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的辣
地底深處,萬物成眠,千般寂靜,無聲無息,一道身影,盤腿而坐,兩眼通紅,雙手血泡,滴滴鮮血,滑落而下,滴答一聲,如一石驚起千層浪,傳蕩在他那顆不屈不撓,堅持不懈的胸腔之內。
‘啪’一聲清脆之音,不和諧的突然想起,而他愣神一秒,卻是發現手中握着的拇指蓋大小的粉紅色晶石,應聲碎成了一手的粉末!
日夜不停的刻畫,耗盡了全身精力,所有神識,卻是換來這樣的結果,如竹籃打水,一場成空,如水中撈月,徒勞無功。
他看着自己皮開肉綻的雙手,粉紅色的碎末在自己的手中,伴着泛着腥味的鮮血落下,心中所有包含的希望,突然之間落空。他不願接受的搖了搖頭,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奈何成敗在於己,唯有選擇接受。
他微仰起頭,好像隱忍着眼角的不爭氣,眨着雙眼,不均勻的長嘆一聲,保持着這樣姿勢,平緩着自己的情緒。
心中越是期盼,想要回到那人的身邊,卻奈何天公不作美,不懂世人之心,不明癡人之意。
他深吸了一口氣,沒有一聲話語,握了握手中的天地勢筆刀,緩緩一笑,便是從萬納袋中,再次的掏出了一顆依然如拇指蓋大小的粉紅色晶石,一言不發的重新刻畫起來。
夜色涼如水,秋月泛白霜,不均勻的月光,流瀉了一地,冷落着清秋時節。靈石城之內,鬥石廣場之上,依然人聲鼎沸,瘋狂的咆哮聲,震耳欲聾,謾罵聲四處響起,不知是出於自身,還是隨波逐流,一羣人紛紛表現出一幅狂熱的姿態,揚着手中的劍器,如剛出籠的猛獸,喪失了理智。
只不過,他們此刻所討論的,並不是關於鬥石的勝負,也並非賭注的輸贏,廣場之上的人影,已經不是石仙,而是五道閣的墨寒和幻音。
分立兩邊的巨石,已是消失不見,不過在他們兩人之間,豎起一道長柱,柱上用冰冷的鐵鏈,綁着一身青痕,衣裳襤褸,紫紗衣裙的虛弱女子。
她毫無氣力的垂下頭,不知飽受了多少折磨,一雙好似空洞無神失去光澤的球體,深深的陷進了她的眼眶,嘴角無人拭去的血漬,不知何時又是泛着鮮紅。
或許她也懷着一份期待,她吃力的微微擡起頭來,眼角的餘光四處看着,想要尋出那個苦等的身影,那白天夜裡都會想到的身影,那個一直支撐着自己活下來的身影,那個傳說中的少年馭獸師的出現。
她懷着矛盾的心裡,她希望他的出現,卻又不想看見他因爲自己,也入了五道閣的魔爪。
可是她真的好想見他一面,哪怕一眼,死也無憾!
眼神虛弱無力的掃視而過,滿目猙獰的面龐,衝着她一句句聲嘶力竭的吶喊,好似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她失望而又虛弱的垂下了腦袋,心中不甘,卻也只能被動的選擇接受,她輕輕一笑,心中懷着一份美好的期待,緩緩念道:“凌浩,我相信你一定是在救我的路上,正在趕來,苒兒等你!”
一道身影,腳步輕點,突然凌空而立,站在一身虛弱不堪的紫紗衣裙女子身旁,好不顧忌的一把抓起她凌亂的秀髮,往後用力一仰,對着廣場上紛亂的人羣,喊聲而道:“此女正是研族研天小女,身體無體性,也就是那傳說之中,擁有可怖破壞之力的暗黑屬性之人!”
說話之人,正是五道閣墨寒,他話語聲中,冰冷而無情,目光卻是炙熱的看向了人羣。
他話語聲一落,突然平靜的鬥石廣場,霎時間又是炸響,一道道謾罵之音,說着不堪入耳的話語,衝着石柱上被冰冷鐵鏈綁着動身不得的虛弱無力一身是傷的紫紗衣裙身影,紛紛咆哮,怒目睜圓,無法平息此時此刻的憤怒。
“殺了她,殺了她!”
“殺了她,此種人不能存活在神州大地之內!她是惡魔,她會害死我們的!”
“暗黑屬性,一旦爆發,無可阻止,若是她爆發,神州大地將是一片死地啊!殺了她!爲神州大地,除去一害!”
“殺了她!殺了她!”
鬥石廣場上空,瀰漫着一股難以平息的衆怒,而此憤怒,不僅僅是因爲研苒體性的緣故,還有一份,衆所皆知,只是不敢公開直言,搬到檯面上來說而已。
掛着羊頭賣狗肉,表面斬殺研苒是爲了神州大地之內的和諧安樂,實則卻是爲了一己私心,引出那五行輪迴之體的少年馭獸師,從其身上獲得五行輪迴之體的修煉功法!
墨寒見衆人附和着自己的話語,心中頗爲欣喜,冷視了一眼眼前被自己早已經摺磨得不成人樣的女子,冷笑一聲,而後對着衆人再一次的喊聲道:“諸位,請稍安勿躁!今日,五道閣爲民除害,還望各位作個見證,免得讓衆人落得閒話,說我們五道閣只是爲了一己私心,從其身上想要獲得什麼少年馭獸師的消息。實則不然,五道閣乃是名門正派,怎麼會做如此喪心病狂之事,人神共憤呢!”
墨寒說到此處,緩了緩,觀察着衆人的顏色,而後換了一份苦口婆心的語氣,說着楚楚可憐的話語,道:“哎,五道閣在神州大地,一直是神出鬼沒,所以也落了壞名聲,說我們幹着偷雞摸狗之事,見不得人……這真是天大的冤枉,莫要道聽途說啊!五道閣之所以如此,實乃是因爲仇家太多,迫不得已而爲之!就如抓此女而言,她可是暗黑屬性,誰人敢跳出來直面研族,抓了此女,殺了她,還得罪那少年馭獸師,你們敢麼?”
墨寒裝作無比痛心的說完,又是長嘆一聲,好像不被理解,心中有苦難言。他放下揪着研苒頭髮的手兒,目光環視了一眼廣場之上的人影,醞釀一番,又是繼續說道:“五道閣,做着不留名的好事,卻依然被衆人誤解,其中心情,你們怎會理解?若不是我們五道閣抓捕各類身體體性異形之人,神州大地,怕早已是如人間地獄,民不聊生吶!所以諸位,五道閣想借斬殺研族暗黑屬性小女之機,向大夥正個名聲,五道閣實乃是出於大局考慮,爲了諸位更好的修煉,才做着吃力不討好之事啊!”
墨寒說完,底下之人,又是開始毫無理智的咆哮了,紛紛揚言要替五道閣正個名聲,如此‘光明正大’的門派,豈是如世人所說的那麼不堪。
五道閣,果然是深藏不露,一石三鳥,一來是想正一下名聲,二來定然是爲了引出凌浩,這其三,便是希望那少年馭獸師出現之後,此地會亂得一鍋粥,五道閣便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抓走如此之多的試驗品!
而且此地,已經被墨寒佈下了地勢,任何人想要輕易的帶着少年馭獸師逃離,怕是都得吃上一根苦瓜,這薑還是老的辣!
而五道閣之所以如此,不敢直接帶走如此之多的人,也是怕他人的懷疑,到時候若是神州大地之內的修煉之人,皆是針對五道閣,五道閣也是吃不消了,畢竟五道閣此時,也並沒有足夠抗衡天下修煉之士的合力絞殺。
所以纔來這麼一齣戲,不可謂心機不深,城府不淺!
周圍之人怒視着石柱之上被綁着的女子,口中叫罵着,而心中想的唸的,卻是期待着那少年馭獸師的現身,心照不宣。
一道黑袍身影,垂邊斗笠戴在頭上,聽着五道閣墨寒和衆人的話語,心中久久不能平靜,因爲他知道這一切皆是一場陰謀。只是如今的他,雙目失明,神識受傷,終究是無法站出身來,道明這一切都是五道閣想要成爲神州大地唯一霸主的一步棋而已。
退一步而講,即使他並未受傷,此時他站出身來,也是百口莫辯,還會讓自己陷入到被動的局面。
他緩緩嘆了一聲,他不知道自己突然離開,對於那個少年而言是福是禍,他同樣不知道,那個少年,是否會衝動的現出身來,不顧一切的衝進廣場的正中,想要靠一己之力,救下他心中期盼的身影。
黑袍身影,心中低低念道一聲,好似在祈禱的說道:“凌浩兄弟,以大局爲重,千萬莫要出現,中了五道閣之人的計謀!如此,只會得不償失,更會害了研苒姑娘和你的性命吶!”
而墨寒心滿意足的看了眼幻音,對其輕輕一笑,而後望着都是廣場之上的人影,繼續說道:“五道閣今朝就遵循大家的意思,研族小女,到底該如何處死,僅憑大家一句話!一刀殺了,還是慢慢的折磨致死,五道閣都隨着大夥!”
五道閣的墨寒,也知道衆人心中所想,要是一刀殺了研苒,他們還不願意呢,但是慢慢折磨,卻又顯得自己有着另外一個陰謀,想要引出少年馭獸師一般。所以墨寒乾脆是把選擇的權利,交給了鬥石廣場的衆人,順水推舟,也能達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又是一舉兩得!
“慢慢折磨,想害死我們,不能讓她死得這麼痛快!”
“對,慢慢折磨死她!要讓她知道,這種體性之人,是要飽受痛苦的,若是有其他之人有着這種體性,自己都會自殺的!”
“慢慢折磨死她!不能讓她死得這麼痛快!”
“………………”
鬥石廣場之上的話語,幾乎是達成了一致,衆人齊聲吶喊:“折磨死她!”
而墨寒見自己的話語已經達到料想之中的結果,嘴角露出了無法掩飾的狡黠笑容,只是現在,一切都只能等待着一場好戲的上演,等待着那個少年馭獸師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