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深深的嘆了口氣,隨後緩緩的轉過了身,“我是神殿的守護神,但是同時,我也是神族的天書長老,這是我的名字,也是我的使命,我可以知曉所有人發生的所有事情,也可以知曉神族的未來,正是因爲如此,除了神族之王以外,沒有人可以知道我的存在,冰母,也不例外。”
我猛然一驚,難怪,神玄二母也是通過穿靈湖的湖水才知道他的身份的,看來他應該是隻效忠聽命於神族之王的,不然,也不會在紫翼的大婚之日出現了,不過……
“如果你的身份這麼不能爲人所知,那你爲什麼要出現在我面前,我雖然對你很好奇,但是我完全可以用穿靈湖的湖水探聽你的一切,你可以選擇不出現的。”
他嘴角一勾,“穿靈湖,也是用我的靈力幻化出來的,如果我不想讓冰母知道關於我的一切,那麼無論你用什麼方法,就算耗盡你的修爲,你也無法探知到關於我的一切。”
他的語氣十分輕蔑,讓我頓時怒火中燒,我隨即幻出玄冰刺,施法朝他飛去,凌空停駐在他眼前,冰冷開口,“你只不過是神殿的守護神,膽敢這麼跟我說話,真以爲你救了紫望一命,我就該對你言聽計從逆來順受嗎!”
他微微一笑,“冰母,是傷不了我的。”
我冷笑,手中的白色玄光愈發的耀眼,“怎麼,真以爲我不敢殺你?”
“冰水宮是高於死亡之巔的存在,而死亡之巔,是建立在人的貪念和血肉之上的存在,死亡之巔不滅,冰水宮便會長存;而我的穿靈湖,是基於人心的好奇而存在的,而人心的好奇,是永遠不會停止的,所以,天書也會因此長存,這一點,天書和冰母是一樣的。”
我驀然一驚,“你的意思是,衆神在穿靈湖裡因爲自己的好奇而消耗的法力,其實,全都是被你奪取了,所以,你纔會成爲神殿的守護神,是嗎?”
他收回了嘴角的笑意,十分嚴肅而認真的說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循環反覆的,每個人的存在都有其意義,每個人的生死,也自有其註定。”
我收回了手中的玄光和冰刺,默默的看着他,不得不說,他的話很有道理,人的血肉和貪念成就了死亡之巔和冰水宮,而我的存在,就是主宰他們的死亡;天書長老幻化出了穿靈湖可以讓任何人用法力知曉他們所想知道的一切,而他們損耗的法力,也成就了天書長老無上的修爲。
“那紫望,是你註定好的例外嗎?”既然他是神殿的守護神,又是知曉神族未來的天書長老,那紫望的生與死,是不是也在他的掌控範圍之內?
“不是。”他十分平靜的回答,這個答案倒是讓我很吃驚,“不是?”
“先王他,已經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他萬分冷靜的看着我的雙眸,說出了這一句足夠讓我晴天霹靂的話。
“你說什麼!?什麼叫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這句話什麼意思?”我連續追問道,不知道他說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是否與我想的是一個意思,應該不是的,應該不是的,紫望他,還好好的活着呢!
“你的母后爲了殺他,將整個冰水宮的寒氣凝結成玄冰刺,穿過他的心口,一擊致命,他的屍首,早已成爲死亡之巔的一部分,你現在看到的他,只不過是他在冰水宮臨死之前的最後一刻,因爲心中對你的愛和想念,由意念脫身而出的三魂七魄中的其中一魄罷了。”
“什……什麼?”我震驚的無言以對,紫望他……他居然……
“可悲的是,你在地宮裡下定決心修煉冰莫之術報復他的那一刻,也正是你的母后和神玄二母,將他的屍首扔下死亡之巔的那一刻。”
天書長老的話猶如一根刺一下子扎進了我心底的最深處,我呆呆的愣在了原地,忽然覺得自己恍若置身於地獄一般難受,他說的話一下子便勾起了我的回憶,當時的自己滿腦子都是恨,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報復他,就算知道了他葬身死亡之巔,內心也冰冷的沒有一絲難過傷心……
“先王已經去世了,他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你所看到的南宮紫望,那只是他三魂七魄中的一魄,當初我用盡全力,才躲過神玄二母的視線,將這一魄救下,我將他軟禁,佈下結界將他困在這裡,都是爲了阻止他去找你。”
“所以……我見到的他,並不是他,對嗎?”我帶着沙啞的聲音,緩緩的將這句話問了出口,心如刀割一般難受,疼痛無比,視線模糊的讓我看不清天書長老的臉,只聽見他的回答,“先王,已經過世了,你見到的,只是他的一部分。”
話一入耳,我再也承受不住,自己的所作所爲在腦海裡翻江倒海的一個個的畫面重複着,心痛的難以呼吸,是我!都是我!如果那時候我不在地宮裡,說不定我就可以阻止母后,說不定我就可以救下紫望,或者,和他死在一起!
是我!都是我!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是我!想到自己曾經愚蠢之極的想要報復他的念頭,我就恨不得殺了我自己!到底是有多蠢!纔會這般誤會一個深愛着自己的人啊!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保護我!可是我!卻什麼都不知道!一直誤會他,恨他……
愧疚、後悔、懊惱、悲哀、難受、傷心……所有所有的一切都連成了一片巨大的黑暗將我狠狠的包圍,讓我在一片看不見光的世界裡放肆哭泣……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我身上的冰玉石將我的淚水凝結成冰,直到我再也沒有力氣哭泣,我才緩緩的擡起頭,看着天書長老那一張依舊平靜冷漠的臉,問道:“那紫望,他是不是隻能這樣活着?”
“是,因爲沒有肉身,他不能見到陽光,否則就會魂飛魄散,也感受不到外界的冬夏炎涼,他雖然是神的身份,可是,他已經沒有神的法力修爲了,能抵抗你身上的寒氣,我也很意外,想來是冰母沒有拒他千里之外的意思吧!總而言之,現在的他,比普通人更加容易受傷,更加容易死去。”
難怪,我見到他的時候,他裹着一身厚厚的黑色斗篷,幾乎將全身都包裹住了;難怪,他離我那麼近,卻感受不到我身上匯聚了半個冰水宮的寒氣……腦海裡浮現他孤獨淒冷的身影……我深深的吸了口氣,無比堅定的對天書長老說道——
“我不會讓他受傷的!更加不會讓他死去!”
我擡眸,無比堅定心中的信念,看着天書長老一字一句道:“我會帶他回冰水宮,從今以後,你不必再插手他的事情,他的一切,都交給我。”
話一撂下,我便欲轉身離開,卻被天書長老的一句話停下了腳步——
“他只能待在人間。”
“不可能!”我憤憤轉身,“就算他沒有血肉之軀,就算他沒有了法力修爲,他也還是神族之王,只要他還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哪怕只剩一魄,他還是神族的王,是我夫君,是紫翼的父王!如此,你憑什麼要他待在這樣的地方!如果他不能待在冰水宮,那我就帶他去神殿,總而言之,我不能讓他留在這裡!”
他在凡間遭受了這麼多,憑什麼!憑什麼還要待在這裡!憑什麼!
“我剛剛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先王已經去世了,現在的神族之王是南宮紫翼,衆神皆知,先王去世的消息,如若冒然帶着一魄出現,勢必會引發神族之亂,搞不好,還會殃及冰水宮,冰母,你可不能,爲了一己之私,而置整個神族而不顧。”
他直勾勾的盯着我,彷彿以爲這樣就能將我看的透徹,我垂眸冷笑,一己之私,是啊!我之前做了那麼多不該做的事情,害得紫望淪落到這個地步,我怎麼能不心痛?怎麼能不後悔?怎麼能不想着爲他補償一點是一點?
不過神族之亂……呵!我一步步的逼近天書長老,用最犀利的目光迎視他的眼神,“你說的神族之亂,是什麼意思?難不成神族裡還有規定,神族之王不能和父神相見嗎?我怎麼,沒聽說過?”
天書長老垂眸淺笑,“冰母言重了,我想說的是,亡羽殿下都已經知曉,當初害死先王的人是你的母后了,並且冰母爲了報復先王利用亡羽殿下所做的事情,想必他也不會忘記,而今,你若是帶着殿下的父神出現在他面前,殿下看到了自己的父王變成這副模樣,他會遷怒於誰呢?”
他的話給了我當頭一棒,我狠狠的將目光掃向了他,“你威脅我?”
“不敢!”他再次低眉,“天書只是覺得,如今大家都歸於平靜,亡羽殿下和神後過着閒雲野鶴般的自在生活,冰母就不要再引起什麼波動了,若是想補償先王,待在這人間陪着他做他想做的不也是好事一樁嗎?我想,這也是先王所希望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