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大哥!”汪敏看着突然出現的人,驚喜之情溢於言表。
燕三白笑着對他點了點頭,又轉頭看向那高瘦青年,“我放手,此事就此作罷,可好?”
高瘦青年剛要拒絕,身後一人趕緊拉了拉他的衣袖,附耳跟他說了句什麼。他的臉色立馬一變,再看那絡腮鬍,眼神閃爍了一下,立刻後退一步,“原來是燕大俠在次,胡某就此別過。”
說罷,他竟是轉身扶起剛剛被打的同伴,轉身就走了。
周衛人也陸續反應過來,燕大俠?是哪個燕大俠?這白衣飄飄的,不就是那個燕大俠!
都說俠探燕三白嫉惡如仇,這事兒被他給配上了,難怪那絡腮鬍跑那麼快!
高瘦青年心裡也沒底了,先不說上次天棄宮的事情,雖說天華派損失慘重,但方華等人逃得出來,還是要欠燕三白一個人情。而且燕三白武功如此之高,他自己肯定是打不過對方的。
可是天華派乃是江湖大派,他怎能在區區一個散人面前墮了威名,於是冷哼一聲,“燕俠探的面子,我天華派自然是要給的,既然你開口了,這件事我就既往不咎。”
汪敏聽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燕三白卻笑笑,也不見絲毫生氣,只是抵着他拳頭的手卻沒放,溫和的道:“如此甚好,也請兄臺繼續看在在下的面子上,日後莫要再行此等事了,可好?”
高瘦青年暗自掙扎了一下,可那拳頭愣是收不回來,且越是掙扎,對方禁錮的力道越大,他的拳頭彷彿都快被捏碎了。
看着對方溫文爾雅的笑容,高瘦青年心底終於生出一股懼意,帶着額上幾滴冷汗,道:“我知道了,知道了!”
燕三白微微一笑,這便鬆開了他,伸手往外一擺,“請。”
高瘦青年再不停留,一甩袖,擋住微微有些發顫的手,“我們走!”
汪敏就看着燕三白生生把人趕跑了,本就對燕三白敬重有加的他心裡更是欣喜,難得的流露出些少年心性來,看着燕三白的眼睛都是亮的,“燕大哥,真沒想到在這裡能遇到你,太巧了!”
客棧老闆也急忙過來道謝,直把燕三白當恩公,請他們去樓上雅間用膳。燕三白本來要推拒的,但汪敏看看周圍人越聚越多,都是衝着他燕大哥來的,便代他答應了。
他想跟燕大哥好好說說話呢,可不想被別人打擾了。
“燕大哥,你也打算去少林嗎?”汪敏當了掌門之後,整個人比起以前更加沉靜穩重,也就是在燕三白麪前顯得話多。他身後跟着的兩位師叔對視一眼,都覺得甚是欣慰,少年就該有少年的樣子,把自己逼得太緊也不好。
“不。”燕三白搖搖頭,他並不打算去趟這趟渾水,“我久不在江湖,推舉武林盟主這種事我就不去摻和了。”
“哦,我還以爲可以跟燕大哥一道走了呢。”汪敏頗爲失望,“那燕大哥你接下去要去哪兒?”
“邊關。”
“是去找王爺麼?燕大哥你跟王爺感情真好啊。”汪敏心中羨慕。
燕三白笑笑,默認了。汪敏也不強求,能半路遇到燕三白已是幸運,邊關那麼危險,燕三白與李晏關係那麼好,放心不下過去幫忙也很在理。
燕三白瞧着他有些失落,便問起了他的近況。汪敏撓撓頭,有些赧然,他父親不在了,母親體弱,還有一個幼妹和一個門派需要照料,小小男子漢總是把脊背繃得筆直,可燕三白給他的感覺就像自己的父兄一般,不知不覺便生出了濡慕和依賴之情。
而且這種感覺,是門派裡那些對自己恭敬有加的長輩所不能給的。
此刻的汪敏就像一個終於有所成就,於是殷切期盼着自己兄長誇獎的孩子,燕三白認真的聽他說着,末了,摸摸他的頭,“謹之已經做得很好了,練武不急於一時,你現在還在長身體,切忌過猶不及。此次前去少林,歸鶴派雖不算什麼名門大派,但你爹,你師公,還有陸大俠在江湖上都是有一號的人物,你是他們的傳人,儘可多擔些信心。”
燕三白語氣溫和,汪敏心裡聽得暖暖的,不住的點頭。
燕三白又忍不住叮囑了幾句,“做人不可有傲氣,但不可無傲骨。但是若碰上解決不了的麻煩,也不要硬抗,可去找西泠山莊二公子唐千鈞,或者少林寺的苦無大師,他們會幫你的。”
“我知道了,燕大哥。”汪敏連忙應承下來,身後那兩個歸鶴派的師叔聽了也是不禁心裡一喜。他們原本還擔心自家掌門惹了天華派的人,日後又碰到對方該怎麼辦,但現在燕三白這麼說,就肯定有把握少林和西泠山莊會看在他的面子上出手,此行可保無虞了。
“燕大哥,你覺得這次推舉出的武林盟主……會是天華派的掌門嗎?”汪敏到底是少年,沒忍住好奇。
這次的武林大會就是天華派牽頭的,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不盡然。”燕三白卻搖搖頭,“此次變數頗多,最終花落誰家還是未知,你去了之後也千萬不要輕舉妄動。這樣吧,我休書一封,你替我帶給苦無大師。”
事情牽扯到陳善文,燕三白不免懷疑這是否又是梅公子的手筆。只是少林路途遙遠,李晏此刻在邊關估計已經知道了他跳崖的消息,若燕三白不去……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到底還是怕他擔心。
然而,歸途多舛。
小聚過後,燕三白剛與汪敏分開,城裡就有了新的消息。魔教再度出手,以血腥手段轉眼間滅了一個小門派,然而讓人震驚的不是這個,而是這次代表魔教出手的人裡,有一個人——燕歌行。
曾經赫赫有名的天涯浪子,大漠獨行的無雙劍客,怎麼會跟魔教混在了一起?
更重要是,他姓燕!他是燕三白的叔叔!
燕歌行投靠了魔教,那燕三白呢?
燕三白牽着馬,還沒走到城門,就感覺到四周投過來的審視的視線。
他停下來,目光磊落,“諸位有話想問?”
一時間,四周無人應答。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是沒有想到燕三白會直接挑破。
最後,一人排衆而出,朗聲問:“燕大俠,你可知道燕歌行的事?”
“剛剛知道了。”
“那你……”
“在下知道你們心裡想的是什麼,但他是他,我是我,你們大可不必擔心。”燕三白不多辯解,但胸中有溝壑,兩袖間自有清風。
剛纔出聲詢問的人頓了頓,拱手,“冒犯了。”
“無礙。”
燕三白點點頭,牽着繮繩,重新往城門走去。這一路再無人攔他,畢竟他可是清名在外的俠探,畢竟燕歌行也只是他的叔叔。
順利出了城,燕三白一路往北,此去邊關大約還有半月的路程,若快馬加鞭,十餘日大約也能到了。
然而燕三白沒想到的是,這條路,並不好走。
爲了加快速度,他不可能一直避過城鎮,而接下來的幾個地方,隨着魔教攪亂中原武林的消息愈來愈盛,武林中人都聞風而動,隨處可見。
這些人裡十個總有那麼一兩個認得出燕三白,或者他腰間的雁翎刀,雖然絕大部分人都相信燕三白的人品,不把他與燕歌行混爲一談,但是,燕三白還是感覺到了周圍緊張的氣氛。
他一聲不吭的繼續趕路,眉頭卻不禁微蹙——他有一種不太妙的感覺。
就這樣過了兩三天,第四天傍晚,燕三白緊趕慢趕的入了城,戴着斗笠,準備隨意找個地方休整一下,明日一早再神不知鬼不覺的出城,以免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煩。
起初一切都很順利,然而睡到半夜,一絲異響把淺眠的燕三白驚醒。
右手探入枕下摸到刀柄,燕三白調整呼吸,算着時間,猛然出刀!
月光打在刀刃上,寒芒掠過燕三白的眼,“鐺——”的一聲,刀與劍交擊,燕三白順勢往裡一滾,躲過了接二連三的幾道劈砍。
對方顯然有備而來,殺招一個接着一個,但燕三白卻隱約覺得有些不大對勁。
是誰要殺他?是梅公子?
不,這些人武功雖好,可是明顯還不夠格。殺不了他,就純粹是來送死。
可他們爲什麼還要來?
不好!
燕三白猛的躍起,從包裹裡搶出一個火摺子,飛快的點燃甩出。
“蹭。”蠟燭上火苗陡升,而伴隨着光亮迴歸的,還有四周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有詐。
或許從燕三白踏進這座城的第一步開始,圈套就已經擺好了。
四周都沒有路了,頭頂,門窗,都有腳步聲和呼吸聲。
燕三白藉着燭光看向自己手中的雁翎刀,鮮血正滴答滴答的往下掉,聞着那血腥味,他不禁蹙起了眉。
地上橫七豎八的躺着三具屍體,但燕三白記得自己只殺了一個人。剩下兩個,是自殺?還是互相殺?
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牀上那個,穿着打扮明顯與其他三個黑衣人不同,眉宇間貴氣繚繞。這個人也死了,死在燕三白的牀上,而燕三白的刀上染着血。
不算高明的栽贓,但也許極爲有用。
“砰——”門被一腳踹開,一箇中年男子氣喘吁吁的跑進來,看到地上的屍體先是驚了一下,再看到牀上的人,一口氣差點沒緩過來。
“少爺!”他焦急的撲過去,可是任他再怎麼搖晃,他的少爺都不可能再醒過來。
他猛的回頭,胸腔裡燃燒着怒意,雙目赤紅的盯着燕三白,“是你!你綁了我家少爺還不算,爲什麼要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