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壯實的身軀,被一個瘦弱矮小的身影揹着逃竄。
要是有路人看到,很難想象出那具瘦弱的身軀,是如何揹着快有他一倍的大塊頭在林間疾馳。
說是疾馳有些美化,實際上不僅狼狽,而且因爲林間茂密的樹林,跑得跌跌撞撞。
身後時不時能聽到鬼子的呼喝聲,那是追擊他們的鬼子。
‘臭蝦子’的左臂被砍斷,傷口即便被包紮,也偶爾往外滲血。
這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的左腿腿肚子那捱了一槍,那纔是他無法逃跑的原因。
這也是鬼子能追上的根源。
鬼子一直在循着血跡追蹤,同時因爲兩人的速度不快,距離被拉得原來越近。
“老斜眼,把勞資放下,你自個跑吧,我應該能拖住鬼子幾分鐘,這樣下去,咱倆都得交待在這。”
背後說話的‘臭蝦子’臉色煞白,明顯是因爲失血過多造成的。
氣喘吁吁的老斜眼充耳不聞,後背的熱汗讓單衣黏糊糊的緊貼在背上。
他們已經逃了十多分鐘,中間差點徹底甩掉追擊的鬼子。
可最後還是因爲暴露的血跡,讓中間的那次折向功虧一簣。
‘臭蝦子’臉色複雜,回頭瞧了眼已經隱隱約約能看出身形的鬼子,突然一使勁讓揹着他的老斜眼一個趔趄。
老斜眼一咕嚕爬起來怒瞪着對方罵道:“你娃做啥子?莫逞能噻,電臺已經被咱們炸壞咧,對得起團座發滴餉了!現在跟着勞資趕緊跑,團座他們人多,走不遠!”
‘臭蝦子’單腿蹦着靠在一顆樹上,從腰側的槍盒中掏出那把大鏡面。
他對着老斜眼笑了笑,那笑容既有欣慰,又帶苦澀。
“平日裡勞資最不服的就是你,你個四川猴子屁本事沒有,竟然騎在勞資頭上幹班長,不就是憑比勞資早進連裡一個星期麼。別認爲勞資認輸了,勞資是讓這你這個半糟老頭,畢竟團座說了,要尊老愛幼。行了,趕緊滾吧,不過幾個鬼子而已,不是我吹牛,對付那幾個小矮子,我手拿把掐的!”
“龜兒子滴,臨死都嘴硬!”
老斜眼罵了句娘,側耳聽了聽身後的動靜,估摸了下人數。
最後他發現,僅憑自己兩人,還是絲毫沒有勝利的希望。
追擊的鬼子僅有五人,即便埋伏掉兩個,還有三個會對付他們。
現在‘臭蝦子’的情況,能再牽制住一個鬼子,就算燒了高香。
而剩下的兩個鬼子,他是如何也對付不了的。
何況埋伏成功,那是最理想的情況,鬼子又不是瓜皮,不可能老老實實拿腦袋往他們槍口上送。
估算了下時間,老斜眼突然感覺按照這樣下去,是不可能追上大部隊了。
倒不是一絲機會沒有,要是按照‘臭蝦子’說的,替他掩護,他自個獨自輕裝去追趕,是有一定的機會追上的。
可放下自己的兄弟,獨自逃命……
即便活着回去了,怎麼跟連裡的兄弟們解釋?
就算是說謊騙過了他們,可騙得了自己?
想到這些,他嘴角抽了抽,將掛在脖子上的步槍取下。
龜兒子滴,今天果然不吉利,命犯太歲,不宜出行呀!
看來最終自己這條老命,果然還是要交待在這片無人會來的密林中了。
‘臭蝦子’看到他的行爲,就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他沒再逼着對方逃命,反而嘿嘿笑着搶先說道:“老規矩?”
老斜眼翻了個白眼,接口道:“你個瓜皮莫要學勞資,這次規矩得改下,勞資當突擊手,你個龜兒負責給勞資打掩護。”
‘臭蝦子’這次沒有強出頭,他了解自己現在的情況。
“成,這次讓你一次,讓我瞧瞧你這老是縮在後面的班長,到底能不能幹好突擊手的角色!”
……
一個鬼子軍曹突然舉手示意後面的人停下。
身後的鬼子紛紛蹲下,小心警戒着周圍。
鬼子軍曹盯着他身邊的樹幹好久,不久之後,嘴角微微翹起。
“搜嘎,狡猾的支那人,以爲用這種拙劣的把戲能瞞住我們,熟不知這種標誌就等於告訴了他們行進的方向。”
身後的鬼子不明所以,彼此對視詢問對方班長的意思。
鬼子軍曹懶得解釋,反而說了句手下更加不懂的話。
“一匹不想餓死的野狼,必須要從蛛絲馬跡中,尋找到獵物經過的痕跡。”
幾個鬼子羞愧地仰望班長,不愧爲參加過多次戰鬥,都能活下來的老兵。
原來班長的知識是如此淵博,從他們從不曾關注過的細微處,就能發現敵人的蹤跡。
“平田,你現在火速原路趕回集結地,將情況報告給淺見隊長,少尉應該明白接下來該怎麼做。”
他還不知道臨時駐地的電臺已經被炸燬,雖然隱約聽到了槍聲,不過那裡有十多名勇士,而支那人的大部隊又在這裡,想來很可能是敵人的騷擾。
而且林子裡聲音的來源不易分辨,說不定是別的搜索部隊,碰到了小股敵人。
就像剛纔他趕赴到的交戰地點,自己的班有六個士兵被打死,其中一個還明顯遭遇過審訊。
目前這股敵人的具體數目不太清楚,不過肯定不會超過一個連。
昨天的戰鬥經過他聽說過,敵人百餘人將友軍的一箇中隊打殘,其中兩個小隊幾乎被殲滅,要不是他們趕到的及時,很可能那個中隊已經名存實亡。
支那人竟然有如此厲害的部隊?
後來他才知道,那支部隊疑似是一名高級軍官的護衛連隊。
支那人再懦弱,拼湊出一支短小精幹的小股部隊還是有可能的。
不過經過昨天的那次慘烈戰鬥,相信當面的敵人剩餘的兵力不會太多。
而且最關鍵的是,並不需要他僅憑手下的幾人就對敵人發起進攻,只要能遲滯住敵人,拖到後續部隊增援,這頭功就妥妥拿下了。
說不定任務結束之後,他還能因此提升,被送回國內進修,學過一年之後,再出來就已經是一名軍官了。
畢竟帝國軍隊中,軍官與士兵的待遇差距,實在是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