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橙視線落在手機屏幕上，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手指搭在手機邊緣一點一點，在考慮是直接掛斷通話，還是就這麼隔着屏幕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對方。
畫面裡，男人一張臉清清冷冷，膚色泛着冷色調的白，眼睛很剔亮，脣色很淺淡。
漆黑的眼眨了眨，周暮昀衝她一笑，竟然帶了幾分傻氣。
“心情不好？”
喻橙回過神來聽他說了這麼一句。
“啊”一聲，她垂下眼，耳根子悄然紅透：“也……也沒有吧。”
她不知道他是從哪裡看出她心情不好的。
抿了抿脣，喻橙調整了一下僵硬的面部表情。
臉上沒泄露什麼情緒。
周暮昀：“也沒有？那就是有了。”
男人往後靠在了什麼地方，手機拿的離臉遠了一點，喻橙纔看清他在牀上，靠着牀頭，身上穿了件寬鬆的白色長袖衫。
衣領耷下來，露出一邊的鎖骨。
牀還是那張熟悉的牀，她今早就在那張牀上醒來。
想到一些事，喻橙跑神了，視線還盯着手機屏幕，但是眼裡已經沒有了焦距。
一眼就能看出少女是在發呆，周暮昀也沒說話，靜靜地看着她。
其實他剛纔躺在牀上就開始想她了。
這牀她躺過，被子她蓋過，枕頭她枕過，不知道是因此沾了女孩子身上的香味兒，還是他的情緒作祟，總之，哪裡都不對勁了。
他現在躺着什麼都不做就有點莫名的衝動。
腦海裡一遍接着一遍循環播放昨晚的曖昧畫面。
周公子懷疑自己得了什麼怪病。
喻橙思緒飄蕩一圈回到原點，已經是三分鐘以後。
喻橙：“……”
跟人視頻通話的時候走神？她也是對自己無語了。
“咳咳。”喻橙輕咳一聲掩飾過去，眨着眼看屏幕：“你、你剛纔說什麼來着，我……”忘了。
周暮昀食指在脣上撫了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說，你心情好像不太好。”
她那邊光線不怎麼明亮，應該是開了盞檯燈還是落地燈之類的，光線是溫暖的柔軟的昏黃。小姑娘穿着粉色圓領睡裙，坐在牀上，一隻手撐在臉側，露出一隻泡泡袖。
袖口縮緊，緄了一圈蕾絲，露出一小截凝霜皓腕。
很可愛的樣子。
她垂着眼，嘴角一點笑，眉宇間卻籠着層化不開的情緒。
不是心情不好是什麼？
察言觀色的功夫在周暮昀浸淫商場這麼多年裡早已經練得爐火純青。
這也是爲什麼，他要撥過去一個視頻電話。
看着她的臉，至少他能將她此刻的情緒猜個七七八八。
喻橙鼓了鼓臉頰，嘴巴張了又闔，闔了又張，欲言又止，不怎麼想說。
眼見她躊躇不定，周暮昀便能判斷出讓她煩心的肯定不是昨晚的事，否則以她不會掩飾的性子，面對他時肯定不是這個表情。
周公子鬆了口氣。
“有什麼事其實你可以跟我說的。”周暮昀說：“我的閱歷比你豐富，又處在旁觀者的角度，看問題可能會更透徹一點，也能給你中肯的建議。”
小姑娘臉上劃過一絲詫異。
她似乎完全沒想到他會主動要求當一個傾聽者。
周暮昀笑了：“要說說看嗎？”
喻橙眼神有點茫然，愣了一會兒後，漸漸變得清明澄澈。
“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就是在未來規劃上面跟家裡人意見不一致。”話題一旦挑開，喻橙也不掩飾情緒了，蹙着眉，撐在臉頰上的手拿開，眼角塌下來看着他：“自己的事情不能做主，家人的意見說的也都沒錯。我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未來規劃？什麼？”
提起自己的夢想，喻橙眼睛一亮，仰起小臉，眉間的那絲愁緒都不存在了：“我就想開一家餐廳呀。”
她手在空中比劃了一下：“不知道你聽沒聽說過那種主題餐廳。有的採用老上海懷舊風格，有的裝修成地中海風格，還有一些愛麗絲主題餐廳、卡通漫畫主題餐廳等等，都很有趣。我想開書店與餐廳結合的那種，在餐廳裡靠牆的地方裝上從地板延伸至天花板的大書架，上面擺滿各類書籍。顧客過來吃飯的時候，能隨手抽一本書來翻看，感興趣了還能買走……”
她越說越起勁兒：“我呢，就抱着電腦坐在角落裡看着店裡帥帥的服務生幹活，懷裡抱着貓，桌上放一杯咖啡。完美！”
前面她描述的那些，周暮昀都能在腦海中畫成藍圖，至於這最後一句看帥哥什麼的，就不必了。
喻橙歪着頭，嘴角上揚。
然而想到蔣女士板着臉一條一條給她分析其中的利害關係，喻橙的表情又灰暗下來：“但是媽媽希望我老老實實找一個格子間裡的工作，風吹不到日曬不到雨淋不到。她也沒錯。”
周暮昀點點頭，思考了一下，慢慢道：“我站你這邊。”
如果不是有偌大的家業要繼承，周公子可能現在是個出色的建築師或者是一名獎牌堆滿屋子的賽車手。
他不能按照自己畫的軌跡走，當然希望喻橙可以按自己喜歡的方式生活。
“真的嗎？！”喻橙興奮地晃了晃手機。
周暮昀：“……”
他這邊屏幕裡的人晃沒了，不開心。
但是
匆匆一瞥，他看見了小姑娘的閨房一角，淺米色的窗簾，粉色的被子，還有枕頭邊上放的薄荷綠胸罩……
她喜歡這個顏色？
她昨天穿的毛衣也是這個顏色！他記得很清楚。
周公子覺得自己又開始往變態的邊緣靠近，連忙回神。
“喻橙。”他喊她名字。
“啊？”
喻橙擺正了手機鏡頭。
畫面裡出現她紅撲撲的臉頰以及帶笑的眼角，周暮昀到嘴邊的話卡住了。
心臟措不及防塌陷了一角，好像有奶油還是巧克力之類的甜甜的東西流淌出來。
“什麼？”喻橙問。
周暮昀收斂笑意，正色道：“堅持自己的選擇，然後好好跟家人溝通。”
喻橙握拳，在鏡頭前揮了一下：“我會的！”
“嗬。”周暮昀握着手機，看見小姑娘笑得軟軟甜甜的，一不小心就露出了癡漢笑，還笑出聲。
喻橙倒是沒注意到。
整個人陷入一種被認同被鼓舞的氣氛裡，說話聲音超大：“你知道嗎？我還有一個想法！就是……”
不知何時，牀邊站了個人。
喻橙似乎才察覺到，一擡頭，就愣住了。
臉上興奮的表情來不及收住。
“……媽媽。”她低低地喃了聲。
蔣女士手裡端着杯溫牛奶，笑着說：“我敲門了，敲了好幾聲你沒反應，我一聽裡面有聲音就直接進來了。”
蔣女士垂眸，杯子放牀頭桌上，直起身時目光不經意往她手機屏幕上一瞥，挑了挑眉：“這個小夥子誰啊？長得挺好看的。”
喻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