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五日,宋任窮接到了八路軍總部和一二九師師部發來的一個通知。他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寫着:
陳再道、宋任窮、王宏坤、王蘊瑞:
經師部研究決定,冀南區再抽調一批地方幹部到北方局黨校學習。希望你們儘快組成第二個‘後梯隊’。需要指出的是,這批幹部必須由陳再道帶隊。來到太行山後,陳再道也留在黨校參加學習。
一二九師 劉鄧
宋任窮看完通知,馬上將偵察科長劉明鑑和通訊科長王志清找到軍區司令部。他首先向劉明覽問:“陳司令現在在什麼地方?”
劉明覽回答:“陳司令現在在南館陶以西的南彥寺村。”
宋任窮沉思着說:“南彥寺村的羣衆基礎比較好,村裡的環境也不錯。現在需要召集其他三位首長,開一次碰頭會。就把碰頭地點定在陳司令居住的南彥寺村。你們看怎麼樣?”
“好。”劉明鑑和王志清都點點頭。
宋任窮這才向王志清吩咐:“通知王宏坤副司令員和王蘊瑞參謀長,儘快趕到南彥寺村開碰頭會。”
“好。”王志清立刻出去佈置。
隨後,宋任窮也帶着一個警衛班向南彥寺村趕去。
……
進入一九四三年以來,幾位負責人爲了避免被敵人圍殲,決定將冀南黨政軍機關人員分成四個小組,分別由陳再道、宋任窮、王宏坤、王蘊瑞帶隊,分散到邱縣和元城這兩小塊根據地內活動。除了發生重大事件集中指揮外,每隔一段時間開一次碰頭會。碰頭地點都是挑選最安全的地方。這一次,宋任窮將碰頭地點選在了陳再道現在居住的南顏寺村。
南顏寺是個較大的村莊,在當時還有點名氣。爲國捐軀的愛國將領範築先和三軍分區司令員張維翰,都是這村人。南彥寺村是當時三分區根據地的中心。東到南館陶附近,南含大名縣一些村莊,西含廣平一部分村莊,北含邱縣、曲周一些村落,是當時三分區剩下的一塊最大的根據地。這裡村莊的主要街道、衚衕都築起矮牆,敵人的汽車、騎兵進來無法活動。地下全挖了地道,家連家,村連村,敵人來了,能打就打,不能打就在地道隱蔽或轉移。
當天夜裡十點鐘,宋任窮趕到了南彥寺村。在隨後的十一點半,王蘊瑞也趕到了這裡。活動在南面元城一帶的王宏坤離這裡最遠,他是第二天中午到達這裡的。四位首長一見面,氣氛立刻熱烈起來,碰頭會也就開始了。
由於各部隊都分散活動,指揮機關也分成了四個小組。部隊與部隊之間,首長與部隊之間,首長與首長之間的聯繫都比較困難。所以他們見面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大家彙報自己掌握的情況。
活動在威縣南部的王蘊瑞首先開始彙報:“我這裡有一個好消息。二月二十六日,二軍分區副政委李定灼和敵工科長宋之光,因漢奸告密在南宮縣大馬莊村被敵人抓住,關押在南宮縣城日本憲兵隊監獄裡。二軍分區首長和四軍分區首長聯合起來,共同制定了營救方案。他們讓南宮縣大隊、四分區區中隊,配合第十一團的兩個連進行營救。由四軍分區敵工科副科長兼南宮縣敵工科長曹忠元、南宮縣大隊隊長李地山、第十一團團長呂琛統一指揮。三月二十七日,營救人員利用內線關係進入南宮城內,在內線人員的協助下智砸監獄,救出了李定灼、宋之光等四十多人,並擊斃日軍四人,俘虜僞軍四十多人。我軍無一傷亡,內線關係也沒有暴露。”
“這還真是個好消息!”大家聽後都露出了笑容。
“另外,”王蘊瑞接着說:“分散到各地活動的小部隊,也都戰線頗豐。二月六日,五軍分區部隊在地方游擊隊的配合下,一舉攻克了冀縣西部的碼頭李僞軍據點。二月十二日,六軍分區第十九團以突然襲擊手段攻克武城北部的甲馬營據點,全殲守敵一百四十餘人。三月二十二日,十九團又在游擊隊的配合下,襲入恩縣舊城,擊斃日僞軍一百多人,俘虜僞軍八十三人。”
王宏坤第二個彙報:“我們駐紮的位置比較靠南,掌握的冀南的情況不多。但是,我們也有一個好消息。一個戰士回家探親,他家鄉的人都在紛紛議論着一件事:第二軍分區第二十五團副團長周潤身,因經不起殘酷環境的考驗,準備叛變投敵。在去內邱縣投敵的路上,被他的警衛員擊斃。警衛員又回到了部隊。我建議,對這個警衛員要通報表揚。”
宋任窮說:“這件事我也聽說了。我們會後就對這個警衛員進行通報表揚。大家說好不好?”
“好。”“我同意。”大家都紛紛點頭。
宋任窮隨後便開始彙報他掌握的情況。他首先拿出八路軍總部和一二九師師部發來的通知,遞給陳再道。陳再道看完後,將通知遞給王宏坤,然後連聲說:“我不同意。這個決定我不能執行!”
宋任窮疑惑地問:“爲什麼?”
陳再道說:“別人誰去黨校學習都可以,唯獨我不能去。”
王蘊瑞問:“這是爲什麼?”
陳再道:“這個時候,我決不能離開冀南!”
宋任窮笑着說:“這是劉鄧首長親自決定的,你推也推不掉。”
陳再道:“兩個月前,軍區決定不西撤,堅守陣地。這是大家一致通過的。現在讓我往後撤,這不是讓我當逃兵嗎!”
王蘊瑞說:“這不是往後撤,是去黨校學習。”
“都一樣。”
宋任窮見他想不通,便開導說:“我知道,不怕任何艱難險阻,堅守陣地決不退縮。這是我們共產黨的一慣作風。可你別忘了,服從命令,服從組織決定,也是我們共產黨的一慣作風。”
陳再道無奈地搖了搖頭,只好說:“我不想離開這裡,還有一個原因。”
“什麼原因?”王宏坤問。
“雙羣在四分區快要生孩子了,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裡,我不放心!”
宋任窮笑着說:“這你大可放心。我會派專人照顧你愛人。大人孩子都不會有危險。再說了,你就是在這裡,也沒空照管啊。嫂子生第一個小孩時,你伺侯過幾天?好啦,上級決定的事,你就別反對了。這次是你去,下次王宏坤同志去。”
陳再道:“爲什麼這次不是你去?”
宋任窮:“因爲劉鄧首長沒點我的名。如果點了我的名,我就去。你知道劉鄧首長爲什麼非要你去嗎?”
“我哪兒知道?”
“因爲你指揮作戰總是往前跑,甚至直接率部衝鋒。徐向前副師長在這裡時,每次下命令都要附加一句:‘不許陳再道打衝鋒!’現在環境這麼殘酷,幾乎每天都有仗打。很顯然,你在這裡是最危險的。你想想,最近我們犧牲了多少好乾部。除了易良品司令員外,六地委副書記王泊生、二十五團團長梅華樊、一分區參謀長郭好禮、二分區政委李忠……都在最近三個月犧牲。這可都是經過戰爭考驗的老革命。劉鄧首長能不
心疼嗎?現在點名讓你去學習,顯然是爲了保護你,也是爲我們黨保存有生力量。”
“我是軍區司令,我應該保護大家的安全,哪能讓首長把我保護起來!”
“你的情況特殊嘛。誰讓你打仗老往前跑呢!……好啦,你就別堅持了,服從組織的決定吧。”
陳再道無奈地低下頭。
宋任窮又說:“你走的時候,拐個彎兒到永年韓蔭亭的據點裡帶上劉志堅。我陪你一起去看看他。”
……
四月十二日晚,陳再道和宋任窮向永年地區趕去。第一道封鎖線是侯村至平固店的公路。封鎖溝挖的不深。這一帶原來是老根據地,現在變成游擊區,八路軍的小部隊經常在這裡活動,所以過路比較順利。第二道封鎖線是安寨至北口的公路;第三道封鎖線是大由至許莊的公路。這兩條公路上碉堡林立,三五里就有一座炮樓。一到晚上,炮樓上都點着長明燈。戰士們都說這燈是“鬼火”,是笨蛋們搞的“指路燈”。一看這燈,就知道是敵人住的地方。陳再道一行人從炮樓下邊不遠的地方過路。到了公路邊,炮樓上的僞軍問:“你們是哪一部分的?”帶路的同志回答了暗語,僞軍就不再問了。我們又順利通過了兩道封鎖線。再往前走,是塔寺橋至肥鄉的公路。這條公路兩側都挖有深溝,大家從一截未填平的溝裡通過。陳再道那匹騾子看到深溝不敢過,警衛員在前邊拉,戰士們在後邊推,才把它弄過去。
四月十四日,他們到了甄莊,三分區路西指揮部在這裡。肖永智、高厚良熱情地接待了他們。當時,在冀南流傳着這樣一首打油詩:
日住碉堡下
夜觀炮樓燈
行軍必過路
天天鬧敵情
這個形容一點也不過份。從過第一道封鎖線到甄莊一路上的見聞,是整個冀南情況的一個縮影。就說甄莊吧,這個村在永年滏陽河以東,四周都可以看到敵人的炮樓、碉堡。在甄莊住下後,肖永智拖着一條受傷的腿跑進跑出,爲我們下一步行動作準備。肖永智說:“兩位首長在這裡要聽我指揮。你們先吃飯休息,我先到劉志堅主任那裡去,讓他準備好。等你們一到,就走。”
吃過飯,陳再道和宋任窮聽了高厚良的彙報。兩位首長都表揚三分區搞的好。有根據地,有游擊區,還能在敵人的格子網裡活動。……
當天夜裡,高厚良派部隊護送兩位首長出發。臨行前,有人提議讓陳再道換上便衣,說萬一遇到敵人也好作掩護。陳再道說:“不用換。和部隊一塊行動沒關係。”去年發冬裝時,冀南部隊大都發的是便衣,當時陳再道也做了一套,但始終沒穿過。他認爲,自己主要是帶部隊打仗,穿軍裝便於指揮部隊。再說,要是真被敵人抓住,他穿便衣也沒用。他是湖北人,一聽口音就知道他不是本地人,是“南蠻子”。
上路後,一行人向南沿村走。途經李胡寨、宋寨之後,即沿滏陽河南岸西行。永年城南面“府南橋”據點的燈光,看得很清楚。往西又走了幾里路,就到了南沿村。這裡距離永年城十來裡地。還沒到村邊,肖永智就帶着幾個僞軍來迎接他們。僞軍都穿着黃軍衣。當時陳再道有點奇怪:“肖永智怎麼指揮起僞軍來啦?難道這裡的僞軍都和我們有關係?”
肖永智說:“快進村吧。劉志堅主任正等着你們呢。”
想到馬上就要見到劉志堅了,陳再道和宋任窮心裡都不由得一陣激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