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遛狗的男人事實上是被遛。
周暮昀對這一塊不熟悉,喻橙帶着他從漆黑的小道走,七拐八拐,從側邊一個小門進了s大的校園。
晚風有些涼,小姑娘指尖的溫度漸漸低下去。
周暮昀感覺到了,手指鬆了鬆,往前一點,包裹住她整隻小手。
一路上兩人都沒說什麼話,卻也不覺得尷尬,淡淡的溫馨在四周流淌。
喻橙領着他走進一個小小的鐵柵門,裡面是操場。
即使是晚上八點多,操場上的人仍是非常多。學生們耳朵裡插着耳機聽着歌夜跑,小情侶手牽手散步聊天,要麼是飛行學院的男生在夜訓。
熱鬧得如同白天。
“我們去看臺坐會兒吧。”喻橙提議。
周暮昀嗯了一聲,由她帶着他爬上高高的看臺,一直往後走,到最後一排最高的位置坐下來。
視野一下開闊起來,能將整個操場盡收眼底。
兩人挨着坐,喻橙半邊身子倚靠在他身上,眯着眼吹風。
“冷不冷?”他抽出一隻手臂,攬着她的肩膀,將小小一隻的姑娘抱在懷裡,替她擋住大半的涼風。
喻橙搖了搖頭,乾脆閉上眼:“不冷,還挺舒服的。”
周暮昀擡眸遠眺,視線從下面的操場轉移到遠處高聳的宿舍樓,再到更遠一點的教學樓,人工湖。
這裡是她學習生活四年的地方。
現在他人在這裡,踩着她曾踩過無數遍的路,看着她曾看過無數遍的風景。這感覺莫名的有些熨帖。
喻橙腦袋蹭了蹭他肩膀,頭頂幾根頭髮蹭得翹起來:“其實你是特意來看我的吧?”
她直起身,一雙眼在黑夜中依然亮晶晶,扭過頭來看着他。
不等他回答,她自顧自說:“所以你訂酒店也訂在我們學校附近。”
目的太明顯了。
想不讓人發現都難。
被她猜到了,周暮昀挑了挑眉,沒否認,擡手揉着小姑娘的腦袋把她重新按進自己懷裡。
喻橙晃了一下他的胳膊,掙扎着從他懷裡出來,揚起頭來,一副“我就知道是這樣”的表情。
周暮昀認輸了,繃着的俊臉鬆動,扯起脣角笑出聲來:“是是是,你說對了。”
說完,他側着頭有點不理解似的看着她:“以前怎麼沒發現,有的時候你腦袋瓜其實還是挺聰明的。”
喻橙:“……”
難道以前在你心裡我屬於笨蛋那一類?
喻橙翻了個白眼表示不滿。
耳邊傳來男生們整齊劃一的口號聲,鏗鏘有力,響徹操場的上空。
喻橙注意力轉移,垂下眼睫看着下面幾排整齊走過去的軍事化管理出來的飛行學院小學弟們。
正要感嘆一下這一屆飛行學院學弟的身高優勢,那邊周暮昀忽然低低地驚呼了一聲。
她扭頭看他,只見他仰着脖子擡頭看夜空。
她跟着擡頭望向天空,黑漆漆的,像一整塊墨色幕布蒙在上面,連一顆星星都沒有,有什麼好看的。
喻橙斂下眼睫,打算繼續看操場上英姿颯爽的小學弟們。男人倏地伸手過來抓住她的胳膊,示意她看天空:“有流星。”
喻橙眼角抽搐性眨了幾下。
偶爾能看到流星好像也不是多麼稀奇的事,她不明白他怎麼這麼激動,彷彿看到了什麼曠世奇景。
攤了攤手,她說:“然後呢?”
“流星可以許願啊。”
周暮昀正好看到有一道亮亮的白線劃過夜空,他闔上眼眸,做出一副許願的樣子。
喻橙錯愕不已。
面前的男人近乎虔誠地仰着頭閉着眼,側顏恬靜,像個信徒,就差來一個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對着流星許願這種事,喻橙五歲以後就再也沒幹過了。
這是個什麼神奇的男人,居然還信這個。
沒看出來,周暮昀他除了幼稚任性外,還是如此的有少女心。跟他比起來,喻橙覺得自己簡直是個糙漢。
糙漢喻橙愣愣地注視他,直到他默默許完願,睜開眼睛。
她忍不住問:“你許了什麼願望?”
周暮昀如墨般漆黑的瞳仁裡閃過一絲笑意,聲線低緩撩人:“不能告訴你。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喻橙一臉“噎住了”的表情。
周暮昀他媽的就是個怪物吧。喻橙沒忍住無聲地爆了粗口。
大概是察覺到小姑娘的眼神過於執着,周暮昀決定退一步,不再堅持:“這樣,你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我許了什麼願望。”
喻橙本來一點都不關心他許了什麼願望,以他的身份能力,就算真的想要什麼東西肯定會比一般人容易得多。
但是呢,瞧着他神秘兮兮的表情,她倒是開始有點好奇了。
親他一下,也不損失什麼,喻橙動搖了。
她狐疑地瞅着他:“親一下就告訴我?”
周暮昀十分真誠地點頭,態度端正得好像面前坐着的不是他女朋友,而是需要談判的商業對手。
喻橙信了。
四處飛快地瞄了一眼,他們坐的位置是看臺最後方,陰影處,沒人會看見。
喻橙湊過去,在他脣角親了一記,迅速端坐好,兩隻手乖巧地搭在膝蓋上,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好了!我親完了!現在,立刻,馬上,告訴我!”
周暮昀“呵”笑了聲。
伸出一根食指朝她勾了勾,他帶着點故弄玄虛的神秘:“耳朵附過來。”
遲疑少頃,喻橙緩慢地向他那邊靠近。
周暮昀薄脣貼過去,一個字一個字輕慢地往外蹦:“我、想、結、婚。”
喻橙一愣,人徹底呆住了。
像是中了定身咒,身體一動不動,大睜着杏眼直愣愣地盯着虛空裡某個地方,只有眼睫毛輕顫着,顯出她的震驚。
仔細看,她眼睛其實是沒有焦距的。
周暮昀丟下一個重磅炸彈後迅速撤離,身體坐直了,平靜地看着操場。
集訓的那幫小男生離開了,喊口號的聲音隨之消失,四周安靜無比。
等了一會兒,還不見小姑娘回神,周暮昀側過身手擡起來在她眼前晃了晃:“怎麼傻兮兮的?”
喻橙還有點呆,腦子裡亂糟糟的。
她舔着脣,嘴脣闔動兩下,聲音似呢喃,被風一吹就散了:“是……是和我嗎?”
他的意思是,想和她結婚嗎?
突然之間大腦好像反應不過來了,就像他說的,有的時候她挺聰明的,有的時候又實在愚笨。
例如,此時此刻,她就變笨了。
“不是和你”周暮昀哼了聲。
喻橙眼裡的光黯淡下去,心裡空落落的,咬着脣聲音很低地“哦”了一聲。
沒關係啊。
反正她也沒想那麼長遠。
結婚的念頭根本連想一下都不曾有過。
“難道我還能跟自己結婚嗎?”周暮昀補充道。
喻橙臉色一變,怒目圓瞪:“……周暮昀你想死。”
一句話分兩次說到底是什麼臭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