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出晚歸的, 兩天一溜煙的就過去了。我不知道周遲是怎麼做到的,反正我這兩天卯足了精神觀察,也沒發現身後有什麼盯梢的, 甚至還有點恍惚起來, 周遲吃飽了沒事幹纔派人看着我呢。
中午一下班我就奔秦致遠家去了, 進去了還挺驚奇地發現朱軍不在, 他平時不是跟朵向陽花似的圍着秦致遠這太陽轉嗎。我看秦致遠家裡幾窗明淨井井有條的, 壓根就不用我幫什麼忙,不由得好奇問他:“找我來幹嘛?你這房子不是都收拾乾淨了嗎。”
“敢情你以爲我是找你來收拾房子的。有人誠心想跟你道個歉,託我約你出來。”秦致遠笑着說。
我聽了直接就愣住了, 用腳趾頭都想得到是許野找來了。
“十九。”那把熟悉的聲線就在我身後響起,震得我後腦勺發麻。
我繼續傻站在原地, 連個轉身的勇氣都沒有, 我在心裡說, 十九,你慌什麼, 該慌的人是他纔對啊!
“許野他專程過來,你總不至於一直拿背對着他吧?”秦致遠說。
如果可以,我連背都不想對着他。不過這時候想躲也沒用了,我心一橫,轉過身去, 咬着牙對許野說:“好久不見啊。”
許野穿着件灰色的羊毛衫, 穿着雙居家的拖鞋, 既不頹廢也不憔悴, 聽了我說的那句好久不見, 嘴角居然浮出個輕笑來。
這個笑差點把我刺激出內傷來,這幸福笑容到哪兒都可以露出來, 就是千萬別在我面前露出來。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點變態了,居然見不得別人笑。
“是很久不見了,十九,你是不知道,要見你一面,有多難。”許野語氣裡透着疲憊。
我硬起心腸,“見了又怎樣。”說完就往門口走。
秦致遠的聲音被我拋在腦後,“許野,十九,你們倆到底是怎麼了?十幾年的兄弟,非要鬧成這樣嗎?”
秦致遠不提這十幾年兄弟還好,一提我就更加連一秒鐘都不想多呆下去。手已經按在門把手上,許野一把按住我的手,兩個人同時發力,那扇門愣是隻開了一條縫。
“許野,你放開,不要逼着我跟你動手。”我瞪着他說。
許野居然又彎了彎嘴角,“你不是早跟我動過手了嗎?”
我腦子一熱,握住拳頭就送出去,直接打在許野胸口上。
許野一點兒要躲的意思都沒有,只倒抽了口氣仍舊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秦致遠立馬就激動了,“十九,你瘋了吧你!”
那一拳我是氣瘋了真沒留力,打了多重自己心裡清楚,被秦致遠這麼一吼還真有點不知所措了。一時間有點分不清楚,這一拳打的到底還是不是我兄弟。
“你先別走,我還有話說。看在捱了你一拳的份上,讓我把話說完。”
我是真不明白,許野他這個時候怎麼還笑得出來。有些東西,不是說忘就能忘的,我對着這張熟悉的面孔,腿就跟灌了鉛一樣挪不動一步。
算了,聽完再走也一樣。
所以許野忽然欺近的時候我一點準備也沒有,大門被撞得碰到外面的牆又彈回來,發出嘎吱的餘音。
同時碰撞在一起的還有四片脣。
熟悉的菸草味伴隨着過去的回憶一股腦地撲了過來,我根本連個逃的地方都沒有。
我下一步會是個什麼反應,許野早就已經猜到。在我推開他之前他就已經先放開我,繼續站着跟我對峙。
秦致遠那邊估計是被震撼住了,一點聲響都沒有。我也沒臉去看他,我是沒想到許野當着秦致遠的面都敢這樣。
“有什麼話你說。”我有些煩躁地打破僵局。親了下就親了下,難道我還再給親回去,大不了就當被狗啃了一口。
“說完了。”許野淡淡地說。
我有點詫異地看着他。
“剛纔就說完了。”
我腦子裡混沌一片,敢情我剛纔又被許野給耍了。
樓道里傳來厚重地腳步聲,我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朱軍仰頭看這邊。他邊走着還邊對着電話說:“我到了。哎,我說周遲,你終於肯讓你們家十九出來放風啦。。。。。。他跟秦致遠家門口站着呢。”朱軍掛了電話走上來就問:“你怎麼來了?怎麼還在門口杵着?”轉頭看見面無表情堵在門口的許野,朱軍想也沒想就說:“秦致遠,你們家今天挺熱鬧的呵!”
秦致遠估摸着是被朱軍給叫醒了,走過來說:“朱總,你怎麼來了?”
朱軍訕訕一笑:“沒什麼,過來看看你住得習不習慣。。。。。。”
趁着沒人注意,我擡腳就往門外走。朱軍後腦勺就跟長了眼睛似的,“哎,十九你別走啊,周遲說他也會過來。”
我本能地回一句:“他過來跟我走有什麼關係?”
許野忽然插嘴:“他過來了好啊,大家打開天窗說亮話。”
要說你們去說,我反正是沒什麼好說的。我一踏出秦致遠家的門就被許野拽住,怎麼着?十九爺我今天還真走不出這門了?
許野沐浴在我槍林彈雨般的眼神裡跟沐浴在春風裡一樣毫髮無損的,看來這招我還得跟周遲多學着點。
不等我反應,許野就塞了個四四方方的東西到我手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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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五十萬。連本帶利地還給他。”
二百五!許野挑這麼個數絕對是故意的。
“不用這麼多利息。。。。。。”我裝作沒聽出那二百五的意思,把卡又給遞了回去。
許野沒伸手接,倒是聲音低低地說:“十九,你要是再問二百萬賣不賣給你,打真人版CS我也賣。”
“靠!”我抓狂地往秦致遠家大門踹了一腳,許野這出苦情戲是演給誰看的,現在說這些還有個屁用。
踹完之後誰也沒再說話,倒是朱軍這個二十四孝護草使者蹦出來說:“這可是秦致遠家的大門,你留着點力,別踹壞了。”說完頓了一頓收到我刀子似的眼神了又接着說:“你別拿眼睛橫我,你們家周遲比我更過分呢!”
好在秦致遠還是自家兄弟,胳膊肘不往外拐,站在朱軍身邊輕飄飄地說:“朱總,今天是我們兄弟幾個的事情,你是不是先回去?下次我再專門請你過來。”
秦致遠明擺着逐客令,朱軍估計是釘子碰多了,連帶着臉皮也愈發厚實了,“我人都來了,不請我喝杯茶再走,有那麼點不近人情吧。。。。。。”
秦致遠二話不說,立即使喚我,“十九,去泡茶。喝完了趕緊走。”
我往廚房方向走了兩步才反應過來,怎麼秦致遠一說我就聽使喚了,我不是該加大馬力逃離出這塊是非之地嗎?
想走的走不了,想留的不讓留下。我一瞬間就燃起了跟朱軍惺惺相惜的感覺。
許野走進來的時候我正拎着熱水壺往杯子裡倒水,他一來我一走神,滾燙的水直接就澆到端着杯子的那隻手上去了。
要沒人在場,我上躥下跳早就叫嚷開了,而今只能忍着痛先放下熱水壺,裝一點也不燙的同時還得裝着沒看見許野這人。
許野直接就衝過來抓住我我的手送到水龍頭底下猛衝一氣,這會兒剛立春沒多久呢,水就跟從北冰洋流過來的一樣,我掙扎着想撤回來,許野還死抓着不放。
“沒事了沒事了!你鬆手啊你,你不知道這水有多涼嗎?”老子爪子都快凍斷了。
許野啥話也沒有,直接把自己另外一隻手伸過去,面無表情地跟着我一起衝冷水。
我完全就被他這個舉動給鎮壓下去了,有點懵地看着許野那張雕塑似的側臉,一恍惚差點就以爲時光倒流了。
“沖涼水是不是挺有滋味的?要不我也來沖沖?”
我一轉頭就看見周遲鼻子耳朵通紅地站在廚房門口,咬牙切齒地丟下這麼句話。
我本能地縮手,許野不依不饒地抓着我離了水龍頭,又伸手艱難地拿了瓶醬油過來,衝着我手一頓亂澆。
我腦子裡居然很短路地飄過三個字,滷豬蹄。。。。。。
見着周遲了,我頭一件事就是把銀行卡給他,“許野把錢還你。”我都沒敢提二百五的金額,提了周遲跟許野非掐起來不可。
周遲接過去了我也就鬆了口氣,結果他老人家盯着那卡看了三秒,乾淨利落地擰成兩半。
我看得眼睛都直了,那可是粉嫩粉嫩的人民幣啊,人周遲也真下得去手。。。。。。
連朱軍都忍不住感嘆:“你不要給我也成啊。”
周遲沒事兒人一樣把手搭我肩膀上說:“怎麼一聲不吭地跑這兒來了?”
我還沒從周遲手刃兩百萬,視人民幣爲糞土的戲碼裡跳出來,沒聽出他話裡濃重的火藥味,隨口就答:“秦致遠讓我過來一下。。。。。。”
“他讓你過來你就過來!”
周遲這是在無理取鬧麼。。。。。。
他手一動我還以爲他要發飆了,結果他把我那隻狀似滷豬蹄的手拎起來問:“沒事吧?”
周遲這情緒可真夠跌宕起伏的,我在衆目睽睽之下有點囧地把烏黑的爪子收回,無意間瞥見許野的臉色,那臉色黑的還真看不出跟我手的顏色有什麼區別。
全場就朱軍最輕鬆,在一邊嘀嘀咕咕地說:“打一巴掌再賞顆糖吃,我得好好學着點。。。。。。”
我有點兒詫異地發現秦致遠這座萬年冰山,居然在朱軍說完之後扭頭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朱軍還特沒出息地傻樂傻樂。
我還沒研究完秦致遠這奇異的化學變化,周遲拉了我就走,“沒什麼事我們就先走了。。。。。。”一拉之下還拉不動,周遲就邊學秦致遠用眼神剜我,一邊說:“專程來接你回去吃飯的。”
一聽回去吃飯我就把萬事都拋在腦後了,周遲的手藝是真不錯啊。剛好又得了個全身而退的契機,低着頭不去看許野,灰溜溜地就跟着周遲走了。
結果半路殺出朱軍這個程咬金,“周遲,這麼多人在這兒,你就只請十九吃飯?”
周遲轉身衝朱軍露出個寒氣森森地笑來,“那你就跟來啊!”
朱軍也還真敢,四下問了一圈:“你們去嗎?”
第一個答的是許野:“我去。有飯蹭怎麼能不去。”
周遲把車停在飯店門口,我還有點小懵地問他:“不是說回去吃嗎?”
周遲拽了吧唧地丟下一句:“肥水哪能流外人田!”
五個人圍着大圓桌子坐着,說個話都跟個喊山似的。許野坐在最外圍,我只要一看他我就腦袋痛,他沒事找事非跟來幹嘛。
心不在焉地點了菜,服務員姑娘又溫柔大方地問周遲:“請問幾位喝什麼酒?”
我一聽到個酒字就回神了,看見周遲張嘴還真有要點酒喝的意思,直接一個小李飛刀的眼神甩過去。
周遲茅臺都說了一半,愣是生生扭轉乾坤:“茅。。。。。。呃,那個你們這兒有甜酒賣沒?”
此話一出,朱軍登時就笑抽了。
人服務員姑娘還挺認真地回答,“不好意思,我們這兒沒有甜酒。”
周遲被朱軍笑得無比尷尬,“那你問問他們喝什麼酒。”
最後點了瓶茅臺,周遲鬱悶地喝着果粒橙,許野像是跟那瓶茅臺有仇一樣喝個不停。我心想你想喝窮周遲也不是這麼個做法,喝死自己了他也窮不了。
我拍了拍坐在旁邊的秦致遠,讓他勸勸許野別喝高了。秦致遠有點複雜地瞥了我一眼,屁股剛挪開椅子,那邊許野就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許野的酒量我清楚得狠,二兩白酒根本就不在話下,他這又是發什麼瘋。
“你跟我出來一趟,我有些話要跟你說清楚。”許野的手指頭越過我,居然直接指着周遲。
周遲坐着不動,一臉“你讓我出來我就出來”的表情。
秦致遠過去拉許野,被他一把推開,朱軍臉直接就拉下來了。
周遲毫無預料地就站了起來,我神經一緊繃就開始計算,秦致遠鐵定地幫着許野,朱軍堅定不移地站周遲這邊,二對二啊,萬一真掐起來我站哪邊。。。。。。想到這我立即拽住周遲,他像有讀心術似的給我來一句,“真以爲每個人都跟你一樣只會用拳頭解決問題呀!”一甩袖子就自顧自地走了。
許野跟着出去了之後,我開始攛掇秦致遠,“要不我們也去看看?”
秦致遠鄙夷地看了我一眼,朱軍就跟代言人似的搶在他前頭說:“聽牆根不是爺們做的事情。”
“到底怎麼回事?你跟許野。”秦致遠問。
假設沒有伸長耳朵在一邊眼巴巴望着的朱軍在,我估計就一把辛酸淚地把什麼都跟秦致遠說了,一見着朱軍那好奇寶寶的模樣我就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那今天早上你跟許野在門口,那是在幹啥?”秦致遠直接就把朱軍當空氣了。
朱軍還不老實當空氣,硬插嘴:“他們幹啥了?”
“也沒做什麼,當着十幾年兄弟的面親嘴了。”
秦致遠說得一本正經,也不擡眼看看我冷汗都快流成瀑布了。讓朱軍知道了,那不等於讓周遲知道了,我又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下一秒我就沒功夫埋怨秦致遠了,朱軍居然趁着秦致遠扭頭找他說話地當兒,乾淨利落地捧了秦致遠的臉,吧唧親了下去,親完之後還意猶未盡地問:“是不是這樣?”
我當場就幸災樂禍了一把,當着十幾年兄弟的面親嘴了,也不過如此嘛。秦致遠面紅耳赤的模樣我還是頭一回見到,今天真要謝謝朱軍讓我開了眼了。
有句老話說的好,樂極是要生悲的。我還沒幸災樂禍完,秦致遠也還沒緩過神來,包廂外面就人聲鼎沸起來。
我們仨立即拋下眼前恩怨,躥出去看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許野被揍成豬頭三似的歪在地上,周遲不解恨地又抓着他領子把人拎了起來,又是一拳頭下去。許野連個要躲得意思都沒有,我想起他在門口也硬捱了我那一拳頭,敢情這人是專程來找虐的。
一晃眼的功夫許野又捱了兩拳,嘴角的血順着脖頸流下來,有那麼點慘烈的味道。我到底還是沒有眼睜睜看着許野捱揍的本事,幾乎已經養成習慣了,每回許野跟別人打架我總是第一個衝上去幫忙,哪怕今天跟他打架的那個人是周遲。
我直接就衝上去抱住周遲,“周遲,夠了。”
周遲估計是打紅了眼了,聽了清脆一聲響,自己晃晃蕩蕩滾到一邊我才反應過來,他奶奶的,周遲他居然甩了我一巴掌。我一邊耳朵嗡嗡作響,嘴角疼得厲害,腦子裡混混沌沌地想,貌似甩人巴掌也不是爺們乾的事情吧,周遲他是瘋了嗎?
秦致遠走過去扶起許野,朱軍已經完全懵了,在那兒自言自語,“操,我眼花了吧,周遲居然會甩十九巴掌。。。。。。”
我隱約猜到許野跟周遲說什麼了,但朱軍那句話忽然之間就讓我只昏了半邊的腦子完全癱瘓了,臉上的疼真不覺得有什麼,心裡面翻江倒海似的,周遲他一句話不問我,直接就給了我一個嘴巴子。
腦袋發昏的時候,最好還是不要說話。但是人腦袋一發昏哪兒管得了那麼多,“周遲,你招鴨子一夜風流的時候,我甩過你巴掌嗎?”
周遲聽完之後張牙舞爪地就要撲過來,朱軍一面衝上去抱住他一面吼:“秦致遠,拉了十九趕緊走!他們倆現在腦子都不清醒,到時候要絕對要後悔的!”
秦致遠扶着許野,根本就顧不了我這邊。用不着秦致遠拉,我老實轉身就走,留下來只會更難看。
我邊走還邊想,周遲他這次是要揮巴掌斬情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