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林琴菲和“老妖怪”默契極佳,像是約好了一般,雙雙出現在王府的池塘邊。
兩根魚竿並排懸在水上,兩人並排躺在草地上。
“太爺,王爺的母親是個什麼樣的人啊?”林琴菲有些好奇,隨口問道。
“她啊,和你一樣,是個活潑的小女子,大大咧咧,鬼靈精怪,鬼主意特別多,府裡上上下下的人都很喜歡她。”“老妖怪”躺在草地上,仰頭望着星空,回想起他的徒弟,眼神柔軟無比,似有無限的感慨。
“那王爺的性子,怎麼不像她母親呢?”
“唉,那是因爲王爺的母親走後,他的父親受到的打擊太大,對他太過嚴厲,從小就教導他輔佐君王的那些框框條條,再加上他自身揹負的包袱太大,沉得他喘不過氣來,纔會如此吧!”
“老妖怪”臉上出現了難得的正經,似有些傷感,用很低的聲音說,“也許,你可以改變他!”
“什麼?”琴菲沒有聽清楚他的低語,反問道。
“我說好像有魚兒上鉤了!”“老妖怪”眼光轉向魚竿,轉開了話題。
兩人開始攏火烤魚。
坐在火堆邊的“老妖怪”,看着遠處草地上琴菲的傑作,突然心念一動,“琴菲,你和我算是很投緣,不如我收你爲徒吧。”
“啥?”琴菲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我收你爲徒啊,我可以教你易容術,還有天下最精巧的製造工藝,看你做的那些玩意,也滿有天分。”
“太爺過獎了。”琴菲有些不好意思,畢竟那不是她做的,那是她想的。
“你想想看,如果你是我徒弟,那我徒孫也要叫你一聲師叔了,不是麼。”“老妖怪”臉上浮現一抹賊賊的笑意。
“這主意不錯!”琴菲臉上也同樣浮現一抹賊賊的笑意,‘想到王爺臉臭臭的叫她師叔的樣子,肯定是賊爽賊爽的’。
“不準!”一個聲音大聲插進來。
幾米外,蕭閣王爺高大挺拔的身影慢慢移近,身着單衣,披了件外衣,想來也是半夜睡不着起來夜遊的。他的雙鳳眼瞥過琴菲架在水上的淺綠色魚竿,一抹驚奇閃過。
完了!烤他家的魚讓他逮個正着。這是琴菲第一個出現的想法。
“王爺,”琴菲剛想站起來行禮。
“不必了,”王爺示意不用,“晴飛,你不準拜他爲師。”
“爲什麼?”餘下的兩人不解,異口同聲的問道。
王爺的俊顏上,難得的閃過一抹焦急:“我說不準就不準。”
“難道你是在意那個稱呼?”“老妖怪”眼裡閃過一抹促狹的光,“這個徒弟我是收定了。”
“你…”王爺有些惱怒。
“來,來,火氣別這麼大,吃條魚。”“老妖怪”不怕火上加油,隨手遞給王爺一條烤熟的魚。
‘他應該不會吃吧,這可是沒經過他同意烤他家的魚啊,萬一他發起火來’,琴菲有些不敢看了,‘而且他是個有潔癖的人,連衣服上沾了一點點污跡都要馬上換掉的人,怎麼可能和我們坐在這髒髒的草地上,啃着煙熏火燎的烤魚呢。’
讓琴菲大跌眼鏡的是,王爺並沒有拒絕,而是將外衣卸下,鋪在地上,接過“老妖怪”遞來的烤魚,坐在琴菲旁邊文雅的嚼起來。
‘帥哥就是帥哥,就連吃魚的樣子都那麼俊美。’琴菲不禁感嘆,‘看他吃魚的樣子,不知有多少女人想變成他手中的那條魚。’哪像她和“老妖怪”二人,狼吞虎嚥,大快朵頤,吃的滿嘴是油,雙手還不時的往自己衣服上抹。
“臉上髒了,”王爺修長的手指伸過來,輕輕抹掉琴菲臉上的炭跡。
在被他觸碰的一霎那,琴菲感覺好像整個人像觸電一般,立馬想彈跳起來。
可是不對,這種表現也太奇怪了吧,琴菲僵在原地,臉有些微紅,不敢看他,然後很小聲的說了句:“謝謝!”假裝很努力的埋頭吃她的魚。
第二日,琴菲依然清閒無事。王爺也默許她釣他家的魚了。
午後,琴菲正大光明的將魚竿架在水上,自己則爬到旁邊的一棵桃樹叉上躺着,等待着魚兒上鉤,一陣犯困,琴菲腦門輕垂,打了個盹,誰知睡夢中重心失去平衡,眼看身體就要和地板做個親密接觸了,琴菲嚇醒了,只是不敢睜眼。
下一刻,便跌入了一個溫暖寬廣的懷抱。
“天上掉下個林妹妹啊!”來人打橫抱着琴菲,面帶笑意的打趣道。
他將琴菲輕輕放下。
池塘邊,池水波光粼粼;桃樹下,垂柳依依,清風徐徐。
“我認識你麼?”林琴菲站穩,凝視着那雙眼,似有些面熟,問道。
他聽了此問,手立刻做西子捧心狀,臉上濃眉糾結,呈現一副受傷的痛苦狀:“幾日不見,沒想到林妹妹這就把我給忘了!”
‘濃眉大眼,眼神清亮,微笑似春風拂面,如此人中之龍,如果見過一面,應該是不會忘記纔對啊。’琴菲心道。
於是,她仔細回想。
那個帶刀疤和絡腮鬍的倒和他有幾分相似,“哦,你是上次玉雕展上那個,王爺叫你什麼遲的。”
“我叫宮南遲,還有呢?”遲像個要糖吃的孩子似的,面露期待。
“還有?”琴菲面露詫異,“沒了。”
遲那期待的臉,霎時整個垮了下來:“你忘了在將軍府裡,碰到的那個家僕了麼?”
“那個,”琴菲回想,那人眼神清亮,和他一樣,於是開竅道:“難不成那也是你扮的。”
賓果!看着遲滿意的笑容,琴菲知道她答對了。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公子!”琴菲問道。
“夜告訴我的。”
“夜?”
“煜夜。蕭閣王爺。”
這是琴菲第一次聽到有人連名帶姓的叫他,蕭閣王爺,原來他本名叫煜夜。他向宮南遲提過她?這點發現讓琴菲訝異。
“林晴飛,晴天裡的一隻飛鳥,不會是烏鴉吧!”遲斜眼望天,一隻手支着下巴,故作思考狀。
琴菲立即感覺到頭頂有烏鴉飛過。“是雙木林,雙王琴,芳菲的菲。不是烏鴉,公子!”琴菲努力的解釋道。
“我覺得烏鴉比較適合你。”不氣死人不罷休。
“你…”
“不要叫我公子,叫我遲吧!”遲突然正色道,帶有不容拒絕的神情。
“遲…”琴菲對他的堅持有些不解,但仍順着他意。
“很好聽!”他展露笑顏,那笑容猶如陽光一般燦爛奪目,晃得琴菲有些移不開眼,琴菲就這樣呆呆的看着他。
“遲”,蕭閣王爺不知什麼時候已站在不遠處,向遲點點頭,“你來了!”
“有人要見你,晴飛!”蕭閣王爺側過身。
“晴飛哥!”一個嬌小的身影小跑到琴菲面前。
“小小!你怎麼來了?”
“人家不是說過,要來看你麼,”柳小小嬌嗲,“你看,我還做了你最喜歡吃的桂花糕和酒釀丸子。”
“正好,我好久沒有吃過酒釀丸子了。”遲出聲道。
柳小小的目光轉到遲的臉上,給了他個大白眼:‘別人說話你插什麼嘴,真是不討喜!咦,這人好像再哪見過?’於是,她睨了遲半晌,“哦,是你,沒錯,你是那天那個和我搶手鐲的臭猴子,你怎麼在這?”
“惡婆娘,你纔是來這幹什麼呢?”遲迴擊道。然後嗲聲嗲氣的學柳小小說話:“人家不是說過,要來看你麼。”
柳小小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把東西往旁邊一擱,追着遲就要打。遲當然跑了。
兩人你來我往,在林琴菲和王爺身邊上躥下跳,沒完沒了。
林琴菲搖頭輕笑,‘這兩個真是冤家。’
“好了,好了,”琴菲見柳小小跑得有些喘了,拉住她,說道。
“來啊,來啊,”遲還不死心的挑釁。柳小小作勢又要去打他。
“不如你們用晴飛做的新玩意——羽毛球,一決高下吧!”蕭閣王爺出聲了。
王爺拿出了那副玉色羽毛球拍,遞給柳小小和遲一人一支。讓他們上場廝殺。
“來就來,誰怕誰?”兩人語氣一致。
林琴菲和王爺站在場邊,看着場上那兩個飛舞的身影。
“晴飛。”蕭閣王爺好像有話要說,卻又欲言又止。
“王爺?”他想說什麼?琴菲不知道。
“以後也別叫我王爺了,叫我名字吧。”
“咦?”
“夜。”蕭閣王爺煜夜提醒道。
“夜…”琴菲臉不知怎麼的,有點發燙,發出的細聲像是在喚他,又像是在喃喃自語。
煜夜的臉依舊看着球場,只是嘴角勾出幾分淺淺的笑意。
兩個累的軟趴趴的人,趴在王府的飯桌上,等待着開飯。
“這不是遲嗎?”“老妖怪”準時出現在飯廳門口。
“老妖怪!”遲看見他有些吃驚,“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幹嘛看到我,像見到鬼的表情,難不成你做了什麼壞事?”“老妖怪”探究的眼光射向遲。
“哦,菜來了,大家吃吧,吃吧,別客氣。”遲像在自家一樣,招呼着,避開“老妖怪”的目光。
“來,琴菲,吃塊雞,”遲殷勤的夾了個雞腿,輕輕放到琴菲碗裡。
“來,惡婆娘,吃個雞屁股。”遲把雞屁股撇下來丟到柳小小碗裡,於是火山爆發,疲態的兩人又開戰了。
餘下三人則自顧自的吃着,一副眼不見爲淨的態勢。
“琴菲,過些時日立秋,我們一起去郊外騎馬狩獵吧!”遲用手掌撐遠正扭打在一塊的柳小小的腦袋,騰出空來和琴菲說話。
“可我不會騎馬。”琴菲老實回答。
“我來教你。”許久沒有出聲的煜夜說話了,話語輕柔。
“那就這樣說好了。”遲早已轉過臉,一邊說,一邊忙着與柳小小過招。
琴菲望着煜夜細嚼慢嚥的側臉。
王爺好像有些什麼不太一樣了…琴菲也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