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師和赫胥晨扯皮,最終將石金巧的看管權拿走,和葛流雲一起帶石金巧返還北斗派。
赫胥晨受澹臺雲嘉所託,也跟二人一併前往北斗派處理此事。至於華山派驚現的魔氣,則交給陸壓(董朱)搜查。
東方傲風忍着怒氣,被族人拉回自家族地,然後怒衝衝來到大長老住處。
“大長老!您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大長老還沒坐穩,就見東方傲風衝進來,他面色一冷,怒哼道:“自然是幫你善後!”
“你小子惹出這些事,老夫不謀算幫你抹掉。回頭石金巧自會把你扯出來!”
“她不會——”
“她不會?北斗派有的是辦法!”大長老譏諷道:“從一個人嘴裡扣出真相,對凡人很難。但對我們……就算石金巧死了,也能搜魂攝魄,從她靈魄裡頭拿到信息。”
東方傲風深吸一口氣:“所以,大長老也認爲我做錯了?”
“老夫纔沒認爲你做錯,只是嫌棄你蠢!”大長老狠狠一敲柺杖,毫不客氣:“這件事,的確是你乾的吧?既然是你乾的,怎麼能讓澹臺雲嘉逃出來?”
“她……”誰知道那丫頭命大,那樣都沒死?
“逃出來也就罷了,在明知她逃走的情況下,竟然還蠢到讓石金巧假扮她?”
“可……可這不是爲接手澹臺家……”
“那就應該直接讓石金巧假扮澹臺雲嘉跟你成親,婚後你名正言順將澹臺家掌控在手。到時候,再把澹臺家的老人一一清掉。再弄一個天災把曉雲峰砸了,徹底抹掉澹臺家的痕跡。”
“你蠢就蠢在,竟然放走澹臺雲嘉,又讓她跟澹臺家老人們匯合。簡直是廢物!”
大長老想起東方傲風這低劣手段就來氣。
白瞎了他那一身高深仙法道行,竟然連這點心機都沒有。要是沒有推算之術,他怕不是被人間凡人謀士玩弄在股掌間?
大長老狠狠罵了他一頓。過了一會兒才又道:
“眼下當務之急,是儘快將事情解決。”
大長老略略沉吟,問他:“你能打過李雲師他們嗎?”
東方傲風想也不想:“當然沒問題。”
“那你就設法將石金巧偷出來,不,直接滅口!”
滅口?
一聽這話,東方傲風趕緊拒絕。他跟石金巧之間,到底是有真感情在,怎麼可能爲保全自己將戀人殺死。
“所以說你蠢!你殺了石金巧,將她魂魄保留,日後讓她轉修鬼仙,你們照樣能在一起。”
“切記,萬萬不能讓石金巧回到北斗派。屆時北斗派道君出手,還雲嘉一個公道。石金巧連魂魄都保不住。”
而且會影響東方傲風以及東方家的聲譽。
“你要當華山派掌門,這個污點絕對不能有!記着,這是石金巧嫉妒澹臺雲嘉,是她跟魔教設法弄出來的毒計,你完全不知情。”
“回頭,你再去澹臺家請罪。設法迎娶澹臺雲嘉,只要她改口,一切都好辦。”
聽到大長老的話,東方傲風面色猶豫:“大長老,難道沒有其他辦法了嗎?迎娶澹臺雲嘉?這……這如何對得起金巧?”
“糊塗!爲大事者不拘小節!這點犧牲你都不肯,還如何光大我華山派?振興我東方家。”
歇了一下,大長老又道:“你大可放心。日後石金巧修行鬼仙,老夫這裡有枚幽冥靈丹,可助她早日成就鬼王之體。而且……”
大長老似有所指:“你修行至今,身上火氣極重。若石金巧轉修鬼仙道法,等她修成大鬼王后,還可助你緩解火毒。”
東方傲風面色一突。
自己身上的功法弊端,難道大長老已經看出來了?
大長老繼續往下說:“老夫雖然不知道你用了什麼速成仙法,但既和魔教無關,老頭子也不想過問。只是這等速成之法非長久之計,你自己好自爲之。”
“多謝大長老提點。”東方傲風心悅誠服的鞠躬行禮。
“你……”大長老本想再囑咐幾句,可見到東方傲風的急躁神色,心下一嘆。
“罷了,且去奪人吧!”
這小子雖然修行天賦上佳,可爲人處世未免差了太多,此等人物如何充當我家家主?
心狠不怕,就怕心狠不夠,心黑不怕,就怕心黑不足!
不過這樣也好,如果他真智勇雙全,還要自己這些家老做什麼?
打發東方傲風離開,大長老又找來心腹,詢問最近東方家的情況:“老夫讓你們查的事,眼下如何了?”
“這……”三個妖奴跪在他面前:“小畜搜查東方家上下,只找到幾個修煉魔功的邊緣弟子,根本搜查不出魔功來源。”
大長老目光一暗:“既搜查不出,就送他們去下面見老祖宗吧。”
三妖奴一聽,彼此看了看。
“怎麼?你們有異議?”
“不敢!”一狼妖忙道:“只是這些邊緣弟子中,似乎有九房的小少爺。他最近不是跟您……”
“跟老夫比較親近?九房而已,老夫是長房的掌舵人,自然要考慮長房和整個東方家。那小子的確有點天賦,但既然修煉魔功,就早早除掉吧。”
大長老陰沉說:“眼下諸仙赴會,萬萬不能出現差池。”
如果是尋常時候,自家出現幾個修煉魔功的族人。大不了逐出門戶,讓他們在外面混一個散修,或者加入魔教,給東方家留條後路。
可眼下仙家同道都在,他怎麼敢徇私?
也正是擔心赫胥晨有所察覺,他才利用石金巧這個由頭,將玄都宮和北斗派的金丹宗師引走,免得暴露自家陰私。
在東方家進行安排時,申屠家的幾位家老也在一處祠堂,冷冷注視着下面跪着的兩個少年。
“說,你們身上的魔道功法從何而來?”
二少年面色蒼白,在幾位家老的逼問下,回答雜亂無章,根本找不到線索。
見實在問不出,申屠家直接滅口,打算請幽世福地中的老祖宗們繼續逼問。
客房,風靈武(任鴻)把玩崑崙鏡。
寶鏡閃閃放光,映射華山五峰的情景,將五大世家的行動放映出來。
不僅是東方家、申屠家,南門、司馬兩家也開始清理自家修煉魔功的族人。
“修行世家跟仙道門派還是不一樣啊。”任鴻手指輕輕叩敲鏡沿,將場景一處處變幻。
“這些世家弟子以血脈傳承,不拘道統。除卻我仙道真傳外,還跟魔道勾搭不清。”
任鴻不由想起京城那裡頭的修行世家。想到皇甫家那幾個魔道世家,心下更是煩惡。
他修持玉清仙道,和魔教天然對立。在他的立場下,修行世家很不討喜。
這時,鏡子裡出現東方傲風去找人占卜的一幕。
那人不用說,正是當初在帝女墓現身的“雨師”。
任鴻一敲鏡面,讓寶鏡更加清晰的照出這一幕。
東方傲風請雨師占卜兇吉,然後從他這裡請人幫忙救出石金巧。
不錯,雖然大長老打算讓他殺人滅口。可東方傲風難斷情根,打算救出石金巧後把她藏起來,避免被人找到。
任鴻察覺這一幕,陷入沉思:區區一個石金巧不足爲道,但她涉及東方傲風和胭脂鬼王,倒是可以充當棋子,略略謀劃一方。唔,還能讓東方傲風去跟嫏嬛閣狗咬狗。
前些年,任鴻用“易天定命”之術排布天機,引東方傲風和泰山派結仇。石金巧受此牽連,被誤傷毀容。後來胭脂鬼王趁機送上美人圖,引誘石金巧利用美人圖的玄妙修復容貌。
可美人圖乃鬼道秘寶,需時常以精氣補益。若停止供奉,美人圖便會褪去顏色,不僅石金巧美貌消失,更會比原本破相之時更加醜陋。
原本石金巧打算和東方傲風雙修,利用東方傲風的精氣滋養美人圖。奈何東方傲風被任鴻坑了一把,不敢輕易修復陽根。於是,石金巧受制於胭脂鬼王,借鬼王之力維繫容貌,並幫了嫏嬛閣一些忙。
“若她想要恢復自由,東方傲風勢必跟嫏嬛閣對上。爲此,倒是可以讓他救出石金巧。當然,雲嘉要讓他身敗名裂,所以,這件事需要仔細研究。”
任鴻閉目沉思半響,當東方傲風趁夜色溜出去救人時,他再度開始排布天機……
東方傲風借來天門徒衆,匆匆追上赫胥晨和李雲師。
他們三人乘坐一艘仙舟往北斗派趕。路上,也猜到東方傲風可能會來。所以,時刻小心戒備。
當一陣大風從西方刮過,葛流雲忽然一嘆:“賢弟,你這又是何必?石金巧既已拜入我北斗派,便要遵守我派規矩。她犯下這等惡事,你又何必包庇?”
話裡話外,卻把東方傲風撇清。
李雲師站在仙舟甲板,聽到葛流雲的話暗暗撇嘴。
不過……這傢伙跟天門的關係是真不淺啊。
看到大風之中的天衛神兵,李雲師神情凝重。他聽門中長輩提及過這些天衛。
天衛是天皇閣主們打造的守護道兵。大致來源有兩類,一是機關造物,一是活人傀儡。
當年二代天皇閣主最擅機關之術。那些天衛皆是金丹聖胎層次的機關人,可運轉天地萬象之力。
而從三代開始,又把活人修士煉製爲傀儡,製作天衛士兵。據北斗派典籍記載,三代曾毒殺上千位劍仙,將其煉成劍兵傀儡,堪稱至邪至惡之輩。
“天衛之法早已失傳,不知道這是當年哪位閣主遺留的天衛?”
李雲師想到這,對赫胥晨道:“道友,勞煩你看護仙舟,這些人交給我吧。”
說着,李雲師袖袍甩動,一步跨入虛空。
“星鎖——”
天空驀然大方光明,一道道星光交錯閃耀,將大風中的金甲天衛一一捆住。
“以北斗星力束縛天衛?皆天地自然之力對抗自然?”赫胥晨見了,出手催動先天八卦籠罩仙舟,確保東方傲風無從救人。
任鴻佈局天機後,用崑崙鏡暗中觀察。
瞧見天衛後,不覺想起自己當年的某些黑歷史,捂臉在牀上打滾。
“這玩意好像是活人傀儡?這是我當年傳下來的秘法手段?後世那些天皇閣主怎麼還把這玩意發揚光大了?”
任鴻心情頗爲複雜。
他當天皇閣主的道德觀和今生截然不同,想到活人傀儡背後的血淋淋黑幕,心中升起內疚。
作爲天地孕育之子,他無父無母,生來便是天皇閣主。在“天皇”教育下,從小養成唯吾獨尊的性子。
按照“天皇”的教育,這人間紅塵本應他來做主,本應由他牧守萬民。
而作爲“人間天子”,他從一開始就盤算給自己建立一座奢華無比且防備森嚴的天墓。
天衛,就是他的陵墓守衛,也可以說是殉葬者。
在少年時期,他曾親手培養了一羣劍修。嗯,類似顓臾培養焦頊的那種方式。
然後在劍修大成後直接毒殺,將劍修煉成一尊又一尊傀儡,組成四位數的劍仙天衛軍團。
那時候的他,可沒有“人權”這個概念。
普天之下,除我之外,俱爲螻蟻,皆非人道。
這一點,倒和原始狀態下的顓臾頗有相似之處。或者說,服用太初丹後的顓臾,更接近出生不久的第一世。那性格,那姿態,正應該是第一世正常長大後的模樣。
可後來,他跑去刺殺烈山氏,在人世間懂得七情六慾,漸漸明曉事理,放棄刺殺烈山氏。
不然,以他當年的計劃,差點就把烈山皇朝和神農八世毀得乾乾淨淨。
但最後一刻,他心生一念之仁,解決了一場足以影響整個人族的大危機。纔有這後來的數朝天下,神農七世。
回想當年種種,任鴻暗忖:說來,當年有仙人冒險潛入天皇閣,以紅塵人心污染我的先天靈性,讓我從“神子”狀態真正“成人”,這才讓我從一開始避免和天皇老爹相合,得以降臨紅塵。那人是三清宗主的哪位?
按照“天皇”的正常培養,可沒打算弄出那麼多位天皇閣主。
任鴻前世,就是他選擇的最初容器。是天地之力打造的軀體,雖然擁有獨立意識,可從小教導“與天相合,化身天子”,根本沒有“反抗”這個概念,是最佳容器。
奈何有一夜,某位仙家偷偷摸摸來到華胥山,讓這個容器生出人心,導致天皇不能直接與其融合。
無奈下,天皇讓其入世歷練,抹去那一道紅塵凡心,達到忘情之境,再度與自己相合。
可誰知道,任鴻前世越鬧越大,差點把神農天下給崩了。
當然,對此天皇是樂見其成的。九天十地毀了纔好,神農人族滅了纔好。
但最終,任鴻前世又放棄找農皇麻煩,讓人家坐穩江山。到頭來,任鴻在最後一刻的修行程度,也不足以承載天皇意志。
天皇將就嘗試的後果,就是任鴻第一世毀滅,天皇只能再度培養下一位閣主。
往昔種種在腦中閃過,任鴻看着那羣天衛,出手抹掉這羣活人傀儡。
“既然都死了,那就徹底安息吧。”
一陣清風從九天吹過,東方傲風身邊的天衛傀儡忽然失控,一道道靈光遁體而出,直接墜入幽世。
那一刻,任鴻看到天衛身上的印記。
那是一枚璽印,是自己前世慣用的印璽。但在印璽後面,還有一個全新的符號,表明這羣天衛的歸屬。
“八代?這是八代閣主的傀儡天衛?”
驀地,任鴻心血來潮,下意識掐指推算。這一算,他臉色有些不對勁。
當初帝女墓和一座同規制帝墓重合,導致時空錯位。但此刻這些天衛身上的氣息,竟和那座帝墓雷同。
也就是說,這是那座天墓裡面的?那是八代的天墓?不對,八代的天墓爲什麼用我的圖紙?
“而且,那不應該是衣冠冢嗎?”
畢竟,九位閣主的真正天墓都在華胥山,屍體就在幽世。人間的帝墓,僅僅只是衣冠冢。
但八代利用他的圖紙建立天墓,而這處天墓爲何又能跟帝女墓重合?
“如果這是我……顓臾當年的佈置。他應該清楚那座天墓的位置……”
因爲缺少一道至關重要的信息,導致任鴻無法串聯起來全部線索。可這並不妨礙他出手推動天數,促使東方傲風救人。
不過東方傲風救走的,僅僅是一縷石金巧的魂魄。而在這背後,還有胭脂鬼王相助。
自然,胭脂鬼王是任鴻以天命之術,強行利用美人圖拉過來的。
但對胭脂鬼王自己,就是冥冥之中察覺石金巧有難,通過美人圖定位過來救人。然後看到東方傲風救人,偷偷幫忙將石金巧魂魄送出來。
畢竟對美人圖而言,魂魄纔是根本,肉身只是一副皮囊。爲了進一步掌控石金巧,胭脂鬼王故意僅救下魂魄,放任身體死亡。
而這也符合任鴻的心思,默許東方傲風救走魂魄,然後找機會暴露,讓他身敗名裂,從華山派除名。
最後,再廢物利用一把。讓東方傲風跟天門對上嫏嬛閣,省卻自己和師妹的心力。
“在‘天’面前,衆生俱爲螻蟻。”任鴻伸手探入崑崙鏡,在天地棋局隨意落了一子。
按照他接下來的佈局,當是華山派論劍大會。在論劍大會最關鍵的時刻,迫使東方傲風救人之事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