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步卷 903 迴歸(二)
傳送陣技術也在合衆國運用起來了,以前從晶藍星到格蘭蒂亞,最快需要一個半月,慢則兩個月也不出奇。只不過合衆國都不習慣叫傳送陣,而是叫高星門。
經由高星門,鳳九淵一行十天之後便抵達格蘭蒂亞。
十多年後重回格蘭蒂亞,鳳九淵是說不出的感慨。看着那早已不再熟悉的市容市景,他忍不住嘆道:“十三年呀,就讓一切都變得陌生了……”
在這一點上,不單是思菊,許多人都與他有共鳴,無不表起了自己的感慨來。鳳九淵聽了,就道:“任何東西也抵不過時間的威力,包括記憶……”
林澤煥道:“當年,你剛來格蘭蒂亞的時候,還是個愣頭小夥子,如今,如今除了氣質成熟了些以外,還是那個愣頭小夥子……”
說笑了一番,陳亞就說安排在大使館下榻,問他有沒有意見。鳳九淵說沒有,又問訪問有事情接洽好了沒有,陳亞就說:“按你的要求,沒有說是哪位大長老要來,只說是爲了商談賠償支付的事情,他們就一口答應了,相關簽證許可昨天也辦好了”鳳九淵嗯了一聲,回頭問榮明潛道:“鳳舞六代的佈會安排得怎樣了?”榮明潛說一切準備就緒,鳳九淵就道:“那就明天”然後又道:“現在籌辦一場酒會還來得及麼?”榮明潛道:“來得及”鳳九淵道:“那就辦。把星海工業的老朋友都請來,大家聚一聚……十多年沒見了,也怪想念得緊”說起這話來,大家也才感覺他並不像表面那麼年輕了。
安頓下來後,鳳九淵就佇立在窗前靜靜地看着格蘭蒂亞的天空。思菊知道他在咀嚼和品嚐着回憶,也就沒有打擾他。
下午,陳亞說晚上將舉辦一個私人的宴會,招待鳳九淵一行。鳳九淵就說不必了,他晚上想出去走走。陳亞見他心事重重,情緒也不高,也就沒有強求了。
天快黑的時候,鳳九淵對思菊說去拜訪個朋友,說她這幾天趕路也累了,就留在大使館裡好好休息,便走了。
思菊知道鳳九淵不是去拜訪朋友,而是去尋找那已經零碎的記憶。看着鳳九淵消失在門口的背影,她的心底突然涌起一種說不出的酸楚的味道,她想:他的心到底是堅強還是脆弱呢?這些年來,不管遇到多大的艱難,他都走了過來,走得比誰都激昂,也走得比誰都慘烈。可當他面對曾經的回憶之時,卻又脆弱得像玻璃人似的,彷彿一碰就能碎……格蘭蒂亞,他的騰飛之地,這裡留下了他太多太多寶貴的記憶。十三年了,歷經千難萬苦終於回來了,結果一切都變得面目全非。而如此難得的一晤極有可能是最後一面,試問他如何能不心酸神傷?思菊忍住流淚的衝動,緊追幾步出去,叮囑他要早去早回,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辦,還要雷頓照顧好他的安全云云。
出了大使館後,雷頓就問去哪裡。鳳九淵道:“隨便轉轉罷……”說了後又問:“那個,當年星海工業的總部還在嗎?”還不等雷頓回答,又道:“算了,不去了。去陸宅看看”
陸宅已經不復存在了,改建成了商業中心,繁華得讓人側目。鳳九淵坐在車裡,望着了這一幢幢望聳入雲端的建築,顯然是早預料到會是這樣,儘管有些傷感,卻並不失望。
接下來,他們又去了林宅。那片古老的建築羣還在,只不過已經不再是私人建築,而是以它爲中心,擴建成了國家博物院。鳳九淵只是瞟了一眼那輝煌無比的‘國家博物院’的牌匾,便對雷頓道:“算了,不看了,走……”又逛了一個多小時後,雷頓就問是不是該回去了,要不然思菊該擔心了。鳳九淵卻搖頭道:“難得來一回,再逛逛。咱們在格蘭蒂亞還有朋友麼?”
雷頓道:“沒有了,該都的都走光了”
鳳九淵就不再說話了。
臨近午夜的時候,鳳九淵興許是覺得累了,興許是覺得那些散落的記憶再也找不回來了,這才讓回去。
剛進大使館的門,陳亞就說有客人來拜訪。
鳳九淵有些奇怪地道:“客人拜訪?拜訪我的?”
陳亞道:“是,他找名要見你”
鳳九淵將外套交到雷頓手裡,問:“人在哪?”陳亞就把鳳九淵往會客廳引。
那人正在看懸在牆上的陳亞的畫作,彷彿欣賞得有些入了迷,連人進來了都不知道。
鳳九淵看着挺拔的背影,只覺得有些眼熟,卻又沒想起是誰來,便愣着細看。那人興許是覺察着背後有道犀利的目光盯着自己,猛地迴轉身來。那一剎那,兩人的眼裡都同時綻出了驚訝之色,鳳九淵是沒有料到是他,而那人沒想到鳳九淵竟然是真的回來了。
“柯藍”
“鳳先生”
兩隻手握在了一起之後,鳳九淵打量着穿戴齊整,一身貴氣,且榮光煥的柯藍道:“看樣子這十年來你過得還不錯?”
柯藍的眼神顯得有些迷茫和錯愕,彷彿還在確認眼前這人到底是不是鳳九淵,道:“還好,總算挺過來了”
“在國會裡任職?”
“外交委員會常任理事要不然怎麼會知道你回來了?”吁了一口氣後,眼神漸漸堅定了下來,但卻又表現得有些不自然起來。
鳳九淵示意他坐下說話,他笑了笑,本想客氣兩句,卻渾然忘了該說什麼。鳳九淵問道:“不是說沒有明確告知來訪者麼?你怎麼就知道是我?”
柯藍想了想,先是比劃了一個手勢,反正鳳九淵沒看明白那手勢代表什麼意思,見只柯藍加重語氣道:“好在我還不笨,如果來訪者不是你,而是其他的六位大長老,用得着這麼隱秘麼?”
鳳九淵笑了起來,換了個更輕鬆隨意的坐姿,道:“這是來下戰的呢,還是來見老朋友的?”
柯藍顯然是想努力衝破鳳九淵身上散出來的無形的氣場的壓迫,略顯誇張地哈哈地笑問道:“下戰?什麼戰?”
鳳九淵道:“當年我把你扣在秦王星,一舉瓦解了泰坦民主共和國,既弄得你再也當不成總統,也使泰坦失去了一統大銀河聯邦的機會。你就不恨我麼?”又說:“這筆賬你本來是有機會算的,只可惜我卻走了”
柯藍哂然一笑道:“你不提,我都快忘了自己曾經還當過泰坦民主共和國的總統呢。說實話,當時我確實有點恨,但沒過多久,我又感激你了,特別的感激”
“這又是從何說起?”
“如果沒有你,我永遠都只是一枚受人擺佈的棋子。是你讓我獲得了重生”說完,又豎起兩根手指頭,特別地強調道:“兩次重生。”
“兩次?”
“第一次是加入無回城,成爲軍火代理商。第二次是把我從泰坦的總統寶座上拉下來,讓我重新做回了自己”
“如此說來,你不是來下戰找我報仇的了?”
“不,我是來見老朋友的”
“好”鳳九淵拍手叫道:“雖說我們曾經也有過不愉快,但已經事隔十多年,相逢一笑,恩仇盡泯……”端起茶杯來道:“來,以茶代酒,幹了”
“聽說你這些年在中宇宙世界一個叫鳳凰界的地方當皇帝?”
鳳九淵笑道:“是呀,當皇帝,當皇帝呀……”重重地嘆了口氣後,不無自嘲地道:“人人都道當皇帝好得很,手握至高無上的權力,可你是當過泰坦的總統,自然清楚當皇帝是什麼滋味?”
柯藍不清楚,畢竟當民選總統與獨裁皇帝是兩個概念,而柯藍這個總統還沒有掌握真正的最高權力,只是一枚掌握在聖公會手裡的棋子罷了。他顯然沒有半點興趣跟鳳九淵討論總統是不是跟皇帝一樣這個問題,只是說道:“我就在奇怪,你這樣的人怎麼當得了皇帝?聽說還幹出了好大一番事業,組織起聯合抵抗軍,授命原主席全權負責軍事,生生牽制住了肆虐如虎的怪物大軍?看來這十年裡你着實變了不少”
鳳九淵道:“那都是原道寧的本事,我不過打打下手,搞點後勤而矣。”
柯藍道:“當年你也是這樣,才統一了合衆國。看樣子這十年來,你並沒有像傳說的那樣,丟掉了老本行,坐在皇帝的位置上忘乎所以了”
鳳九淵哈哈地笑了起來。
敘足了舊之後,鳳九淵就道:“你此行怕不只是爲了看老朋友,還有別的什麼事,說”
這下子,柯藍就沉默了。
而會客廳裡的氣氛也陡然沉重了下來。
鳳九淵道:“怎麼,難以啓齒麼?”
柯藍卻道:“想來你也不是爲故地重遊,緬懷舊情而來的?”
鳳九淵道:“外交照會上不是說得很清楚了麼,我是爲洽談賠償支付一事而來的”
“賠償支付?”柯藍的眼裡盡是說不出的譏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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