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我暗叫一聲不好,回頭就迎上了明安娜那張幸災樂禍的臉。
我整個人都愣怔了,今天三番五次遇到明安娜也真是邪門了,那一刻真想找個地縫遁走,可是明安娜連鑽地縫的機會都不給我,她伸手推開門,同時用那副吃了亮嗓的聲音衝裡面說:“咦,莫小姐,你這是偷聽牆角嘛?怎麼,不敢進去還是怎麼着?致遠在裡邊呢。”
我惱火地簡直要死,反正鐵證如山,我也沒法洗白自己,乾脆就讓她佔佔上風吧,總之我也缺不了胳膊少不了腿,這樣想着,我冷冷看她一眼,拔腳就走。
等我走到樓梯口的時候,我被一個人攔住了去路。
“別走,莫離。”
呵呵,昨天還一口一個小離的叫着,這麼快就改口莫離了,看着面前這個面色稍有疲憊的男人,我的心裡滑過了一絲酸澀。
“你……怎麼會在醫院?”他看着我的眼睛,問。
“來看病唄,否則來醫院還能幹嘛?”我敷衍地答道,心裡想着趕快離開這裡,此刻還不知道他心裡怎麼想我剛纔的齷蹉呢。
“你怎麼了?身體哪裡不舒服?看過醫生了嗎?”他一臉的緊張,抓過我的手握在手心裡。
我輕輕地抽出自己的手,淡淡一笑,“已經看過了,剛剛……其實是路過那個病房,我……不知道你會在……只是聽到你的聲音,所以就……”
寧致遠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那表情擺明了是在說他什麼都知道,只是不戳破我而已,他尷尬地把自己的手垂下去,“醫生怎麼說的?”
我正要隨口敷衍幾句,我的在這個時候響了,趕緊從包裡掏出,掃了眼屏幕上的聯繫人名字,我摁了接聽鍵,電話那端,蕭長安的聲音懶懶地傳了過來,“莫離,你明天去接那個小傢伙,要不要我幫忙?反正我這兩天剛好很閒,不如我就做個好人給你當個司機什麼的……”
不知道爲什麼,如果放在任何時候,我都會毫不猶豫地拒絕蕭長安這個好心的提議,可是此刻,我卻爽快地對着說:“好啊,那你明天來接我好了,我可以請你吃飯。”
沒等我收起臉上的笑容,站在我對面的男人已經準備了一臉的慍色給我,“誰的電話?接你幹嘛?你還要請他吃飯?!”
心裡有一絲絲得意,我雲淡風輕地回答,“是個朋友,好了,你忙你的吧,我還有事。”
然後我果斷地轉身走進樓梯間,我想我的背影應該有幾分帥氣的,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底氣把寧致遠這樣的高冷男人甩一邊去。
我下樓的時候,幾乎是小跑着的,我不知道我爲什麼那麼怕,我怕我心裡會纏繞着他對夏冰呵護有加的畫面,我怕他會告訴我,他要和夏冰重歸於好,因爲夏冰爲了他能自殺。
我一臺一臺地走下臺階,心裡漫過一陣陣的荒涼和心酸。
我甚至傻不拉幾地想象這樣一個畫面,如果他問我,小離,你愛我嗎?你能像夏冰一樣爲了得到我而自殺嗎?
我想,我會毫不猶豫地笑着說:“臣妾做不到啊。”
夏冰能,因爲她是夏冰。他們有過婚約,即使現在重修舊好,也無可厚非。
我不能,因爲我是莫離。我有一個不那麼清白的過去,我沒有一個好的家世能配得上他的高大上,我沒有大學學歷,我什麼都沒有,這個世界上所有關於愛情的應該具備的硬件,我統統沒有。
所以,我不會爲他自殺。因爲我不配。
我就那麼踉裡踉蹌地離開了醫院,站在路邊,在到底是打車走,還是坐地鐵之間我糾結了兩毛錢的時間,然後我決定坐地鐵。
我需要節省每一分錢,我的人生已經糟透了,我只想早一天從我現在這樣的狀態中爬出來,不管那天到底是什麼時候,我必須爬上來,不然我怕我會被這深深重重的泥淖淹沒至死。
回到南湖春天睡了一個漫長的午覺後,醒過來一看已經是晚上七點了。我爬起來煮了碗方便麪剛挑了一口送到嘴邊,唐姐的電話來了。
“莫離,晚上過來唄,今晚郝斌要帶幾個新朋友過來玩……”唐姐停頓了一下,吞吞吐吐的說:“郝斌點名要你陪酒,你看,你能不能來應付一下?”
提到郝斌這兩個字,我不由得就想起了那濃郁的狐臭味,本想找個藉口說去不了,最終還是被口袋沒錢的事實打敗了。
如果說我和寧致遠沒什麼罅隙的話,我想我很有可能會找個藉口跟唐姐說我去不了,可是今天的事情讓我心裡實在是窩着一團火,我想發泄,卻找不到發泄的途徑。或許,去應龍灣放縱放縱,喝喝酒,能讓心情爽快點。
當世界不那麼溫柔待我的時候,我也不想溫柔待自己。
於是我就跟電話那邊的唐姐說:“好的,唐姐,我吃完飯馬上就過去。”
我洗了把臉,特意挑了一條及膝的裙子穿上,雖然外面加了一件風衣,不過走出門還是有點冷。
來到應龍灣,迎面碰上馮林森,他看了我一眼,話裡有話地說:“莫離,你不是傍上哪個款爺了吧,好久沒來應龍灣了。”
“我哪裡有?我倒是想過來賺錢,最近窮都窮死了,這不,唐姐有好事還是想着我呢,我得感謝馮總和唐姐。”
話音剛落地,唐姐風情萬種地走了過來,她親暱地把我拉過去,小聲說道,“我知道你上次和郝斌鬧了點不愉快,不過,幹咱們這行的,不能得罪客人知道不?”
我點點頭,這時候我的身後傳過來一個討厭的聲音。
“這不是莫小姐嗎?我們又見面了!”我身子輕微地抖了一下,回頭看去,郝斌那塊大肥肉和兩個男人一起向樓梯這邊走了過來。
我尷尬地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
唐姐把我往前推了一下,跟郝斌說:“莫離聽郝老闆找她,原本有事都推掉了,這不,妝都沒化就趕了過來,呵呵,還是郝老闆面子大。”
郝斌一揮手,推着我往樓梯那裡走去,我在他那隻肥厚巴掌的推動下往前走了幾步,聽到他在我耳邊說:“我要的就是沒化妝的妹子,不然像你這樣的臭脾氣,哪個客人會喜歡?”
我在心裡送了他一隻草泥馬,表面上卻裝作很小心的樣子,一句話不說。
到了樓上的包廂,郝斌大手一揮,“去開幾瓶酒來,越貴越好。”
既然他放話了,我也就用不着替他省錢,出去前臺那裡抱了幾瓶應龍灣最貴的洋酒,幹陪酒這一行的,賣出去的酒越多越貴,提成也就越多,我粗略算了一下,覺得今晚的收入應該夠我一個月生活費了。
所以當我回到包廂的時候,我的臉上自然擺出了一副笑模樣,郝斌吩咐我給那兩個客人都把酒倒上,等我倒完酒,他招手讓我坐過去。
因爲我知道他身上有狐臭味,所以坐過去的時候,我刻意離他遠了一點。
沒想到這個瘟神不知道今天怎麼這麼紳士,居然沒對我大吼大叫,也沒把他那隻鹹豬手放在我身上亂摸,反倒在那兩個男人嘰裡呱啦聊天的時候,小聲跟我說了句“別怕,你有人罩着,我不會把你怎麼樣,聽徐總說你缺錢,所以喊你來是給你送點。”
我聽明白了,他這是在給徐凱南面子。
這些有錢人就是燒包,明明開了那麼貴的酒,卻也沒怎麼好好喝,這倒給我省了不少事,只有一個乾瘦的男人後來不知抽什麼瘋,非要我把半瓶酒乾了,嘴裡還說一些曖昧挑逗的話。
“幹了這些酒,哥哥就跟你走。”他來拉我的手,被我推開了。
乾瘦男人臉上起了慍色,“在這裡玩就不要裝逼,裝逼遭雷劈的道理你不懂?來喝了,我餵你……”說着,就拿起那半瓶酒送到我嘴邊,一隻手扣住我的腦袋,酒瓶子伸到我嘴邊,我下意識地張開了嘴,猝不及防地被他灌了一大口,結果這口酒巧不巧地嗆到了氣管裡,我推開他,彎着腰在旁邊一陣猛烈地咳嗽。
男人過來抓起我的頭髮,讓我站起來,我緊着咳嗽了幾聲,討饒道,“對不起,我實在是不能喝了。”
“那怎麼行,哥們今天就是來找樂子的,你今天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趕緊的!這是兩千塊,喝完就是你的!”男人把一沓毛爺爺扔到大理石的茶几上。
別說兩千塊,就是一千,我也會拼了把它拿到手。於是,我又猛烈的咳了幾聲之後,接過那半瓶酒,準備一口氣灌下去。
“慢着!”我被人攔住了。
乾瘦男人從我手裡把酒瓶拿過去,一手攬過我的頭,色迷迷地說了句很不要臉的話,“我覺得呢,這樣喝多沒意思,不如這樣,我餵你喝,喝完,我再給你加三千!”
我心裡叫了一聲慘了,擡眼去找郝斌,沒想到他不知跑哪去了,包廂裡不見他的人影。
這時候乾瘦男已經含了一口酒湊到我嘴邊,一隻手卡住我的脖子,另一隻手過來掐着我的嘴巴,這樣一卡一掐的,我不由得嘴巴就張開了。
這貨死不要臉地把嘴湊過來,捱到我的嘴邊,我大睜着眼睛,眼看着他就要貼過來,這時我眼前突然閃過寧致遠給夏冰端水的那個情景,腦子被刺激這一下,頓時渾身不知被什麼東西附體了,我使出渾身的力氣掙脫了他,然後,漂亮地揚起手,“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落在了那張精瘦的臉上。
那半瓶酒咣一聲砸到了桌面上,頓時液體和着碎玻璃渣子四下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