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遲跟棗子在飯桌上談的盡是業務上的事情, 小姑娘年紀輕輕的，說起擺脫危機的解決方案來頭頭是道，我在一邊自愧弗如, 火速扒完飯就打算回去了, 好讓他們兄妹倆好好討論。
周遲只擡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都讓我覺得自己像是犯了什麼大錯一樣, 還好他沒再說什麼, 跟着我走到門口。
“真考慮清楚不在這住了？”
我點點頭，周遲向來是個不依不饒的主，“要不我們哪天一起去看房子？”
我要再搖頭就真有點不近人情了, 但是這時節要買房子，把我賣了看能不能湊齊首付, 只能敷衍地說：“我考慮看看。”
隔天朱軍就打電話過來, “十九,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一個？”
“好消息。”有個好消息在前面墊着, 聽着後面的壞消息也不至於太崩潰，我是這麼想的。
“好消息是哥們我成功地拿下了秦致遠那座活冰山！”朱軍說着說着就拔高了聲音，緊接着又低了下來，“壞消息是，有件事得求你幫個忙！”
我向天翻了個白眼, “有事你就說啊！犯得着用個求字？”
“那你上我這來一趟, 我們當面說。”
秦致遠正式出櫃這個消息我不意外, 但朱軍這個壞消息我完全就沒點頭緒, 他們的事情我又能幫上什麼忙。
秦致遠也在朱軍的辦公室裡呆着, 見了我招呼了一聲就開門見山地說：“是這麼回事，許野打算收購周遲的公司, 指明讓你過去跟他談。”
我聽了一頭霧水，“秦致遠，我們都知道許野幾斤幾兩重，別說收購，能正常運轉就已經很不錯了。”
“他跟陳景程搭上線了，周遲樹大招風，牆倒衆人推，不知道多少人想落井下石。。。。。。”
朱軍接着說：“找你過來完全是我們自己的主意，周遲這人你也該明白了，什麼都好說，提到你就油鹽不進。我們的意思是你跟許野坐下來談談，儘量拖延時間，我們再想辦法。。。。。。”
秦致遠和朱軍已經完全到了夫唱夫隨的地步，“你也不用太擔心了，我們想拖時間，只怕他們也好不到哪兒去。許野倒是讓我明白了，生意場上不談情，談情傷錢哪！”
我忍不住苦笑，許野這是要把兄弟都逼得跟他反目麼。。。。。。
“你們替我安排一下，不過見個面而已，還能少塊肉不成。”
“十九。”朱軍叫住我。“周遲小十年心血就花在這上頭，他說不要就不要了，我看着還捨不得呢！這事是違了你跟周遲的意了。。。。。。”
我打斷朱軍，“我明白，朱軍。我也看着周遲早起貪黑，應酬都把胃給應酬出毛病了，我是被你們矇在鼓裡，我要早知道，你們倆捨得，我還捨不得呢！還有，下回要再有個什麼事，拜託你們千萬別拿我當外人，每次一出事我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這樣心裡憋屈。。。。。。”
朱軍笑了笑說：“誰敢拿你當外人啊！知道了，下回有什麼事一定第一個知會你。”
其實我不用見許野都知道他要跟我說什麼，真正走進包廂裡聽他自己說出來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跟秦致遠一起走進去，許野罕見地穿了一身黑西裝，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見着我們的第一句話就是：“致遠，我想單獨跟十九談談。”
秦致遠不動聲色地停住腳步，“十九，我在外邊等你。”
我漠然地站着說：“你想怎麼樣？”
“難得見上一面，好好說說話不行嗎？”許野邊說邊倒了杯茶遞給我。
許野一這樣我就頭痛，我們倆關係明明已經惡劣得不行，他卻還是一副跟你是八拜之交的態度。
我懶得跟他囉嗦，轉身就走，“許野，我不是來跟你喝茶聊天的，有事說事，沒事請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周遲知道你過來嗎？”許野忽然就來這麼一句。
我停住腳步，“他當然知道。”
許野微微一笑，“你對誰都是實打實的，什麼時候說過謊。。。。。。”
我深吸了口氣說：“許野，周遲公司現在岌岌可危，牆倒衆人推，我沒想到你也會來推一把。”
“你爲什麼不這麼想，總會有人想來分這一杯羹，我不動手，可以是別人，那爲什麼不能是我？”許野有些無辜地說。
我差點被他噎死，他把話說得滴水不漏，我還能說什麼。我只能說以前我熟悉的那個人，一直都是講義氣、豪氣干雲的許野，這樣精於算計、油腔滑調的，我還真是頭一回見到。
“那根本就是沒得談了，你不是跟秦致遠說，我出面來談事情就還有轉機？”
許野微微頷首，“秦致遠沒傳錯話，你跟周遲斷了，我們重新開始，只要你答應了，我立即收手。”
我氣不打一處來，把老子當合同條款還是什麼了，當初爺心情好的時候倒貼二百萬沒品德沒節操的死貼着去你都不屑，現在拿周遲的事業來威脅我，是這麼個意思吧！
剛準備當場就發作，想起秦致遠之前交代的，要儘量拖延時間，反正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入大海的水，連個響也沒有，到時候賴掉就行了。十九爺年輕的時候也是當過小痞子的，雖然沒許野道行高，毀個把約還是沒問題的。
“你讓我考慮一下。”我轉過身去，避免跟許野對視。考慮個十天半月的，秦致遠說的拖延時間也就做到了。
許野走到我身邊來，“你有的是時間考慮，我也有足夠的耐心等，只是不知道周遲的公司還有沒有時間等。。。。。。”
你大爺的。我在心裡罵。許野這是明目張膽的威脅，連個考慮的時間都不給。
“十九。”許野接着說，“人難免會犯錯，難道就不能給個機會改過？”說着說着整個身子已經靠過來，煙味還是那麼個煙味，原來物是人非是這麼個意思。老早以前我就對許野說過，也許以後還能做兄弟，是他一步一步把這種可能逼進死衚衕裡的。
現在美男計對我來說已經不管用了，我還沒來得及閃開，門口就吵吵嚷嚷的，那聲咆哮聽得有些耳熟，除此之外就都是秦致遠的聲音。
我跟許野都站着沒動，沒想到這點默契還在，誰欺負秦致遠誰倒黴啊！
“周遲你聽我說。。。。。。”
包廂大門敞開，秦致遠小媳婦一樣的拉着周遲，周遲表情還算淡定，踹開門還特理所當然的大步走了進來。
被他眼神一掃，不淡定的那個人就是我了，“我什麼都沒答應他。”話一溜出口我就後悔了，這不是不打自招麼。。。。。。
周遲循着線索就窮追猛打：“他讓你答應他什麼了？”
許野在一邊淡淡接口道：“周遲，你把十九讓給我，放他跟我走，我保你繼續當你的大老闆。”
“好。”周遲淡淡地吐出一個字。
我幾乎疑心自己聽錯了，周遲他居然說好，說完好之後還特欣賞的看我表情，然後才慢條斯理地說：“十九又不是個物件，哪兒能讓來讓去的。我放他跟你走，我保你會被他折騰死，他絕對哭着喊着要呆在我身邊，所以我勸你還是不要冒這個險爲好。”
我在旁邊擦冷汗，周遲這隻賣夫求榮的死狐狸，老子被你吃定了嗎？哭着喊着要呆在你身邊。。。。。。頂多就小打小鬧一下，哭着喊着倒不至於。。。。。。
許野臉色就微變，“也就是說，沒有商量的餘地了？”
秦致遠剛張了張嘴就被周遲打斷了，“沒有了！”轉頭瞟了一眼秦致遠接着就說：“十九你這交的都是些什麼朋友啊！明擺着與虎謀皮的事，傻子才幹呢！”
我敢打賭這是秦致遠頭一回被罵是傻子，偏偏他居然就沒發作，小臉一陣白一陣紅的。
秦致遠自己開車走了，我上了周遲的車，能省個打的錢，傻子纔不省呢！
車子開到巷子口就再開不進去了，周遲跟着我下車，跟着我上樓，我邊拿鑰匙邊瞟他：“周遲，送到這就夠了，你事兒挺多的，趕緊回去處理。”
說句心裡話，就我這破地方，我還真不願意讓周遲看見。
“靠，都送到門口了，請我進去坐坐喝口茶不過分吧？”周遲開始耍無賴。
合理要求，無法拒絕。要是我當時想明白了請神容易送神難這個道理，死活也不會讓周遲進屋的。
周遲四下裡打量了一圈之後給了個評語，“還不錯，比咱家九萬住的強那麼點。。。。。。”
不帶他這麼寒磣人的。。。。。。我倒了杯水給他，“咱地界入不了大老闆的法眼，趕緊喝完了走人！”
周遲大搖大擺地往椅子上一坐，然後倍兒認真地說：“十九。。。。。。”
“嗯？”我聽着呢。
“很可能從明兒起我就窮得連一毛錢都沒有了。。。。。。”
“嗯。。。。。。”我打算等周遲一走就再聯繫許野，周遲都對我這麼有信心了，跟許野虛與委蛇一下算不了什麼。爲着這個毀了他十多年的心血，想來想去怎麼都覺得不值啊！
“所以你養着我不過分吧？”
“額。。。。。。”
“在你這白吃白住不過分吧？”
“額。。。。。。你這是趁火打劫，耍無賴！”
周遲大言不慚地說：“現在身處險境的是我，趁火打劫的對象也是我，耍無賴也是對我耍無賴，哎，看不出啊十九，你還挺會顛倒是非黑白的。。。。。。”
“。。。。。。”我也看不出，周遲你真的身處險境嗎？真的被人趁火打劫了嗎？
一個月之後。。。。。。
“老子不幹了！周遲你個敗家子，這個月你耍爆幾張信用卡了，你自己說！”
周遲完全就無視我的臉色，居然笑嘻嘻的摟過我肩膀，“從今往後，我養着你！這話是誰說的來着？”
我被這句話噎死，誰讓周遲一裝可憐我心一軟腦子一熱就豪氣干雲地說了那麼句話。說他是周扒皮還真是誇他了，我賣一個月糉子還不夠他一套西服錢。。。。。。勞動人民的血汗錢就是這麼被榨乾的。。。。。。
“嫂子！”
我一聽這聲音就後腦勺發麻，跟周家小妹說過多少回了，愣是沒一點改過來的意思。
“是小棗啊！你怎麼在這啊？”我上這來是給人家公司推銷糉子的，周家小妹上這來幹嘛？
周小棗衝我露齒一笑，“我是來視察的。嫂子你得替我做主，真是沒見過這麼狠心的哥哥！”
我聽得雲裡霧裡，“你哥怎麼你了？”
“公司什麼事情都丟給我，自己不知道躲哪裡去了，打電話也不接。。。。。。”
周小棗還要接着跟我抱怨，我忍不住打斷她：“等等！他公司不是倒閉了嗎？他不是欠了一屁股債嗎？”
周小棗瞪大眼睛看着我，“誰告訴你的！最後關頭不是永興王總拉了我們一把，然後轉危爲安了麼？我哥沒跟你說？”
“。。。。。。”
“報紙電視上到處都是，只不過我沒想到我們十九從來不看報紙，看電視也只看五臺，開電腦要麼看小說要麼CS。。。。。。”周遲他這是看準了我就是這樣的人才敢跟我玩這套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周遲。。。。。。”這是咬牙切齒地叫法。
“嗯？你都知道啦？沒關係，這回換我養你怎麼樣？我刷爆你幾張卡，你刷爆我幾張，我在你們家住着，你也去我們家住，你做飯給我吃，那以後都是我做飯給你吃。這下該滿意了吧？”
“。。。。。。”
“還不滿意？大不了以後你都在上面。。。。。。”
其他的都好說，最後這一句，太沒誠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