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龍看着旁邊不時倒下的戰士,眼眶泛紅。
這羣新兵剛入伍不過一個多月,鄉親們剛敲鑼打鼓地把人送來,人就沒了。
這誰受得了?
可他實在沒什麼辦法,這場戰鬥非打不可。
以往的幾次戰鬥,新兵們都是人多欺負人少,即使有硬骨頭,也有山羊等人幫忙,輕鬆就解決了對方。
第一次打這種陣地戰,新兵們看着周圍的戰友時不時犧牲,受傷的也痛苦得慘叫,有些人的精神不免就崩潰了。
歪把子機槍需要三名人員操作,主射手操作機槍,副射手在旁裝彈並負責給子彈刷油,彈藥手則在旁幫着攜帶子彈,同時負責觀察。
沒辦法,歪把子就是這樣。
這還是幸好鬼子的三具擲彈筒被打掉了兩個,剩下的一具擲彈筒被壓制,精準度下降,要不然機槍響不了這麼久。
一顆流彈襲來,副射手的手臂受了傷,忍着疼喊道:“長水,你來裝彈!小心別落了灰,要不然勞資……長水?長水!”
副射手轉頭看去,發現彈藥手竟然沒了人影。
他急忙檢查彈藥,發現只剩下八個彈夾40發子彈。
他有些急了,長水身上可帶着200發子彈的,他要是沒了,這機槍馬上就要啞火。
“一排長,看到長水了沒?”
看到一排長搖頭,他急着吼道:“長水!你小子死哪去了?”
此時一個瘦弱的士兵趴在遠處草叢裡,渾身顫抖着捂住腦袋,對戰友的喊聲充耳不聞。
是的,他嚇壞了。
他親眼看到同村一個從小玩到大的小夥伴被打碎了腦袋,哼都沒哼就死了,他不想死,他想藏着等鬼子放過他。
機槍聲沒多久終於停了,鬼子的擲彈筒沒了壓制,一顆榴彈砸過來,沒了干擾的鬼子這發榴彈打得十分精準,直接落在了機槍陣地中央。
“轟”的一聲爆炸聲,機槍陣地的那兩個戰士倒在了那裡。
丁大龍聽機槍停了,急得怒罵:“機槍怎麼停了?小虎幹什麼吃的?”
他們能撐到現在,就是靠了那挺機槍的壓制,新兵們的射擊很差,單靠步槍壓制不住鬼子。
“連長,機槍陣地沒了,鬼子馬上就要上來了!”
丁大龍心中一痛,副射手就是他的堂弟丁小虎。
他忍住悲痛,聲嘶力竭地喊道:“手榴彈準備!上刺刀!同志們,準備衝鋒!”
鬼子終於接近到三十米了,丁大龍大吼一聲:“投彈!”
二十多顆手榴彈一齊飛向靠近的鬼子。
到處都是爆炸聲,只是由於他們身處山頂,有些手榴彈不免得就滾向了鬼子後方。
鬼子的機槍與擲彈筒也跟着發威,有些靠近的鬼子也開始扔手雷了。
山頂倉促構築的防禦陣地頓時就是一片火海,山上山下到處都是爆炸聲。
“同志們,跟我衝呀!”
丁大龍話音剛落,西北邊突然響起歪把子的槍聲,接着就傳來指導員的聲音:“同志們,不要害怕,想想我們的上兩次戰鬥,鬼子沒什麼了不起的。”
丁大龍心神一鬆,指導員終於帶人支援到了。
“回來!快回來!”
可惜三名起身的戰士還是被鬼子擊斃在了陣地上。
受到側射火力的射擊,鬼子不得不退了下去。
石井看到對方的援兵到了,認爲即使衝上去拼刺刀勉強勝了,也沒了餘力堵截那支精銳部隊。
而且他們受損也不小,大概率是兩敗俱傷。
他覺得這場戰鬥已經沒了繼續下去的必要,已經有了撤退的想法。
……
上村被面前的兩條泥鰍氣得暴跳如雷。
兩人像是兩條泥鰍,滑不留手,想堵堵不住,想截截不到。
兩人的配合實在太默契,一個手持機槍時不時連射吸引火力,另一個藏在暗處偶爾放幾下黑槍打掉他們的重火力。
無視了哪一個,都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第一小隊的擲彈筒兵已經全員玉碎了,三個機槍小組也損失個一個半,現在能響的只有兩支九六式輕機槍了。
“進攻!八嘎,不準撤退!”
上村很想命令手下再一個豬突戰術衝上去,可惜那個該死的機槍精確度太高,剛纔的一波豬突,讓他們損失了六個人。
鬼子們也怕死,看着身邊的戰友一個個倒下,他們也會恐懼。
尤其是前面其中一人的遠距離狙擊,讓他們噤若寒蟬,一個個恨不得對方永遠注意不到自己纔好。
“山羊,勞資掩護你,你先撤!”大狗看了眼被擊穿的腳心,高聲喊道。
胳膊受傷,還有可能跑掉,但是腳傷了,那就徹底斷絕了他後撤的希望。
“砰!”
一個機動前進的鬼子被擊傷肩膀,幾個鬼子兵急忙把人拖了回去。
山羊也很累,剛纔十拿九穩的一槍,也發生了偏差,他的精確度開始下降了。
“少廢話,俺掩護你,哪次不都是俺掩護你們這羣騾子。”
大狗慘笑,他覺得今天挺倒黴的,凌晨啃兔子肉咬了舌頭,喝水還嗆着,今天出門八成是沒看黃曆。
“你掩護個屁!你那破槍壓制得住嗎?勞資這是機槍,還有兩個彈夾,足夠咱們跑回去了,你特娘再磨嘰,勞資就衝鋒啦!”
山羊有些口乾舌燥,水壺剛被擊穿了,跑到半路才發現沒水了。
他嘶啞着嗓子喊道:“俺掩護你後撤段距離,把你的水壺扔給俺喝口水。”
“噠噠噠!”
“滾蛋,還支使起勞資來了,勞資就在這不動,你個鱉孫自己找他們要去。”
“砰!”
山羊趕緊跟着壓制了鬼子一波,隨即就感覺出不對勁了,大狗平時可不敢這麼跟自己說話。
“大狗,你特娘是不是受傷了?”
“你才受傷了!你全家都受傷了!”
山羊聽到這個回答,心裡咯噔一下,他現在已經確認大狗是受傷了。
“大狗,你別慌,俺肯定會救你的,你告訴俺,是哪裡受傷了,俺掩護你先撤到安全地方,老馬他們會來幫忙的。”
大狗費勁地拖着機槍轉移了幾米,他藏身位置的彈着點已經越來越密集,一顆流彈擦着頭盔過去,直接刻出了一條長長的痕跡。
“算啦,西邊還打着……額……”
西邊的槍聲漸漸稀疏起來,大狗不知道是六連贏了還是鬼子勝了。
不過他更希望的是六連贏,因爲那樣他能活!
“大狗!堅持住!咱倆今天死不了!這是咱的地界!”
“好!我還有兩個彈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