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緩緩落下,黑夜即將到來。
小王山的背山面,二連戰士正在集合。
從反攻到現在已經快十天了,團裡組織他們進行了四次進攻,都被鬼子打退了。
天寒地凍是一方面,很多戰士凍得手都僵了,開槍根本沒什麼準頭。
另一方面則是鬼子利用天冷的緣故,在幾處有利於進攻的地方潑上了水,大冷天的,破上水的路面沒幾分鐘就結成了冰,人在上面根本無法快速機動。
四次進攻都是趁着天氣不好,鬼子的飛機無法起飛的時候進行的。
除了第二次進攻差點攻上了山頭,其餘的三次還沒怎麼樣,就被鬼子趕了下來。
這種仗打得自然十分憋屈,鬼子的人數明顯少於他們,可鬼子們就趴在公事裡,朝着下面傾瀉子彈,他們就沒什麼好辦法應對。
團裡的炮彈這段日子消耗得及其嚴重,聽說這連續三天的修整,就是爲了解決炮彈問題。
張大頭不知道從哪鑽了出來,鼻頭凍得通紅,搓了搓耳朵衝着集合完的二連戰士訓話。
“今天是小寒,是咱們中國人的節,俗話說得好,小寒大寒,吃餃子過年。團座特意從後方給兄弟們緊急加送了一批食材,說要讓咱們團的每個人,今天晚上都能吃上一頓餃子!”
“嗷……團座英明!”
下面一羣人聽到這個消息,喝彩聲不絕於耳。
其中一排的新排長冬哥出列問道:“連長,團座他老人家傷勢咋樣咧,沒啥子問題吧?”
張大頭扯着有些沙啞的嗓子回答:“第一,勞資要糾正一點,團座就是團座,別老人家老人家的。奶奶的,上次勞資回去述職,跟你們一羣人說習慣了,被他老人……被團座他狠狠一頓罵。”
說完他瞪了一眼下面嘻嘻哈哈的人羣:“你們這羣狗日的還有臉笑,團座比你們大部分人都小,天天喊他老人家,聽得俺都覺得他年紀很大了。”
下面有個人扯着嗓子起鬨:“團座比俺小,那也是俺爹爹輩!”
“你爺爺輩也不準喊團座老人家!再說第二點,團座的傷勢穩定,並且俺給你們說個小道消息,團座很可能過幾天會來前線視察。你們想一想,要是他的傷勢不輕,能來前線嗎?”
下面的戰士們一聽,一個個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彼此交頭接耳發表者自己的分析。
等下面人鬧了一會兒之後,張大頭才繼續說道:“第三,就是咱們的問題了。待會兒後面的人會給咱們送餃子來,材料有限,每個人只有六個餃子,不準多拿,也不準少拿!多拿了,別的兄弟不樂意,少拿了,團座不樂意。”
看下面的人有人要說話,他擺手制止了對方:“聽俺說完,六個餃子肯定吃不飽,還有饅頭和白菜燉肉。你們先別吵吵,嫌棄咱們的菜裡肉少,你去隔壁看看,人家鍋裡連個油星都沒有。好吧,勞資也承認,這段日子伙食是差了點,但是今晚這頓不一樣,俺剛去後勤看過了,一大鍋菜,上面飄着的全是肥膩膩的大肥肉,保準你們這羣狗日的吃得過癮!”
聽到還有肥肉吃,戰士們顯得更高興了。
此時的肥肉,可比後世的瘦肉要貴重多了,因爲肥肉頂飽不說,那種油膩膩的感覺,讓極少能沾到油星的戰士們大呼過癮。
張大頭講完話之後,就命令各排先行解散,半小時後再以班爲單位準備就餐。
解散之後,他招呼來冬哥身後的兩個新來的。
不是別人,正是公雞頭與祥娃子。
“公雞頭……俺說你就沒個大名嗎?叫你公雞頭多彆扭!怎麼樣,跟排裡的人相處得還成不?”
公雞頭跟在張大頭後面低眉順眼答道:“挺好咧,兄弟們對我倆都挺照顧滴。”
張大頭抄着袖子在前頭走着,回頭一看,正好看到祥娃子想說話,提了提手示意對方:“有啥事你就說唄,咱們團裡一直就是有啥說啥,沒啥不能說的。你就是給團座提意見,俺都會給你報上去,不報可得受處分呢。”
祥娃子張嘴就想把從昨晚到今天,在排裡遇到的事情說給對方聽,公雞頭扯了下他的袖子,替他回道:“這龜兒子剛來,有些不習慣,過幾天習慣了就好咧!”
張大頭似乎認同了公雞頭的說話,轉而說起了別的。
“公雞頭,俺想讓你當三班的班長。你估計也看出來了,三班的老兵有些少,算上你倆,不過才四個人,剩下的九個都是些新兵,雖然摸過槍,但是估摸着沒幾個能打準的。俺感覺過幾天要打大仗,你們一排是尖刀排,肯定要打主攻,俺想讓你趁着這幾天,好好帶帶三班的人,把你們上次打鬼子的經驗教教他們,少死點人就是極好的。”
祥娃子聽到這裡,眼睛頓時就是一亮。
這可是好事情,班長雖然不算軍官,但好歹能管着十來個人,他作爲公雞頭的好兄弟,自然也能跟着管人了。
可一旁的公雞頭卻拒絕了。
“連長,我曉得你滴意思,但是這班長我真幹不成。我一新來滴本來就不好服衆,而且排裡滴其他人,八成也會對我當班長不樂意。你看這樣要不要得,我把我打鬼子滴經驗教給他們,但是班長,還會讓別個人幹。”
張大頭詫異地回頭看着公雞頭,他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來對方說的並不是假話。
這倒是稀奇了,還有人不愛升官的。
不過對方說的話也有道理,一排剛剛重建,的確不適合在任命問題上鬧意見。
“成,就按你說的辦。公雞頭,好好幹,你可是俺特意要來的。”
等張大頭走遠,祥娃子頓時就不理解地問公雞頭:“頭兒,你這是搞錘子呦,讓你幹班長,你爲啥子不當?好歹是個官兒嘛,連餉都多發一塊光洋咧!”
公雞頭斜睨一眼祥娃子,沒好氣地答道:“你個瓜皮曉得個啥子,當班長,你以爲這班長好當?咱倆剛來這裡,人生地不熟,你憑啥子讓別人聽你滴?咱們當初咋個讓姓覃滴連長吃癟,你個瓜皮不曉得?”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公雞頭沒說,班長,尤其是尖刀排的班長,幹得可都是危險的夥計,很容易就送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