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唐夫人是永定伯的外甥女,他們這樣先是毆打人威脅又來嚇唬她,把李源清的環境說得如此惡劣,看樣子真是被打到了痛腳。
可最後說的一句話又是什麼意思?
杜小魚看着林嵩,“敏妃娘娘跟永定伯也有關係嗎?聽說懷有龍子。”
林嵩的面色不由沉了下,他昨晚去會了幾個官場的老友,倒不是有重新入仕的想法,但免不了還是會說起當今朝廷的形勢。
敏妃是唐大人的表親,跟永定伯也算扯得上關係,前幾日被御醫確認懷了孕,聖上龍顏大悅,自嘉熙五年到嘉熙十八年,他再也沒有添過兒女,如今敏妃有喜,那是天大的喜事,宮裡頭大肆慶祝,連十幾年沒有開過的寶燈樓都重新點亮了一回。
由此可見對敏妃的寵愛。
看林嵩的表情,杜小魚心裡咯噔一聲,這麼說來,那二人說這一番話是加深威脅,既然敏妃聖眷正隆,永定伯一事指不定就會有轉機,也是他們最大的依仗。
“若是官家到時候又改了主意,那源清他做這些事······”
林嵩略一沉吟,“長興縣去年因雨水歉收,收成極爲不好,是以纔會欠下稅銀,若其中明明朗朗,聖上定然不會追究,因這些田地雖是御賜給皇親國戚,王侯公爵,但租種此地的乃是普通的農戶。聖上體恤百姓疾苦,免這些田地的賦稅便是造福於百姓,然而,若事實相反,百姓賣兒賣女,家破人亡,卻只爲上交那一筆稅銀,那又該如何?”
杜小魚倒吸一口涼氣,“那些人膽子真那麼大?利用聖上的善意來填補自己的腰包不成?”
“可不是麼。”林嵩冷笑一聲,又意味深長道·“他們也不看看自個兒現在的處境。”
當年先皇去世後,聖上尚且年幼,一直是由皇太后把持朝政,即便聖上成年·有很多事情也都是要去請教皇太后才得以實施的,這種形式一下子持續了二十年,可皇太后終究會變老,很多事情自然要跟着改變。
“既然舅父篤定的話,那我就放心了。”杜小魚呼出一口氣。
“也不然,很多事朝夕之間就能傾覆,但要做成大事·總不能計較的十全十美,若是如此,什麼都想着保全,還不如兩袖清風,就此離開官場。”林嵩發出感慨。
這是一種覺悟,杜小魚相信,當年要不是李源清母親身死的緣故,林嵩是斷不會辭官的·但如今看來,他也一樣適應的很好,果真是個寵辱不驚·少見的英豪。
“不過,我信還是要寫的。”杜小魚笑着走到書案前坐下。
林嵩點點頭,“好,你寫罷,我去看看杜老弟去。”
彩屏在旁邊磨了墨,她略略想了想,就提筆寫起來,洋洋灑灑竟然寫了六七張,把家中大大小小事情都說了個遍,又說舅父已經來到京城·叫李源清不用擔心他們,最後交給家裡經常送信的小廝快馬加鞭送去長興縣。
她相信外面一定有人盯着他們家的舉動,這封信送出去,那邊恐怕又得猜想了。
過了一陣子,杜顯的傷稍微好了些,可以在院子裡慢慢走動·而趙冬芝這時候也來了京城,想看看未來的兒媳婦。
杜黃花安排了一下兩家見面,出乎意料,趙冬芝竟然對司馬靜十分滿意,毫不挑剔她商人出身,早就把以前娶個官宦小姐當兒媳的想法丟到了腦後,拉着她問長問短,說不出的喜歡。
幾日後,還在念唸叨叨。
“這婚事可得早日定下來,那姑娘實在太討人喜歡了,姐你說是不是?哎呀,對人又親切,我跟她提了下來之前小荷肚子不太好,我就晚來了幾日,你看昨天就找人送過來這麼一個好東西。”她摸着小巧的白玉觀音,“那法空寺的主持開光過的玉觀音,可了不得,小荷戴着肯定好,保不生病的。”
趙氏也是眉開眼笑,她們姐妹倆總算有個一致的時候,看來這次黃立樹的終身大事總算是有着落了。
“反正司馬家也有這個意思。”但趙氏卻不太願意在這忙亂的時候再添一樁事情,可又不好直接說,總不能阻他們好事。
趙冬芝總算還有點眼力勁兒,看看杜顯,有些不好意思道,“姐夫這還傷着呢,再說,源清也不在京城,等會兒倒也行,要不就等咱們小魚生下孩兒好了。”又盯着杜小魚的肚子瞧,左看右看道,“倒是跟曉英的肚子差不多,有沒有叫大夫把脈看看?”
“這孩子不讓,說生下來纔有驚喜。”趙氏笑道。
“你這孩子就是不樣,還驚喜。”趙冬芝搖着頭,“你生下孩子,不管男女,姐跟姐夫都得大喜,受驚就不必了。”
幾個人聽得都笑了。
唯有杜顯看着前方嘆氣,心道李源清怎麼還不回來,這一晃眼就得秋天了啊。
最近杜小魚感覺自己做什麼事都有些力不從心,總是感覺到累,有時候坐着看看書,不知不覺就睡着了,好幾次都是彩屏怕她着涼,給她蓋上一條被子才弄醒的,隨後便去牀上躺一會兒。
腳也開始浮腫,原來的鞋子完全穿不上了,都是趙氏給她重新做的千層底,又軟又舒服。
她又胖了一些,這日散了會兒步,看天空碧藍的像寶石一樣好看,便叫下人把屋裡的美人榻搬到棵大樹底下。
正好遮蔽了陽光,她躺在上面看着蒼藍的天空,想起李源清,心裡終究還是生出了一些埋怨。
對於生孩子,她不是不怕的,像黃曉英當年恐懼過的難產,她也一樣會有,這兒不像未來那樣發達,一旦在過程了出了什麼錯誤,也許就再也無法彌補了,可這種擔心她誰也不願意說,能說的人,卻遠在天
難道他真的會等自己生了孩子纔會回來嗎?
這麼想着,心裡的酸澀一點點瀰漫開來,說不出的傷心與難過。
樹葉在微風中發出沙沙的輕柔的聲響,她又開始覺得疲倦,慢慢閉上了眼睛,也不知過了多久,感覺有東西壓在自己脣上的時候,她猛地驚醒了。
熟悉的味道在舌尖肆虐,她剛剛睜開的眼睛又閉上了,雙手用力抱緊了眼前的人。
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下來,融入兩人交纏的脣舌間,又一點一點被他吸允乾淨。
好一會兒,李源清才放開她,啞聲道,“我太想你了。”
杜小魚看清楚他,頓時心疼起來。
臉色發白不說,眼睛裡還全是血絲,看上去根本就沒有睡過覺。
“我趕了兩天兩夜的路。”他又伸手抱住她,用臉頰蹭着她的髮絲,貪婪的聞着她身上的味道,實在是太久太久了,久到他每一天都覺得是煎熬,走之前她的肚子才那麼點大,可如今卻膨脹了好幾倍。
“是不是馬上就能見到咱們的孩子了?”他蹲下來,把頭貼在杜小魚的肚子上,神情專注的聆聽着。
那一刻,什麼埋怨都沒有了,他爲了早些回來見她,憔悴成這樣,杜小魚笑着道,“是啊,大概還有一個月的時間。”
“我名字都取好了。”他興奮都擡起頭,一副要跟她好好說的架勢。
“你先去睡一會吧,一會兒爹跟娘看到你這個樣子,不知道得多心疼呢。”杜小魚原想叫丫環去放熱水給他洗個澡,結果回頭一看,周圍一個人影兒都沒有,纔想起剛纔兩人熱吻的一幕,該是都自動避開了。
“岳父岳母呢?我得先去拜見一下。”
“跟小姨去了司馬家,原本也請了我的,可我太乏了,也不方便,就沒有去。”最近兩家走得近,經常請來請去的,至於黃立樹跟司馬靜,那更是你儂我儂,也就等着衆多事情解決平緩下來後成親了。
李源清看着她又圓了一圈的臉,想彎下腰抱起她,可又怕哪兒弄得不好傷到孩子,當下只得打消念頭,只握住她的手笑道,“看你也困了,走,咱們睡覺去。”
那目光熱情如火,能灼燒掉所有的東西,她的心猛地跳動起來,下意識的抱住肚子道,“那可不行。”
“不行什麼?”他挑起眉。
“不行······”忽然看到他轉爲促狹的笑,她氣得拍打了他一下,“你真討厭!”
他越發笑得開懷,看着眼前分開了數月的人,恨不得就按照心裡噴薄而出的慾火把她扔到牀上去,然而,這當然是不可能的,只得安耐住,嘆口氣道,“我還是去洗澡吧。”隨即就叫人去準備溫水。
要不是怕人發笑,他還真想直接用冷水呢。
杜小魚此刻終於安心了,看到他脫下來的外衣都覺得分外的甜蜜,走過去拿起來,整整齊齊疊好,疊完又想起來這是要清洗的,不由失笑出聲。
胸腔裡心跳的聲音好像大的能自己聽見似的,她拿着這衣服才明白,原來李源清早已經完完全全成爲她所依賴,所全心全意去依靠的丈夫了。
而這樣的人,以後還要多一個。
她撫摸着肚子,臉上滿是滿足的笑意。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