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把戲,他曾經在我面前演過無數次,每次想要錢了,不是說生病住院,就是家裡要修繕房屋,或者就是左鄰右舍家裡都有空調,他要買,人家有冰箱,他要買,人家換55寸的液晶電視機,他要買,居然有一次他要錢是爲了給楊雪蘭買衣服!總之要錢的名目是五花八門,我這些年掙的錢都讓他以各種名堂拿去了。所以這次我也懶得問,直接從包裡抽出提前取好的三千元遞給他,“快拿去看病吧。”
陳德剛把那三千元放在手心裡摸了摸,可能是感覺太薄了,氣咻咻地說:“就這點,你是不是打發叫花子?好歹你也是我女兒!你身上流着我陳德剛的血!一點也不知道感恩戴德!”
說着就拿出他的拿手好戲開始把他從小是怎麼寵我的一件件芝麻粒的事拿出來在我面前邀功領賞。
我冷冷地看着他,一句話衝到了喉嚨口,“這麼寵我幹嘛像扔垃圾一樣扔掉我?”可是我沒說,因爲提起這件事只會讓他更加喋喋不休,也難免讓我自己難過,我只想盡快離開這裡。
於是我想了想,只好又掏出兩千遞給他,“就這麼多了,你愛要不要!”
陳德剛終於沒再說什麼,把錢一把抓過去緊緊地揣在了褲兜裡,我說沒事我就走了,轉身的時候,楊雪蘭剛好從外面進來,她應該是看見了陳德剛揣錢的動作,在楊雪蘭身上,我百試不爽一句話:有錢能使鬼推磨!瞧,此刻,她假惺惺地說:“丫頭,吃了飯再走唄。”
我淡淡地說了聲“不必了”就逃離般地離開了家。
這個家於我來說是完全陌生的。當然也包括陳德剛和楊雪蘭。
我不喜歡在這個家裡多待哪怕是一分鐘,因爲我恨這個家裡的人。我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去世之後,在我模糊的印象中,有一天我爸帶我出去玩,他帶我去城裡的遊樂園坐了旋轉木馬,還給我買了好吃的棉花糖,甚至當我看見街道櫥窗裡的小熊表示出很想要的樣子時,他居然極其爽快地掏錢給我買了那隻可愛的小熊。
他讓我抱着小熊在街邊等他,說他去那邊的店鋪再給我買個小書包,他摸着我的頭,寵愛無比地跟我說,“丫頭,你就乖乖站在這裡,爸爸去給你買個小書包,你明年就要上學了,咱們提前買了好不好?乖!”
我開心地說“好!”然後就站在那裡,抱着可愛的小熊,一邊吃着手裡甜滋滋的棉花糖,一邊眼巴巴地等我爸爸回來。我從正午等到太陽西下,然後等到如血的夕陽染紅了半邊天空,他也沒有回來,我記得我肚子開始餓得咕咕叫,由於半天沒吃沒喝,我有氣無力地坐在路邊的馬路牙子上,後來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面前是幾個陌生的面孔,他們都很和善,其中一個年齡大點的女人說讓我喊她羅媽媽。
我晝夜不離地抱着那隻小熊,我甚至不會哭,我只是一遍又一遍躲在沒人的角落裡跟小熊說:“小熊,爸爸回來找我的。小熊,他一定會來的,小熊,他不會扔下我不管的。小熊,他是我爸爸啊,我沒有了媽媽,我只剩下他一個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