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王天的書信,王吉等人一路北上,總算年底之前趕到北京城,北方正是陰冷的雨雪天氣,果然讓那幾個自小生長在南洋的小輕年叫冷不迭。
乾隆皇帝七十大壽,各道官員紛紛爭上賀表,四方屬國也派出賀壽使團,北京城處於一片喜慶之色。
一到京城,王吉等人先去禮部臨時設置的賀儀司交割了賀禮,然後找到十五皇子永琰的王府,花了十兩銀子買通了門奴,總算是投進了書信,便回客棧心神不定的等候消息,書信裡那張狂的口氣讓王吉無論如何都不敢放心,但在蘭芳的危機關頭,不容他失去任何一個希望。
十五皇子永琰很快就見到了這封書信,當看到那王天兩字的署名和鮮紅欲滴的逍遙王印時,心裡禁不住打了個哆嗦,信紙差點從手上滑落在地,對王天的恐懼已深入他的骨髓,匆匆讀了信上的內容後,立即備馬套車趕向皇宮。
“屢次進京請藩封地之舉,朕早已知曉,這些棄民,背祖宗廬墓,只知逐蠅頭小利,朕是不會同意的。”
“可是。。。。。。皇阿瑪,這次那狂徒王天寫信來爲他們求藩,如果直接駁回,駁了那狂徒的面子,只怕會引起他的憤恨,如果他上京來討要藩號,又該如何應對?”十五皇子擔憂的問道,他爲自己的安危擔憂,王天進京,第一個找的必定就是他。
“唉。。。。。。”乾隆聽到永琰說起王天,不由嘆了口氣,道:“永琰啊,朕也難啊,你可知道,婆羅洲稱藩可牽一髮而動全身啊。”
“兒臣愚鈍,請皇阿瑪教誨。”
乾隆深深的看了永琰一眼,道:“朝庭若同意婆羅洲稱藩,婆羅洲便是名正言順之國,朝庭的禁海令便成笑話,尚有更爲可慮之事,婆羅洲從人皆爲漢人,立國便爲另一漢人國,禁海令既廢,漢人一國又立,那我大清治下千億漢人豈不聞風而動?若都紛紛飄洋出海棄我大清而投漢國,朝庭又何以自處?朕知道婆羅洲要比小小的臺灣大了不知幾許啊,再往深裡想,徜若那漢國強盛,擁兵百萬,只待一日兵鋒北上,有各地漢民響應,祖宗打下的萬年基業便要毀於一旦了。。。。。。”
永琰遲疑道:“南洋稱藩不假,但更希望與我大清版圖合二爲一,那婆羅洲離我大清最南端的‘萬里長沙’不過幾十里海路,那裡尚且駐有兵衛,如移駐婆羅洲豈不是更方便補給?”
乾隆戟指怒喝:“你昏懵!朝庭能去婆羅洲駐多少兵馬?一千?二千?只怕是給他們送兵罷了!你只知那萬里長沙有朝庭駐兵,可你知道有幾個兵?尚且不到十人,真正長駐的才三人!朝庭爲了運送南海駐兵的補給,花去多少銀子你知不知道?要不是近些年來,有民間漁船替朝庭運送,廣東水師才堅持南沙巡哨駐哨。南沙駐幾個兵如此艱難,婆羅洲漢國一立,週近千餘里海域便被漢國控制,再者婆羅洲距此萬里之遙,又隔重洋,朝庭如何去治理?派誰去治理?只怕沒到地方人早就被害了,就算到了,也必定被架成空筒子。當年蘇祿國王上表請以蘇祿國土地、丁戶編入我大清版籍,朕當時就顧慮到此點,誰讓我滿人人少呢?一個不小心,就會養虎成患啊。”
永琰這才明白乾隆的心思,雖然國家強大,正值盛世,四方來朝絡驛不絕,自己滿人卻先天不足,白送的土地、丁戶都不敢收下,誠爲可嘆,感慨又無奈間,那狂徒王天的陰影又攏上了他的心頭,不由突突一跳,拼着再被父皇責罵幾句,硬着頭皮道:“父皇固有此故顧,只是今次婆羅洲請藩,有了那狂徒王天插足其間,只怕他。。。。。。”
乾隆皇帝廢餒地搖搖手,道:“奈何?事無兩全之道,朕也愁悶。。。。。。”
永琰腦中靈光一閃,但又生怕乾隆呵斥,便小心的措詞道:“皇阿瑪,兒臣心裡有個想法,但也不知好也不好。。。。。。”
乾隆皇帝雙目暴張,道:“快說,說錯了朕不怪你。”
永琰心下大定,但還是小心翼翼地道:“婆羅洲屢次請藩稱王,頭人必是德高望衆之輩,人人擁戴,地位穩固纔有父皇之慮。”
乾隆皇帝點頭道:“說得不錯,若那婆羅洲人等乃一盤散沙,朝庭置以流官治理便無大事,朕又何需如此憂心?”
永琰又道:“那狂徒王天着實厲害,父皇纔不得已許個空頭王位,自然也就沒有封地、食邑。。。。。。”
乾隆不由思索道:“你是想說把那婆羅洲封給那狂徒?待朕想想。。。。。。不妥。。。。。。嗯。。。。。。那頭人德高望衆。。。。。。那狂徒強蠻無禮。。。。。。天無二日,地無二主,你說的可是這意思?”
永琰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道:“兒臣正是這個意思,父皇請想,那狂徒王天強蠻無禮,不容他人半點冒犯,受了王爵正好將婆羅洲冊封與他,一是將他打發得遠遠的做個海外逍遙王,二來正好給王天和婆羅洲一個交代,既然是逍遙王出面,朝庭就給個面子,但是一客不煩二主,婆羅洲從此就是逍遙王的封地了;而那婆羅洲頭人受萬民擁戴,地位穩固不易撼動,欲求稱王而不得,兩強相遇,兩虎相爭,若那王天無心政事便罷,否則婆羅洲必起刀兵,彼時便是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之局,就算朝庭廢除禁海令,兵兇戰危之際,誰還敢去那裡送死,說不定婆羅洲的人還會懷念起聖朝的安定富饒,紛紛逃奔歸國。。。。。。”
乾隆皇帝聽後大喜,連聲誇讚永琰皇子:“好皇兒,人說一石二鳥,皇兒此計何止二鳥?三鳥四鳥皆可曰,朕心慰暢矣!皇兒,此事就從你之見處置!”
永琰再次請旨道:“婆羅洲上折請求互市,可否同意?”
乾隆皇帝心情大暢之下立即答應:“可,着廣州與其通商便是,只限於民間,朝庭禁止外流的鹽鐵刀兵之物不在此例。”
永琰皇子立即應諾,揮手間寫下聖諭一道,給乾隆皇帝過目同意後,便蓋上國璽玉印。
※※※※※※※※※※※※※※
自以爲得計的永琰親自聖旨把送到婆羅洲賀使王吉手中,宣讀完聖旨後,存心看好戲的永琰,沒有看到料想中婆羅洲衆等的失落失望的表情,反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歡欣鼓舞,叩拜皇恩跪接了聖旨,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這些人莫非瘋了?自家的地盤被人搶了還有這麼高興?”永琰帶着失望的心情回宮覆命了,但他依舊堅信,自己的計謀是不會錯的,肯定這些大字不識幾個字的粗人不能領會其中的意義。
可惜永琰又怎會知道,婆羅洲正處於危急關頭,請藩稱王不過是形式,誰做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夠讓婆羅洲的華人有個依靠,他們只有扯起大清國這張虎皮纔有生存下去的希望,更何況,羅芳柏在婆羅洲也不是永琰所想象中那般地位堅固無人能動,他個人的聲望確實很高,才能也非常的不錯,但是他羅氏家族只能算是其中較強的一支,外敵當前,各家族深知華人不能內槓,只能抱成一團抵抗,如果沒有外敵,很難說羅芳柏會立即被其他家族的人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