潰兵團的所有人都明白,別看狗春傻乎乎的,其實是團裡大佬們的弟弟,當然,有的人說是兒子。
因此狗春在團裡具有超然的地位。
加上他只想着填飽肚子,也不知道爭權奪利是什麼,所有人都對他十分和善。
就像現在,狗春啃着肉包,坐在一處陰涼地看着操場上的新兵累死累活地訓練,不時傻笑幾聲。
狗春沒名沒姓,兵籍上自然不能寫上狗春倆字,加上他嚷嚷着要跟着李大哥姓,於是李景林就給他起了個李春的名字。
“李參謀,吃包子呢。”
狗春轉頭一看,來人面生得很,他緊張地護住包子:“這是板牙叔給俺滴,你想吃自個要去。”
來人一身少尉軍裝,臉上一臉和善,正是孫明。
聽完狗春的話,他心裡大罵,這肉包子也能要來?
就是那素餡包子,他都吃不到,今天中午不過分了倆窩窩頭,好在湯菜沒太過分,有點油星。
他知道,這是食堂故意的,誰讓他是衛副團長帶來的人呢?
“李參謀,我不搶你的肉包子,就是閒得沒事,想找你聊聊。”
狗春臉色更緊張了:“俺什麼都不知道,你甭問俺,問了俺也不說。”
受到上次的慘重教訓,狗春再也不敢對別人說有關潰兵團的任何事了。
在他眼中,吃飯纔是大事,生生餓了一整天,讓他又記起了曾經捱餓的日子。
好在第二天晚上,大夥兒實在不忍心聽他哭嚎着求饒了,就把他放了出來。
從此狗春就牢牢記住了一點,團裡的事情打死也不能說出去。
孫明有些納悶,這小子看起來很好糊弄呀,怎麼比那些普通大兵還難打交道。
“李參謀,你誤會了,我就是想找你聊聊家常,對了,李參謀哪裡人呀?聽着像是魯西那邊的口音?”
“不知道。”
孫明臉色有些僵硬,你能連你是哪裡的人都不知道?
“李參謀,你別緊張,我一看就知道你是個好人……”
狗春瞪大眼睛打斷了對方的話:“你……你給俺發好人卡?你纔是好人,你全家都是!”
孫明有些莫名其妙,這好人卡是啥玩意?
狗春意識到不妙,急忙停住了嘴,甚至還伸手狠狠掐了自己一下——讓你多嘴!
孫明的臉色已經有些難看了,可是劉一手那邊已經佔了先機,自己這邊不能拉下呀,得想辦法找個突破口。
“李參謀……”
“俺不聽……俺不聽……”
狗春說完就起身跑了,包子都不要了,邊跑還邊喊着:“俺不聽……俺不聽……”
只留下呆若木雞的孫明一臉懵逼。
……
張大頭約好劉一手在城裡的一座酒樓吃席。
劉一手一進包間,就看到飯桌前有三個人已經在那等着了。
“張大哥,小弟來遲,恕罪恕罪。”
張大頭一擺手,大大咧咧地說道:“跟俺拽什麼文,俺又聽不懂,俺就是覺得你這人實誠,是個可交的,你要是再講那些俺聽不懂的,就別怪俺發飆了。”
“不敢不敢,不過張大哥,不是說咱們團紀律嚴嗎,這時候出來喝酒……”
旁邊一個歪戴着軍帽的傢伙嗤笑一聲:“啥子紀律嚴呦,那都是蒙那些瓜娃子滴,今天勞資休息,哪鍋敢管勞資?”
張大頭哈哈大笑:“烏雞頭講得對。劉老弟,來來來,快坐,俺給你介紹下,這就是俺跟你說過的烏雞頭,俺的好兄弟,跟俺那是過命的交情!”
“這位是周大毛,六連的排長,和俺的關係那更是沒得說。”
劉一手也不坐,反倒是殷勤得給三人倒上酒:“三位哥哥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要是在過去,那保準也是關爺爺那樣的猛將,小弟劉一手,最敬仰的就是幾位哥哥這樣的好漢,來,小弟我先乾一杯爲敬。”
說完之後,他就站着把那杯酒乾了下去。
三人見狀齊聲叫好,一仰脖把面前的酒也幹了。
劉一手見狀要再次給幾人倒酒,卻是被張大頭攔住了。
“劉老弟,今天中午咱們可不是來喝酒的,是來玩這個滴!”
張大頭說着,就做了個點錢的動作。
劉一手心裡咯噔一下,衛老大可是隻給了二十塊大洋,這頓酒席怎麼也要三四塊了,這要是再玩兩手,豈不是一分錢也留不下?
大毛可是在賭場混過的,吃的就是識人這碗飯。
他嘴角一扯,抖動了下他臉上的那嘬毛:“劉老弟,要是你手頭緊,無所謂,這頓飯我請,你就當湊個人數,三缺一嘛!”
張大頭哈哈一笑:“大毛你這就不懂了,劉老弟那可是衛團長的心腹,會缺這點錢?你這不是看不起人嘛!”
烏雞頭臉色卻是沉了下來:“冒得錢那還玩個錘子,大頭,勞資還以爲你娃是叫勞資來玩個盡興滴,真特娘掃興!”
張大頭尷尬得笑了笑,想打個圓場。
“烏雞頭……”
劉一手知道這是對方在故意激他,可是就算是知道,他也得往裡鑽。
誰讓他現在是有求於人呢?
不出點血,人家怎麼可能把消息給他?
想到這裡,他張口打斷張大頭:“哪能讓三位哥哥破費,小弟初來乍到,自然要孝敬諸位哥哥,這頓飯怎麼也得我請,吃完了,咱們再好好玩幾把,不知幾位哥哥是喜歡玩牌九還是別的呀?”
烏雞頭一拍桌子:“那還用說?肯定是麻將嘍!怎麼也要打上個十圈八圈滴呦!”
張大頭也贊同道:“就麻將吧,簡單還好算錢。”
一個小時後,劉一手臉色有些不自然。
兩個小時後,劉一手額頭已經有汗了。
三個小時後,劉一手徹底麻木了。
終於在日落前,他從三人嘴裡套出了有用的消息。
此時他已經打了兩張白條了。
拿到了關鍵消息,他也懶得再繼續跟對方虛與委蛇,他擔心再這樣下去,他一年的軍餉都得賠進去。
也不管請不請客的了,直接尿遁而逃。
“烏雞頭,那沙雕走了沒?”
“哈哈,龜兒子滴跑了,勞資親眼看着滴!”
“少廢話,大頭趕緊分錢,今天少說也賺了幾個月的餉了。”
“分分分,這是俺的本錢,草嫩孃的大毛,你特娘還帶搶的!”
“烏雞頭,你攔着他,等回了營咱倆對半分。”
“要得,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