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泛出魚肚白,一輪朝陽輕盈地跳躍而出,暈染了天邊的雲彩,薄薄的雲紗披上色彩斑斕的外衣,先是柔和的光,淡淡地,帶着幾分詩意幾分優雅。慢慢,柔和的光變成了璀璨耀眼的光芒,雲霞也變得深色起來,太陽的威力即將噴薄而出,準備熊熊燃燒起來。
林海海把頭枕在楊紹倫的肩膀上,目睹這一奇觀,其實日出日落每天皆會上演,只是多久沒靜下心去好好看過了?楊紹倫伸手攬住她的肩,問:“漂亮吧!”林海海視線慢慢收回,看着身邊的俊美的男子,說:“不是漂亮,應該是朝氣蓬勃,看到日出是不是感覺整個人有朝氣多了,就像一個前途未明的人,看到曙光般的令人振奮!”楊紹倫看着她的明眸皓齒,眉宇間朝氣蓬勃。這個女子,他真心疼惜的唯一的女子!只是黎明來了,分別也在即,她臉上的笑可是出自真心?
林海海輕咬住下脣,臉上盪漾着笑意,蔥白的手指滑過他的如墨的濃眉,輕輕在他脣上咬了一下,附近他耳邊說:“笑着,然後說再見!”楊紹倫愣了一下,細細品味着她這句話,卻發現再也笑不出來了。
林海海看着洞裡的風光,語氣中帶着嚮往:“假如有一天,我們真能來此處隱居,將是我畢生最大的幸福!”楊紹倫黯然,她的幸福是如此簡單,他卻無能爲力,而他甚至是當今的皇帝,卻給不了心愛女子一絲的幸福。
“爲何你是一個如此簡單的女子,你要是貪心點,霸道點,也許我的愧疚會少一些,現在,你叫我如何自處?”楊紹倫沉痛地看着她,請恕他無法笑着說再見,他不能裝在什麼事情都沒有 般咧開嘴笑。
林海海俏眉一挑,笑得沒心沒肺,說:“我很貪心的,所以你回宮以後得賞賜我很多錢,要知道臨海醫院的林大夫是個掉到錢眼裡的女子!”
楊紹倫淡淡地笑了,他知道她很愛錢,也知道他愛錢的原因,她心懷百姓,所以能笑着面對離別,只因她有更多有意義的事情要做,“這京城的百姓,從今怕只認識林大夫,卻不知道有皇帝了!”
“一切失意皆可以用愛心替代,心中有愛,又何愁沒人愛?”林海海沉沉地說,她被白木楊判刑的時候,京城的百姓紛紛爲她出頭,她所做的一切都得到了認同,得到了最好的回報。
“我會謹記你的話,把對你的愛轉變成對天下百姓的愛!”楊紹倫簡單地說,語氣卻帶着無容置疑的肯定。
“楊大哥,我給你唱首歌好嗎?”林海海看着冉冉升起的朝陽,放射出萬道金光,黎明終究來了。
“好啊,我想聽你唱歌!”楊紹倫眉宇升起一抹歡喜,林海海忽然後悔了,這首歌還是不唱爲好。她努力營造了一個美好的分手環境,不能打破它。
“算了,我歌唱得不好聽,免得被你笑話!”林海海勉強一笑,說。
“你在母后壽宴上唱的那首歌很好聽,而且你的歌聲很特別,我一直想再聽一次,現在就爲我唱這最後一次,好嗎?”他低低地哀求着,只是他 “最後”這個詞,打碎了林海海所有的僞裝,她轉過身去,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淚水,昂起頭,深呼吸,努力地笑了一下,再轉身時已經是笑盈盈了。她一笑,在楊紹倫眼裡是顛倒衆生,太多太多的捨不得,太多太多的無可奈何,只化作一絲嘆息。
她坐在大石頭上,面向着朝陽,他依偎着她也坐了下來,她把頭枕在他肩膀上,金光灑了她一身,她緩緩地開口,低吟淺唱起來:“黎明請你不要來,就讓夢幻今夜永遠存在,讓此刻的一片真,伴傾心的一份愛,………..不準紅日,教人分開,悠悠良夜不要離開,請你命黎明不要來…………”清涼的嗓音帶着淡淡哀傷,如泣如訴,此時此刻,多麼的應景啊,只可惜黎明已經來了,分離已是刻不容緩的事情。
林海海強忍着淚,含笑唱着這首悲傷的歌,她本來是記不得歌詞的,不知道爲何在唱的時候,一個字都沒有唱錯。楊紹倫只覺得肝腸寸斷,雖然早知道天一亮,一切都將恢復正常,她和他之間,又何止隔了一條銀河?只是當分離就擺在眼前的時候,卻完全不能保持那一份冷靜和理智。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臨別的一刻就讓他們沉默吧,畢竟在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多餘的,海誓山盟不實際,珍重保重太形式,說捨不得只會多添一份悲切,沉默是最好的道別。
白子出現時,兩人都慌亂了,林海海眼裡看着突然出現的白影,眼裡劃過一絲悽惶,她看着楊紹倫輕顫的嘴脣,眼裡的悲哀太濃,以致她想裝作看不到都不能。她嘴角一動,算是扯出了一個微笑,“這麼快就一晚了!”淡淡的一句語言,卻是萬支利劍,刺進兩人的心窩,他們分明看到對方鮮血淋漓的心臟,只是面上不得不帶着笑。
白子面無表情地掃過兩人的面容,最後定在楊紹倫身上,說:“我先送你出去吧,上面有很多侍衛在搜索,估計一下子便能看到你!”楊紹倫沒有語言,悽惶地看了一眼林海海,林海海努力扯出一個笑容:“去吧,你先上去吧!”想讓他安心,也想讓自己死心。
“這一個晚上,抵我一輩子的開心!”說完,深深地看了林海海一眼,轉身對白子說:“走吧!”再不走,只怕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淚水。他想讓她記住自己微笑的模樣。
白子看着他眼底的悲哀,心裡暗自嘆氣,提起他的手臂,人如輕燕,一下子便消失了。林海海微笑的臉化作斷腸哭,蹲在地上,掩面痛哭,她的不捨,她的不願,統統只能深埋心底。只是這悽楚的哭聲,教飛過的鳥兒都忍不住嘆息。
白子重新回來的時候,看到她蹲在地上,哭得一塌糊塗,他心中升起一絲惱怒:“又不是生離死別,你至於嗎?愛他就在一起吧,何必弄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
林海海站直身子,眼睛紅腫,她看着他剛剛消失的方向,幽幽地說:“不在一起,是因爲很愛很愛!”白子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剛想問什麼意思,卻見她身子一飄,人已經不見了!白子呆呆地怔在原地,不在一起,是因爲很愛很愛?到底是什麼意思?既然很愛很愛,爲何不在一起?真是奇怪的人類!白子想着想着甚覺無趣,還是他們蛇類好,喜歡便在一起了。
楊紹倫在樹林裡走了幾步,便立刻有侍衛發現,幾個蓬頭垢面的侍衛看到楊紹倫自樹林中走出,激動得熱淚盈眶,他們這些人,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飯沒有睡覺了,大多都淋了雨,體力嚴重透支,現在見到楊紹倫平安走出來,心中的堅持瞬間崩塌,紛紛跌坐在地,楊紹倫感動地看着這些熱血漢子,這些都是他的手下,爲他連命都可以不要,海海說得對,一切失意皆可以用愛心替代, 他們之間的愛情和這些名族大義,百姓福祉比起來真是太輕太輕了。如果硬要勉強一起,那麼天下必將大亂,先不說六弟的十萬大軍,估計皇叔也會抓住這個機會煽動民反,到時候戰火一起,生靈塗炭,民不聊生,縱容最後得償所願能在一起,她會開心嗎?她會被千夫所指,百姓唾棄,被人戳着脊骨罵,他如何捨得讓她擔起這些罪名?
楊紹倫心中慼慼然,分開,不是不愛,只是很愛很愛,捨不得讓你受半點委屈,一切就放在心底吧,只要你不忘記曾經有如此愛你的男人,他的名字叫楊紹倫,不是皇帝,不是皇兄,只是一個男人,一個愛着你的男人。楊紹倫臉上泛起悽美的笑容,在心底暗暗告別了林海海。
林海海失魂落魄地回到臨海醫院,坐診的御醫大喜過望,連忙上去問候,林海海勉強笑了笑,便推說累回了房。她回到房中,呆坐在椅子上,說要笑着分手的是她,說不能哭泣的是她,說要積極面對人生的也是她,只是鏡中蒼白的模樣,又是爲那般?
“回來也不知道打個招呼,讓我白擔心你一場!”李君越不滿地說。
林海海擡起頭,看到李君越沒心沒肺的表情,淚水滴滴答答地落下了,她咬住嘴脣,硬是不哭出聲,李君越心痛地上前摟住她,拍着她的背問:“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林海海擡起頭,揚起臉哽咽說:“大笨熊,我覺得很難過,心裡好像被捅了幾刀,一呼吸便扯得生疼!”
李君越抹去她臉上的淚滴,說:“沒事,沒事,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林海海不相信地看着他,“真的嗎?”
李君越保證:“真的,失戀我經歷多了,狠狠地哭一場,再找個人來戀愛,很快,你便忘記楊紹倫是誰了!”
“可是我忘記不了,我現在想起他心裡就像擱了一塊大石頭,沉甸甸的。我捨不得他!”苦澀的淚滑落,明媚的大眼睛現在只有盛滿悲傷。
“捨不得便一起吧,何必呢?”李君越嘆了口氣說,“分開始痛苦,在一起也會是痛苦,選不那麼痛苦的方式吧!”
林海海脣畔浮起一絲微笑,眼裡卻還盈着淚,說:“分開很痛苦,在一起也很痛苦,但是這兩種感覺是截然不同的。分開那只是我們兩個痛苦,假如我們在一起,痛苦的便是很多人,老六那麼驕傲的一個人,他能接受他最崇拜的皇兄搶他老婆嗎?天下的百姓能理解嗎?難保不會出現有心人藉機起事,那麼受苦的便是貧苦大衆,你說把他推到那種死角上,便是我們在一起了,那又如何能開心得起來?”
“如果你硬要考慮這麼多,受苦的便是你,愛情就是愛情,摻雜了太多的東西便不再單純。其實事情未必有你想得那麼嚴重,除非你不愛他!”李君越自從那晚在無憂酒館相遇楊紹倫後便被他感動了,以致現在說出不理智的話。
“愛情不是最大的,在人命面前,愛情是微不足道的。李君越,我不能因爲我的一己之私而把他和百姓置於水深火熱之中。我不是不愛他,相反是因爲很愛很愛他纔要離開!”林海海正色地說。
李君越心疼地看着他,嘆息一聲,說:“既然如此,就不要言苦,路是自己選的,咬緊牙關撐下去吧!”
林海海鼻子一酸,心中卻是無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