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個關係複雜的小地主太婆,可是杜小魚一家仍是在過着窮苦日子。
杜顯每日起早貪黑得忙活莊稼,春天是播種的日子,此刻要是偷懶,到了秋收的時候便只能嘆息後悔,所以除了杜文淵外,全家都出動了,杜小魚力氣最小,雖然也去了,其實也就在旁邊玩,偶爾遞一下鐮刀什麼的,或者拿手巾攪溼了給家人擦把臉。
他們家總共有十畝地,不算多,但因爲只有一個合格的勞動力,而且又舊疾復發就顯得有些負擔不起來。
此外,杜小魚還發現一個問題,除了離自家最近的那塊種蔬菜的田之外,其他的田都出奇的遠,幾乎連着山林了,在北董村的最西邊,聽說越過這片山頭樹林就是隔壁的七甲村。
這日太陽老大,在田裡幹一會兒活頭頂上就直冒汗,眼看着夏天就要到了。
“小魚你快回去吧。”杜黃花看她不停地抹汗就有些心疼,“我手頭這些苗子也快了。”她是在移栽水稻,也就是插秧。
杜小魚拿手巾給她涼了下脖子,“我等你一塊走,今兒二哥說會早點回來的,我讓他摘槐花下來。”
杜黃花好氣又好笑,“你這饞嘴兒,還惦念着那飯呢!先回去,我又不是不給你做。”
杜小魚嘿嘿笑了兩聲,看看遠處有人在趕牛耕地就說道,“姐看那邊有頭牛呢,哎,用牛看着好省力氣,要不咱們問人家借一下?爹爹再做下去病更嚴重了怎麼辦呢?”她最近都聽到杜顯咳嗽了,那藥是每日都喝的,等於拿藥換命,然後再拿命種田。
杜黃花目光黯然,低頭咬了咬脣,“明兒不讓爹爹來了,插秧反正簡單,我一個人就行的,也就多做幾天。”
那恐怕得再累倒一個人,杜小魚見她不提那牛的事,恐怕是有什麼心病也就不說了。
兩人沉默着,杜黃花把手裡最後一根秧苗插進田裡?的時候,有人趕着牛從遠處走過來。
杜小魚盯着那頭大黃牛看,果然是好牛,長得膘肥體壯,要是他們家真有一頭就好了,那得省什麼人力啊!反正牛也就吃吃草,這裡什麼都缺就是不缺草,後面山林漫山遍野都是,她看了會兒目光終於落到牛主人的身上。
是個中年婦女,跟那牛一樣長得壯實壯實的,黑紅的皮膚,三白眼,有些兇相。
“就你一個人在種地啊?”她聲音卻是尖尖的,“哎,可憐見的,什麼活都得親手弄,要是有頭牛可輕鬆多了。”說着一笑拍拍黃牛的腦袋,語調頗爲諷刺,“現在後悔了吧?也只能眼巴巴瞧着。”
杜黃花臉繃緊了,一句話都不說,牽着杜小魚就往前走。
可那中年婦女,邱氏不善罷甘休,跟在後頭,聲音跟個喇叭似的嚎着,“清高個什麼勁兒?也就是個破爛鞋子,被我兒子摸都摸過了還裝什麼,呸,看你以後上哪兒找人家去!”
一路上好幾片田裡都有人,聽到了抑或發出笑聲,又有幾人竊竊私語的,杜小魚偷眼一看杜黃花,只見她嘴脣都在發抖,握着她的手緊的生疼。
而那邱氏還在罵罵咧咧,全是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穢語。
杜小魚瞭解到大概是什麼情況,霍得停下腳步,指着邱氏罵道,“你那破兒子才叫人噁心呢,明明是我姐看不上你兒子,把他給甩了,你是氣得不會說話了吧?想我姐姐一朵鮮花插你兒子那牛糞上,啊呸,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個兒的臉,就你那樣兒,能生出什麼熊樣兒子!姐,咱們不怕她,反正是看不上他那兒子,看丟誰的臉!”
邱氏沒想到杜小魚會突然開口罵人,一時間愣住了,因爲杜黃花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很瞭解,所以纔會逞口舌之快,知道杜黃花是不會開口辯解的,結果卻忽略了杜家的小女兒。
她半響纔回過神,撲上來就要揪杜小魚,杜小魚仗着自己靈活立馬就躲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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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兩人的身形實在相差太大,要是真被邱氏逮到,杜小魚恐怕會受皮肉之苦,邱氏的潑辣在村子裡是聞名的,她的表舅就是北董村的村長,仗着這個,她時常欺負沒有依仗的老實人,所以杜黃花看杜小魚有危險,立時就擋在前面,喝道,“你敢打她,咱們杜家不會饒你!”
邱氏怪笑一聲,“杜家?哪個杜家?你們是被那地主婆給趕出來的,別死不要臉還當自個兒是地主!我今兒非抓到這死丫頭不可,你讓開!”
杜黃花當然不會讓,而邱氏力大無比,隨手就把她推在地上。
杜小魚看到杜黃花被欺負,眼裡都要冒出火來,她假裝嚇得摔倒咕嚕嚕滾到黃牛的屁股後面,趁着邱氏還在耀武揚威的當兒,迅速把發上的木簪拔下來用力刺進了黃牛的屁股。
只聽黃牛發出一聲怒吼,如同春雷般響徹整個田野,接着就撒開蹄子狂奔起來,根本不分方向,在四周的田裡一陣踐踏,那些才插好的秧苗不時的倒下,引起正在幹活的農民們紛紛抱怨,叫着指責邱氏,讓她快點把自家的牛拉走。
邱氏傻眼了,哪裡還顧得上找杜小魚算賬,飛快得抓牛去了。
“摔傷了沒有?疼不疼?”沒等杜小魚去扶杜黃花,杜黃花已經撲過來了,正上上下下看着她,又伸手幫拍她褲腿上沾着的泥。
杜小魚鼻子有點酸,搖搖頭,“不疼,姐疼麼?”
杜黃花停下手,擰緊了眉盯着她,“以後沒事少說話,那人是你打得過的?我跟你加起來也不是她對手!”
杜小魚撅起嘴,“誰讓她這麼說你,我可看不過去!”
“說一下又不會少塊肉,犯得着跟她計較?”杜黃花責備着,又嘆口氣,她知道杜小魚是爲她才罵人的,可邱氏的表舅是村長,萬一惹出什麼事來他們家能應付得了嗎?上回因爲說親的事已經得罪了邱氏,不然她也不會說那麼難聽的話了,加上這次,難保會徹底激怒她。
見她心事重重的,杜小魚想剛纔自己也許真是冒失了一點,可看那人這麼侮辱杜黃花,她絕對忍不下去!不過由此也看出這個姐姐真是能忍耐,也才十四歲的小姑娘,到底擺了多少煩惱在心裡頭隱忍不發?
“那牛踩了不少莊稼,這下有得她賠了!”杜小魚衝杜黃花眨眼睛,嘿嘿笑道,“剛纔你看到沒,她追的時候還摔了個狗啃屎呢!”
杜黃花終究也是少女心性,想起邱氏後來的狼狽樣子,撲哧笑起來,“倒是活該。”
見她笑了,杜小魚心裡也甜甜的,這些日子,她早已把他們當成自己真正的親人,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杜文淵下午果真很早就回來了,趙氏有點不太高興,拉着杜顯說道,“這劉夫子最近是怎麼回事?三天兩頭的放他們回來,是不是不好好教書了?還是家裡頭有事?你趕明兒去打聽打聽,咱們文淵可不能被他給耽擱了!”
杜顯佝僂着腰,最近這腰越發疼了,也不知道是藥方有問題還是嚴重了,但也是忍着不說,畢竟家裡頭還得靠他呢,見趙氏這麼說就安撫道,“孩子唸書也累,休息幾日就休息幾日吧,這劉夫子也不是不着調的人,早些年教了好多秀才出來,也出過舉人,你別瞎擔心。”
趙氏哼了一聲,手裡的勺子敲着鍋沿哐當響,十分刺耳,“聽說最近常跟杜章混一起,根子說上回還見他們下午喝酒呢,可不就是放文淵早回那天!”
見她也不叫四弟,杜顯嘆口氣,“可能是有事商量吧,劉夫子……”眼見趙氏臉更加沉下來,他趕緊改口,“好好好,我明兒去打聽打聽,要是真藏着什麼事,文淵就不要在他那裡唸書了,換個私塾。”
趙氏這才滿意了,繼續攪着鍋子裡黑糊糊的東西。
杜顯走過來看幾眼,指着說道,“這真有用?老龐又不是大夫,哪兒弄來的方子?”
趙氏笑道,“說是哪天翻出來的,一看正好是治腰背疼的,反正裡面那些草藥也不貴,就試試麼,”她捲起他衣服,那腰一圈都腫了,眼睛就紅起來,“你看看這得多疼啊,哎,明兒你休息休息,我跟黃花去就行了。”
“那怎麼成?”杜顯搖着頭,“你們女人家的沒力氣,還是得我來。”
“你來,你來,”趙氏一瞪眼睛,“你真病倒在牀上了我們家還怎麼活?就這麼說定了,你明兒休息,抽空帶着小魚去打聽劉夫子的事。”
杜顯就怕她生氣,忙又答應了,“好好,辛苦你跟黃花了,不過最近天也熱,做多了小心頭暈,你們多帶點水喝去。”
“還用你叮囑?”趙氏一拍竹木做的簡陋躺椅,“快躺下,我看這藥也熬得差不多了,一會兒就給你糊上。”
她把鐵鍋端下來,裡面的草藥糊糊正往外冒着濃郁的香氣,不由得一笑,心裡涌出些希望來,也許相公用了真能好,老龐都說是老天送來的藥方,這就是個好兆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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