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島,晚6點正。
胡三元引領着耿實走進201房間。
開門一看,嚴威,還有四個面生的小兄弟正在喝茶聊天呢。四個小兄弟的胳膊上全都刺着虎頭紋身。
“胡主任,咱們是不是走錯房間了?”耿實一腳門外,一腳門裡地問道。
“沒走錯,我就是專門找他們幾個來陪你喝酒的!看來他們早已在此恭候咱們多時了!”胡三元的話顯得陰陽怪氣。
耿實一看眼前的場面,心裡立刻就明白了:這是胡三元要給他來個下馬威呀!
其實耿實在接到胡三元的邀請的時候就料定今晚的酒場一定是場鴻門宴。耿實分析,胡三元那麼精明,他一定能是判斷出來他就是舉報人,只是沒有確鑿而已。
可是今天胡三元邀請他晚上到快樂島喝酒,他總不能不來吧。不來,就是證明自己心虛,就等於不打自招。不但消除不了胡三元的疑心,反而更能堅定胡三元的判斷。來吧,確實不知胡三元能耍出什麼花花腸子,還真有點害怕。
唉!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說心裡話,自從把兩份舉報信分別偷偷塞進紀委和檢察院的舉報信箱以後,耿實就想到了會有兩種結果。第一種結果當然是他所期望的,也就是胡三元受到法律的懲治。而第二種,也就是很有可能會受到胡三元的打擊報復。只是令耿實意想不到的是,這第二種結果竟然來得如此之快——自他把舉報信投入舉報信箱至今還不到一個星期時間。
不過,耿實對於胡三元的鴻門宴心裡也早有打算,只要他自己不當場承認寫了舉報信,胡三元就沒有理由認定是他耿實寫的。舉報信上一沒署真實姓名,二沒留筆跡。憑什麼說舉報信就是他寫的?沒有證據,相信胡三元他們也不敢對他怎麼樣。
“坐,老耿。”胡三元一屁股直接坐到主陪的位置上,然後把主賓的椅子使勁往身後一拉,示意耿實坐下。
“胡主任,除了咱們幾個沒別的人了吧?”耿實打眼一數,包括胡三元在內一共七人,今天又是主任請客,除了他之外其他還真沒有能坐這位置上的人。“那好吧,如果沒別的更尊貴的客人,那我可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胡主任讓我坐哪我就坐哪,即來之則安之麼!”
“客氣啥呀老耿,你就是我今天要請的最尊貴的客人!沒別人!”胡三元每句話裡都帶着刺兒。便得一句話把耿實刺死。
“六哥,涼菜已經上齊了,你看是不是現在馬上讓他們上熱菜?”嚴威一看人都來齊了,向胡三元請示道。
“先別忙。”胡三元冷冷地看着耿實,然後又對嚴威他們說道:“你們幾個先出去一會兒,我還有個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與耿老兄磋商磋商。”
耿實頓時感覺情況不妙,這個胡三元到底想耍什麼花招?
“老耿呀!”從胡三元說話的語調可以聽出,他的心頭有一種噴薄欲出的忿恨,卻又不得不表現出一種心平氣和的態度。
“哎!胡主任,有什麼事兒你儘管吩咐!”耿實心裡明白,胡三元今天就是要對他興師問罪的,所以他早已抱定決心,今天不管胡三元他們說什麼他都聽着,做什麼他都忍着。
“你給我說句實話,我胡三元平時對你怎麼樣?”胡三元用一種壓抑的語調問道。
“挺好的。”耿實不敢多說,他看出胡三元正在氣頭上,生怕說多了,不知哪句話再引爆了胡三元。
“哼哼!挺好的是嗎?”胡三元不由地發出一聲冷笑。“挺好的,那就是說咱們今世無仇嘍!”
“是的,咱們哪來的仇呀!”耿實機械重複着胡三元的話。
“既然是今世無仇,那就是咱們前世有怨了?”胡三元的心情開始有些激動。
“胡主任說笑話了,你看咱們都是無神論者,哪來的前世?又怎麼可能前世有怨呢,你說是吧?”耿實儘量把話說得婉轉一些。
“既然咱們今世無仇,又前世無怨,那你說說爲什麼要舉報我?爲什麼要置我於死地?”胡三元越說越激動,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把桌上的碗筷都震了起來。
“胡主任,這樣的玩笑可不能開呀,我怎麼會舉報你呢?”耿實知道,好漢不吃眼前虧,不管他胡三元用什麼法子詐他,就是堅決不能承認。
“你他媽的還給我裝是不是?”胡三元氣得把髒話都說出來了,“你信不信,我今晚就讓門外幾個兄弟弄死你!”
“我信,我信。”耿實還真的害怕起來。
耿實心想,難道胡三元還真的發現了什麼蛛絲馬跡?不可能呀,舉報信是他用自家的電腦打印的,而且這件事兒連自己的老婆都沒讓知道。絕對沒有第二個人知道。
想到這,耿實無可奈何地說:“我真的沒做什麼對不住胡主任的地方,你就是弄死我,那我也最多是一個冤死鬼。”
“我實話跟你說吧,舉報的內容很詳細,文筆也很流暢。又對農業開發項目知根知底,我用腳指頭都能判斷出來這事就是你乾的!”胡三元想進一步證明給耿實看。
“胡主任,這事兒真不是我乾的,你實在是冤枉我了。”耿實一聽,胡三元並不知道實情,仍然只是出於個人的猜測和臆斷。他那蹦緊的心又放鬆下來。但仍表現出非常委曲的樣子。
“看見了吧?認識這個吧?”胡三元拿着舉報信複印件在耿實的眼前一愰。就是想讓耿實知道,他在紀委和檢察院都有人,你舉報也沒用。
“我真不知道這是什麼?”耿實已經鐵定了心,任憑你胡三元怎麼套,他就是一個裝蒜,裝可憐。
“我告訴你,我不管承認不承認,今天我就料定是你乾的了。”胡三元步步緊逼。
“.......”耿實表示出無可奈何。
胡三元看着耿實被嚇得可憐兮兮的樣子,心想,這事兒還能真不是他乾的?但不管怎麼說,今天也一定要利用高壓態勢,把耿實給鎮住了,免得以後再節外生枝。
“是你乾的也好,不是你乾的也罷。但是你給我聽好了!”胡三元說着把舉報信的複印件重重地一摔:“如果誰再想用舉報信把我胡三元給整倒,那他就是癡心妄想!誰不讓我好過,我就讓他全家都不得安生!”
耿實本來也想過,他與胡三元一無怨二無仇。只是對胡三元利慾薰心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這樣的腐敗分子不懲治還有國法嗎?因此,舉報胡三元純屬正義之舉。如果胡三元說些軟話,老老實實承認自己的錯誤,並且下決心痛改前非,他也許真能放他一碼,就不再舉報了。可是看到今天這囂張氣焰,連黑道的人都用上了,真是無法無天。他不但不痛改前非,反而想方設法、變本加厲地打擊報復舉報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耿實也就是這那一刻起,就堅定了要實名舉報胡三元的信心。心想,我就不信邪能壓正。
但是今晚,他必須無條件地順從胡三元,不然他一定沒有好果子吃。
“那是,那是。誰要是跟你胡主任過不去,那他一定是不想好了。”耿實依舊輕聲地符和着。
胡三元一時還真拿耿實沒辦法。耿實死活不承認,他又拿不出證據來。
胡三元一想,他不是不承認麼,不承認我也得讓他給我寫個保證。保證他沒寫舉報信,保證今後也不能寫舉報信。
想到這,胡三元把語調放低下來:“我雖然沒有證據,但是你也脫不掉嫌疑。而且在咱們開發辦,你的嫌疑最大。”
“是的,是的,你可以懷疑我。但我確實是沒幹。”胡三元的話一軟,耿實的話倒是顯得硬氣起來。
“我不管你到底乾沒幹,你今天必須得給我寫一份保證。”胡三元重重地拍了拍耿實的肩膀,意思好像是說,這事兒沒的商量。
“行行行,你說吧,寫什麼保證?你說怎麼寫我就怎麼寫。”耿實滿口答應,心裡卻在暗下決心:像你這種腐敗透頂又頑固不化的敗類,我怎麼能與你同流合污?就是今天我寫了保證,明天我也要去實名舉報你。
耿實也知道,紀委和檢察院的反貪局一般對於匿名舉報的案件線索,都不會像實名舉報的那麼重視,可以不予立案,也可以不回覆。但只要是實名舉報,不管是紀委還是反貪局都必須認真調查並給予回覆。
胡三元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裡掏出紙和筆交給耿實。
耿實按照胡三元要求寫完後交給胡三元。
胡三元這才讓嚴威把他們幾個小兄弟叫過來一起喝酒取樂。
酒桌上,只有嚴威和他的兄弟們喝得認真起勁。而胡三元與耿實兩人自是抓勾撓頭---兩道。
俗話說,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等到桌上的菜全部上齊之後,胡三元藉故還有其他的事要辦,大家也就只好早早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