濃烈的火焰將趙樑晚從半昏迷狀態徹底驚醒,陣陣濃煙讓她眼前一片模糊,殘敗不堪的左手努力的向前伸展,手腕用力的向前划着,可是不管她怎麼做身體都挪動不了半分。
她不能死,她要活着,不能死,不能死。
“咳咳。”肺部的空氣被濃煙一點一點掠奪。
“晚晚,晚晚,晚晚。”是幻聽嗎?她真的要死了嗎,真的好不甘心啊。
“晚晚。”俞慕白在濃煙滾滾的角落裡看到了身體破敗的如同被遺棄的娃娃一般的趙樑晚,心疼蔓延骨骸:“晚晚,對不起,我來晚了。”
火光裡那張臉被照映的十分清晰,趙樑晚艱難的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臨死前還能看到你真好,哪怕只是幻想,也已經足夠了。”
俞慕白抱起趙樑晚:“晚晚你不會死的,我不允許你死!”
此時趙樑晚已經聽不到俞慕白的聲音了。
俞慕白衝出火海,還好,房間太過潮溼以至於火勢蔓延的並不大。
將趙樑晚放到車裡,俞慕白一刻也不敢耽擱的開着車衝向最近的醫院。
“快,快救她。”俞慕白抱着趙樑晚衝進醫院,此刻的趙樑晚身上不光夾雜着被打傷的傷口還有被火光灼傷的新傷,如果不是還有微弱的呼吸,無疑就是個已死之人。
護士醫生一刻也不敢耽擱的將趙樑晚放到病牀上,推入急診室。
“快進行急救。”醫生迅速的換好消毒的特定服裝,進入急診室。
“病人情況如何?”醫生鎮定的問道。
“身上有多處傷口,頭部也有重傷,濃煙吸入過量,呼吸微弱。”
“心率呢?”
“心率過低。”
護士再次檢查着心率儀。
“準備手術。”醫生冷靜的把握着全局,然後去準備手術需要的東西。
護士爲趙樑晚插上氧氣罩,又換上手術時特定的服裝。
“你是病人的家屬?”戴着口罩的護士從急診室走了出來。
在聽到護士的聲音的那一刻,俞慕白僵直身體,站了起來:“是,我是。”
“病人現在情況很不穩定,需要進行手術,籤個字,然後去交款。”護士將手中的表放到俞慕白的面前。
“好。”沒有猶豫,俞慕白簽了字:“麻煩你們了,一定要救她。”
“我們盡力。”護士看了一眼就轉身進了急診室,手術的醫生已經準備好,由護士護送一路走進了手術室,一路上俞慕白都緊緊的握着趙樑晚的手,一直到手術室前被護士攔住:“抱歉,你不能進去,請在這裡耐心等待。”
俞慕白看着手術室的燈亮起,無力的坐在手術室前的公共休息椅上。
雙手抱住頭,手術室外一派安靜。
“晚晚,晚晚。”得到消息的姚嘉在喬的帶領下,火急火燎的趕到醫院,手術室的燈依舊亮着:“晚晚她怎麼樣,她怎麼了啊?”
眼淚奪眶而出,姚嘉扯着俞慕白的肩膀:“她不會有事的對不對?”
俞慕白擡起頭,看着她,雙目平靜,只是眼眶還泛着微紅:“安靜一會好嗎?”他現在真的需要安靜,需要安靜的思考,他不敢想如果晚去一會,會是怎樣的後果,他的晚晚到底受了多少罪。
從口袋中掏出一支菸,點燃,又想起醫院禁止吸菸,將煙揉作一團,毫不在意被還在燃灼的菸頭灼燒他的手心。
“總裁。”喬在俞慕白的面前站定,他從沒見過這樣的俞慕白,不知所措,茫然的像是個迷途的孩子,哪怕是他和趙樑晚吵架也未曾露出這樣的表情。
喬知道這一次的事情一定在俞慕白的心裡留下了深刻的烙印,因爲差一點就要失去,所以害怕,所以無措,所以茫然,而這些都化作恐懼,像是陰雲一般籠罩在心頭,久散不去。
“喬,我差一點就失去她了。”這是第二次,卻遠比上一次更爲恐懼,因爲如果他沒有找到趙樑晚,那麼此後就再也不會有這樣一個人可以牽動他的心了。
跟在俞慕白身邊久了,喬也不怎麼會安慰人,想了半天也只說出這麼一句話:“總裁,趙小姐會沒事的。”
“是啊,她會沒事的。”俞慕白松開攥緊的手,帶着淡淡的被燒焦的味道和濃郁的菸草味:“她那麼好,怎麼會有事,她會好的。”像是中了魔咒一樣,俞慕白反覆的默唸着那句話,希望以此可以給他添上力量。
喬看着俞慕白被灼傷的手,一言不發的離開,再回來時,手中提着醫院的專用袋子,從裡面掏出棉籤和燙傷膏。
“總裁,我給您的手上藥吧,要是趙小姐看到了會心疼的。”喬知道現在說什麼俞慕白也聽不進去,只能搬出此時還在生死線徘徊的趙樑晚來勸說俞慕白。
聽到趙樑晚的名字,俞慕白的臉色纔有了起色,點頭應道:“好,好。”
姚嘉坐在一旁不知該做什麼,只能無措的低着頭小聲的啜泣着。
喬用棉籤蘸了藥膏,抓過俞慕白的手,輕輕塗在俞慕白髮黑的手心。
如果是平常,姚嘉一定會因爲這有愛的一幕而大呼小叫,而現在卻是無心觀賞,只盼着趙樑晚會相安無事。
俞慕白像是感覺不到疼痛,連眉頭也不曾皺一下,若是放在常人,只怕是要疼的早就喊叫出聲了吧。
在經過三個小時的苦苦等待之後,手術室的燈終於滅了。
穿着消毒服的醫生從手術室裡走了出來,摘掉口罩。
“醫生,怎麼樣?”三雙眼睛期待的看着醫生。
醫生嚴肅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這對俞慕白來說就是希望。
醫生將所有要交代的都一絲不露的交代給三人:“手術很成功,病人還在休息,要先轉到重症病房,等病人醒來以後在做個全面檢查,如果恢復的好的話再轉入普通病房。”
“好的,謝謝您了。”俞慕白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也算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只要沒事了,就好。
“醫生我現在可以去看她嗎?”姚嘉焦急的看着醫生,哪怕醫生也說了趙樑晚手術很成功,很快會醒來,她也想要去親自確認一下,趙樑晚現在是否真的很好。
“可以是可以,不過要等到病人轉到病房纔可以。”醫生如是說道。
姚嘉深深的向醫生鞠了一躬:“好的,我知道了,麻煩您了。”
手術進行了三個多小時,醫生也有些疲乏了:“一會讓護士小姐帶你們去看病人,不過病人醒來後可能會出現一些症狀,你們看誰跟我去辦公室瞭解一下情況。”
“我跟您去吧。”喬向醫生點了點頭,現在俞慕白肯定也聽不進醫生的話,一定很想早些看到趙樑晚才能安心,所以這些需要記憶的東西還是他去比較好,再說他本身就是跟在俞慕白身邊幹這些工作的,所以很容易就能記住醫生要交代的內容。
醫生溫和的點頭:“好的,這邊請。”
喬跟着醫生去了辦公室。
“二位跟我來吧。”護士帶着俞慕白和姚嘉向着病房走去。
陰暗的空間裡,空蕩蕩的,只有呼吸的聲音,偶爾會傳來“嘀嗒,嘀嗒,嘀嗒。”的響聲,這是水滴沿着屋頂滴落在地板的聲音,會濺起骯髒的水花。
“篤——篤——篤——”這是皮鞋在地面踩踏的聲音,由遠及近,像是幽魂來自地獄,一步兩步的靠近着。
這聲音近了,更近了。
蜷縮成一團的孩子擡起被長髮遮住的臉龐,臉上被蒙上了一層水霧,可趙樑晚卻清晰地感覺到了來自孩子內心深處的深深恐懼。
她想要發出聲音,咽喉像是被人從身後扼住,只能發出“嗚嗚”的含糊不清的聲音。
趙樑晚將身體努力的蜷縮起來,水滴穿透她的身體,跌落在坑坑窪窪的泥水裡,骯髒的水花從她的身體穿過,濺在孩子的腳踝,膝蓋,髮絲。
孩子啜泣的聲音不像孩子的臉那樣模糊,反而更清晰,明瞭的傳入孩子的耳中:“爸爸,救我……爸爸,救我……”像是魔咒一般在她耳畔縈繞揮灑不去。
這濃重的悲傷讓趙樑晚的心也跟着悲傷起來,荒涼到荒蕪,絕望的心涼。
這是她的眼淚嗎?她爲什麼要哭?爲什麼這個孩子的感覺會讓她如此清晰以至於就像是來自於她身體裡濃重的悲傷。
這個孩子,又是誰?爲什麼會這樣熟悉?
幽靈一般的聲音依舊在繼續着,飢餓,乾渴,讓這個孩子幾近面臨死亡。
沒有人在乎她,沒有人迴應她,就在這一方黑色的天地裡,獨自等待死亡。
嗓子乾澀的難受,頭好疼,身上的每一寸骨頭都像是被人拆開重組過。
金色的陽光打在病牀上的女人身上,渡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緊握着她的手的男人,目光一寸也不離開牀上的女人。
手指無意識的顫了顫,緊接着是睫毛隨着陽光的跳動在顫動。
如同蝴蝶張開了羽翼,習慣了黑暗,陽光反而更爲刺目。
“我…”聲音乾啞的的如同破舊的風箱,刺耳的難聽:“我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