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魚蹲在雞棚旁使勁盯着那隻大公雞看,因爲她忽然發現一個問題,怎麼那麼久就沒見母雞孵出雞蛋來呢,正常的話,怎麼也該有小雞出來了吧?那些毛茸茸唧唧叫的小雞多可愛啊,她越想越是心癢,轉身就往屋裡跑,結果差點跟杜黃花撞個正着。
“幹什麼啊,毛毛躁躁的?”杜黃花扶住牆纔沒有把手裡的穀糠潑出來。
“姐來餵雞了啊?”杜小魚衝她笑笑,“正有事問你呢。”
“啥事?”杜黃花打開雞棚門,把穀糠倒在食盆裡,又用葫蘆瓢在旁邊水缸裡舀了水倒進去,攪和攪和就成糊狀了。
幾隻雞一擁而上,搶得雞毛直飛,鬥不過的被啄得腦門子都要出血。
杜小魚看着搖搖頭,哎,雞也是弱肉強食啊,那隻蘆花白的母雞脖子上都要沒毛了,要多可憐有多可憐。她拿起根細棍子使勁戳了下大公雞,就它最喜歡耀武揚威,也不知道威風個什麼勁兒,連只小雞都生不出來,還每日早上擾人清夢!
“別給打傷了,過年要宰了吃呢。”杜黃花瞟她一眼。
“啥?”杜小魚一愣,“娘捨得啊?”
“就是娘說的,過年總得有點油水,再說過完年二弟就要去考試,吃了補補身子,聽說公雞男娃吃可好呢!”杜黃花拿起一捆毛豆杆往外走,“我去燒點熱水,一會你要吃麪條還是烙餅?”
杜小魚沒吃早飯,就隨口說要吃烙餅,她還在想着大公雞的事,看來這雞是真沒用,不然有小雞孵的話趙氏大概也不會要殺了它,也是可憐得很那!她低頭從青菜堆裡揀了一棵菜從網兜裡遞給大公雞吃,腦子裡冒出了三個大字,“燒雞公!”
不過這兒好像沒有紅辣椒這種東西,怕是燒不起來。
大公雞可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啄菜啄得歡快,還亢奮得喔喔了兩聲。
杜黃花燒完熱水又烙了個雞蛋餅給她就出門換趙氏去了。
杜小魚繼續琢磨豆腐乾的做法,她發現太陽要是好的話連着曬兩天就差不多了,現在問題是怎麼炮製豆腐乾,得要有好的香料,可家裡除了生薑,蔥,油鹽醬醋外別的啥都沒有,比如花椒啊,茴香等。
是不是要去找吳大娘的那個貨郎兒子問問看?或者飛仙鎮上可能有,可惜那會兒忘了看了,這次等杜黃花去鎮裡她得再纏着跟去一次才行。
趙氏一會兒就回來了,可沒等板凳坐暖,就有客人上門。
是朱氏。
吳大娘回來後已經給她暗示過杜家的意思,分明就是推掉了,可是朱氏居然還跑來,杜小魚不免擔心,看來這個人真是難纏的很!
趙氏還是依舊同往日的態度,請着她進了屋。
朱氏臉上帶着冷笑,一進門就沒好話,“有些人就是被狗吃了良心,我兒好心好意待你們,減免一半的學費,真是瞎了眼睛了!”
趙氏按耐着沒有發脾氣,低聲道,“朱大姐,實在是我們家黃花配不上劉夫子,她大字不識一個的,劉夫子那樣有才學黃花怎麼會有這種福氣呢?實在太埋汰劉夫子了!朱大姐你別動氣,北董村的好閨女多着呢,總有合適劉夫子的,是不是?”
朱氏啪的一拍桌子,“女人要識什麼字?生兒子就是大事!黃花那身段可不是最好的,不然我會看得上?”
杜小魚本以爲她是來說服的,結果沒想到態度這麼惡劣,她在門外聽的火大,不過一個秀才的娘算哪根蔥,也在別人家作威作福?她推開虛掩的門,大踏步走進去,好像才知道朱氏來,衝她笑道,“朱大娘來了啊,啊,不對,是不是要叫……”她擡頭看看趙氏,“娘,聽說劉夫子的女兒比我還大哩,那我是不是該叫她朱婆婆?”
言下之意,劉夫子都算杜黃花的叔叔,大一個輩分了!
朱氏冷不丁被她這句話嗆到,半響說不出話,好半天才道,“好好好,原來是嫌我兒老,也不看看你們家那丫頭的名聲!先是被王家給甩了,又被邱家的兒子摸過,哪有什麼乾淨的?我不嫌棄這些,你們倒還來挑三揀四!”
趙氏氣紅了臉,“朱大娘,說話要有根據,我們家黃花清清白白的,你別壞人名聲!”
“名聲是自己弄出來的,不然王家那會兒爲什麼不要她?”朱氏咯咯笑,“裝什麼清高,真清高就別省那點兒學費,我兒又不是開救濟堂的,什麼乞丐討飯的都要教!算算看,這四年來每個月你們都少給七十五文錢,加起來也得幾兩銀子,既然不肯嫁,明兒就把銀子給我送過來,不然可別怪我不客氣!”
看她囂張跋扈的離去,趙氏身子直抖。
杜小魚鬱悶了,沒想到朱氏還有這一招,真是人至賤則無敵啊!
一年十二個月,共有四年,那加起來得要差不多四兩銀子,家裡就算有這麼多錢,可還過去就等於空了。
就在她想的這個當兒,趙氏去了裡屋砰的把門關上了,一直到午時纔出來。
見趙氏跟杜小魚的神色都有些古怪,從田裡回來的父女倆互相看了看,杜顯問道,“娘子,出啥事了?”
趙氏抹抹眼睛,微側過身,“沒事,正想着一會吃什麼,黃花你去外邊兒拔幾個青菜,把小魚也帶去。”說完招呼杜顯進了裡屋。
杜黃花不明所以,帶着杜小魚去了蔬菜地。
杜顯見趙氏接着就紅了眼睛,忙問怎麼回事,趙氏就把事情說了,杜顯聽了大怒,罵道,“這朱氏太不像話,都減去的學費還能要回來?不行,我得去跟她說說理兒!”
趙氏拉住他,“能怎麼說理?這學費是劉夫子減的,劉夫子一向聽他老孃的話,這次也相中杜黃花了,指不定也在惱咱們呢,要是去不是自個兒討罵?再說,把事情鬧大了,被村裡其他人曉得也不是好事,不如想想法子把銀子還了去,幸好最近也攢了點。”
杜顯長嘆一口氣,心疼的道,“那銀子可是要買好田的。”
這是趙氏一直的心願,她哪裡能不難受,眼淚都要滴下來了,“那也不能讓黃花嫁過去,這朱氏就不像是個會待媳婦好的,黃花肯定受苦。”
“那是,咱們閨女也不能這麼被糟蹋了。”杜顯站起來,“我去老龐家看看,能不能湊一點,總不能把家底全掏了,總得留點買東西。”
晚上杜黃花在油燈下繡着花,杜小魚爬過來把繡花棚子拿走了,“對眼睛不好,還是白天繡吧。”
杜黃花沒回應,只呆呆得坐着。
見杜小魚就要睡下了,她才問道,“白天是不是朱氏來過了?我看爹跟娘好像很不高興。”
高興纔怪呢,幾兩銀子逼死人,杜小魚心想,杜顯晚上那麼晚回來估計是去湊錢了,早知道如此她或許不該刺激朱氏,可朱氏那個樣子實在太氣人,劉夫子不就會讀點書麼,憑什麼非要娶杜黃花?人家不願意居然還來威脅還銀子!
無恥到這個份上,誰家瞎了眼睛才願意把閨女嫁過去呢!
“這回要拖累咱們家了。”杜黃花微微嘆口氣。
杜小魚翻過身正對着杜黃花,“什麼拖累?劉夫子那麼老纔是拖累大姐呢,姐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嫁給劉夫子的!”朱氏這種卑鄙的人,這招不成肯定還有下招,跟邱氏一樣!
杜黃花笑了,眼睛裡卻藏着苦澀。
知道她沒有把自個兒的話放心裡,杜小魚也不在意,只抱住她胳膊進入了夢想。
這日等杜文淵回來後,杜小魚拉着他溜進房裡。
“劉夫子今兒有沒有爲難你啊?”她關切的問,銀子雖然湊着還了,可杜文淵每日面對劉夫子,誰知道會不會被懲罰什麼的,以公報私。
杜文淵摸摸她的頭,“你怎麼跟娘一樣,劉夫子豈會是這樣的人,也就是他老孃壞了點。”
“哦,那看來劉夫子還是好的。”杜小魚放下心,又擡頭瞅着他,“你總說劉夫子好,難道也覺着姐嫁給他不錯?”她是沒見着杜文淵有明顯的反應,似乎不管遇到什麼事他總能平靜的面對,至於有沒有想着解決也只有他自個兒知道。
“那當然不行,劉夫子的女兒比大姐小不了幾歲。”他說着頓了頓,一拍杜小魚,“你小小年紀懂什麼,少摻和在裡面,爹跟娘總會想辦法的。”
“那要是想不出辦法呢?”杜小魚問,“就還那點兒學費都把銀子花光了,昨個兒我還見娘傷心呢,劉夫子的老孃實在太可恨了!”
“有什麼好恨的?”杜文淵微微眯了眼,“本來就是應該給的,就當不欠劉夫子了吧。”說着頓了頓,看着杜小魚,“你那豆腐乾做得怎麼樣了?”成天見她搗鼓豆腐,還說要曬成幹。
說這些是太沉重了點,他好似也不想繼續,杜小魚就道,“差不多了,就少了點香料,要是東西齊全,做出來肯定好吃!”
“香料?”杜文淵思索了下,“我給你想想辦法,真做出來了下回去飛仙鎮咱們賣豆腐乾去,這點還劉夫子的銀子不算什麼。”
真是英雄所見略同!杜小魚興奮地點着頭,好似看到銀子滾滾而來。
還是個小財迷,杜文淵看着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