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林看到何劍雄進來，伸手指着牀頭的櫃子說：“有橘子，自己拿着吃，這年頭能吃上這東西不容易。”
光頭雄把檔案袋交給李景林，自然地剝起了橘子，遞到了李景林嘴邊。
李景林擺了擺手，把身體調整了個舒服點的位置，拆開檔案袋大體瀏覽着文件：“你自己吃吧，我先看看文件。”
光頭雄也不矯情，當場就吃了起來。
吃了差不多兩個橘子，光頭雄看李景林看得差不多了，就開始詳細介紹起情況來。
李景林認真聽着，忽然打斷了對方。
“等等，你說這個化名叫張福林的，他還走私油料？”
光頭雄不清楚後勤那邊的情況，直愣愣地點了點頭：“是的團座，根據我們調查的情況，這個人通過私人關係，把國統區的油料走私到鬼子佔領區。這個不是關鍵，關鍵的是，這是個老間諜，他的真實身份已經被河田柰子證實了……”
李景林狠狠拍了下病牀：“誰說不是關鍵的，這纔是最關鍵的！至於情報的事情，可以以後慢慢挖掘，現在關鍵是這條走私的線路，一定要儘快握在我們手裡！”
他不會傻乎乎向上舉報有人走私軍用物資，柴油在這個時候，的確是十分金貴的軍用物資。
不過那又如何？
他舉報了就沒人走私了？
即使在抗戰最艱難的時候，都有那麼多人發國難財，上下其手的，還是四大家族爲首，這種情況根本就斷絕不了。
與其舉報上去遭人忌恨，不如順水推舟，賺錢的同時還能補充自身。
“這個福順商行的背景調查清楚了沒？背後的人是誰？”
光頭雄撓了撓頭回答：“團座，這個還沒來得及調查，我現在把人力主要放在這個永山俊平的間諜小組上。”
李景林想了想，直接插手了光頭雄的工作：“這個永山俊平在我們國家待了這麼多年，肯定不是以間諜小組的形式在活動，或者說，他並不是純粹的一個軍事間諜，你思路要打開，他竊取的，應該也包括我們的政治經濟等情報。”
“那他的上下線就不管了嗎？”
“上線不可能，他們這麼大的商行，本來就有電臺，你去一查就知道了，肯定掛的是商業電臺名義。至於下線，八成並不是鬼子，而是那些幫他打工的普通人，這些人抓了也沒什麼用，他們充當眼線的時候，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這樣，這件事你該查查，但是這個商行，你馬上派人秘密查封，把裡面的人都要調查清楚。切記不能大張旗鼓，要悄悄得來，這個走私渠道，我們團十分需要，尤其是油料！”
被李景林這麼一說，光頭雄有些豁然開朗。
團座分析事情果然跟他們不一樣，只從區區的報告中，就能猜出對方是怎麼傳遞情報的。
只是這樣一來，這個走私渠道放在誰的手裡，就比較關鍵了。
“團座，這個走私渠道好拿，有我們這些專業人員操作，保準對方找不到什麼破綻。我就是擔心，要是渠道拿下來了，後勤處那幫人不會搞，別搞砸了。”
雖然說瘦猴是團裡較少的幾個對他很友善的人，但是在利益面前，啥都沒用。
不能給手底下人爭取好處的老大，沒人會真心服你。
這時候必須要不管不顧爭取自己部門的利益，否則隊伍就沒法帶了。
李景林瞥了光頭雄一眼，輕哼一聲：“搞走私你們就專業了？你們可是搞情報的，別本末倒置。”
光頭雄訕笑着表示：“團座，我們調查科每次用汽油，都得費勁去後勤那申請。你也知道，我們幹情報的，關鍵的就是時間，有時候抓不到間諜，真的不是我們偷懶，實在是人還沒到，那間諜就跑了。雖然洪長官很少卡我們的用油，但是這畢竟不如自己手裡有點來得方便不是？”
李景林豈能不知道這點，對下面人的那些事情，他也心知肚明。
他想了想，吐出一個分成來：“二八，我說的是汽油，柴油全部給後勤，一點不準剩。但是那兩成的汽油，你們也得省着點用，要是讓我知道你們浪費汽油，我就把這個生意全交給後勤。”
光頭性趕緊搖頭表示，絕對不會浪費一滴汽油，誰要是浪費了，就把人熬成油當汽油燒。
兩人接着商量了一下細節，光頭雄就離開了病房。
……
李景林在光頭雄離開了，心情略微放鬆了些。
只要柴油的問題解決，那麼今後那八輛坦克就有了用武之地了。
雖然僅僅只有八輛坦克，連個坦克連都組成不了，但是這不妨礙他打造機械化部隊的遠大理想。
再來這麼幾次，等攢夠了一百輛，不，八十輛就夠了，到時候用這鋼鐵洪流，好好讓鬼子嚐嚐真正的閃電戰是什麼滋味！
其實今天何劍雄這是第一次來病房，算是非常晚來看望他的軍官了。
尤其是各連隊主官，除了遠在小王鄉的，都來看望他了。
但是他一點不介意。
人們都說送禮的可能記不住，但是不送禮的，肯定記住了。
李景林現在深深明白了這句話。
何劍雄敢這麼晚來，是因爲他本來就站在了自己這邊，未曾動搖過。
至於對方內心裡有沒有動搖，這個他根本不在意。
有時候，想法很重要，但是有時候，行動更重要。
這次的事情，給他提了個醒，獨立團的權力結構有問題。
真要是他哪天突然不在了，那這支部隊會被帶向何方？
他可不想自己辛苦拉起來的隊伍，被上頭胡搞亂搞搞散了。
這不是危言聳聽，這是上頭慣用的伎倆。
看來團裡新一輪的整編，又要開始了。
尤其是二營，眼鏡一直遠在小王鄉，大個兒還陣亡了，張瘸子內心怎麼想的，他一直沒看明白。
等打完這仗，就把瘸子調到一營去，那裡是許大勇與劉麻子的底盤，張瘸子去了，也鬧不出什麼浪花來。
只希望對方別讓他難做，畢竟兩人在收容站的時候，就是老相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