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市其實挺小的,就一個半畝多的空地,上面縱橫擺着一些小地攤。那攤位都是一張或者兩張獸皮鋪成的,上面稀稀拉拉的擺着一些東西。
多半是買一些散劑藥粉或者一些常用符籙,偶爾有一些奇怪的石頭或者幹梆梆的獸骨擺着。
真正的好東西是不會擺在東市來的,沒有那麼多高人有怪癖,就喜歡來東市逗着那些沒什麼經濟能力的苦哈哈散修和小門派低級弟子玩。
擺在東市的,多半還是一些正規店鋪看不上,上不得檯面的東西,質量,都不怎麼樣。
不過勝在價格低廉,而效果雖然打了折扣,可好歹還是有一些作用的,比如符籙。
東市的符籙多半都是自己在家拿一本符籙大全然後試着做了,拿來買的。可實際上,你想,符籙大全能算是正在的符籙大全麼?能公開的東西多半都是些半殘不殘的次品,沒什麼作用。
就像當初文思遠給洛七七的那本殘破的五行訣一樣,當初洛七七如果修煉的是那本五行訣,想來這輩子,也就和廢了差不多了。
當然了,偶爾也有小門派的弟子練手的東西,偷偷拿來東市這裡賣了,補貼一下修煉所需。
洛七七這會兒,就蹲在一個賣符籙的攤位面前,嚕嚕蹲在她旁邊,而鍾石老老實實的站在洛七七的背後,像個護衛一般。
別家的攤位都是獸皮的,偏這家的攤位是一張油布,邊緣還有一些細小的破損,拿幾塊小石頭壓在四角,石頭看上去是洗過的,倒還乾淨。
賣符籙的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看樣子是個窮困潦倒的散修。
實際上,再落魄的散修也很少會用到窮困潦倒這幾個字的,因爲散修的落魄只是相對於修真界而言的,但是一轉身到了世俗界,那也算是有頭有臉的。
可眼前這個青年渾身上下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寫滿了窮困潦倒幾個字。
頭髮倒是梳得很妥帖,用一塊灰白的文士巾扎着,一身洗得很乾淨的月白長衫,衣襟、袖口和下襬上面,都打着幾塊補丁。雖然那補丁很平整,甚至還有幾分好看,可卻是實實在在的補丁。
青年有些瘦,普通的修士即便是瘦,也都顯得精神,可青年卻閒得有些瘦弱。臉上也有菜色,手指倒是修長白皙,可卻沒有什麼血色。
整個就是世俗界一窮困潦倒的,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打扮。
青年看到洛七七在自己攤位面前蹲下來,臉上就帶了點喜色,還有一點期待。
“小娘子可要買些符籙?”青年不像別的人一般,直接席地而坐,而是撿了一塊洗乾淨的鵝卵石當凳子。和洛七七說話的時候,還拱了拱手,文質彬彬的摸樣。
修士喜歡教洛七七這樣的女子叫姑娘,世俗界的文人才叫小娘子的。
“我就看看,不買。”洛七七笑眯眯的一張一張翻看着青年擺在油布上的符籙,說道。
“哦……”青年的臉上一瞬間就寫滿了失望,不過也沒怎麼樣,只是說道:“那小娘子隨便看看吧。”
“你這些符籙,效果不怎麼好吧。”洛七七翻便翻了,偏偏還一陣見血的將這青年賣的符籙的問題指了出來,半點情面都不給人家留。
“我……我……”青年被洛七七的話弄得手足無措,一張臉一瞬間就漲得緋紅。
“姑娘是明白人,他這符籙別說和店鋪裡的比,便是這東市隨便哪一家的符籙,都比他的好太多了。連在坊市上做夥計幫貢的世俗人,都不會買他的。偏他還風雨無阻,天天都來。嘖嘖,一個文弱書生,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就敢在這雲漓山脈混着,不定那天就被妖獸撕來吃了。不對不對,遇着一個野獸就這書生手上沒有半點力氣的樣子,也討不了好去。”青年旁邊一個賣散劑藥粉的中年漢子湊過來,說道。
“你……你別胡說。遇到野獸,我……我的符籙也能用的……”青年紅着臉,結結巴巴的說道。
“嘖嘖……”中年漢子搖着頭,一臉輕視的看着青年:“你這書生,我早勸你別來了,來東市的雖然都只是散修或者小門派的弟子,可眼力還是有的,你這些符籙,是不會有人看得上眼的。好好的讀書考試做個風風光光的大官多好,偏你要折騰。”
“我……我的符籙都是極好的……”青年書生脖子都紅了,憋了半天,憋出來這麼一句話。
“哈!哎,大夥兒聽聽,這窮酸書生說自己的符籙都是極好的。”中年漢子彷彿是聽到什麼特別好笑的話一般,招呼了左右一句。
“哈哈哈哈……”在左右擺攤的修士俱都笑了起來,那摸樣,還真是覺得青年書生說的話極好笑。
“笑,笑什麼……是你們不識貨!”青年書生結結巴巴的衝周圍的人說道,偏偏那語氣,那聲音,半點威懾都沒有,只是又引得這些修士鬨然大笑。
青年書生旁邊的中年漢子一邊笑,一邊還拿那書生的事情當故事講給洛七七聽,想來是好不容易遇到一個不知情的,話嘮犯了。
“這位姑娘你可別聽這窮酸書生瞎說。說起來啊,這書生之前並不窮酸的,最初來的時候,一身錦衣,那料子是極好的。臉上還帶着富家公子的矜持。可不到半年,那錦衣就換成了棉布衫子,再後來,那衣服的布料就越來越差了,臉上也開始顯露出來菜色,不到一年,就變成現在這摸樣了。”
“一羣沒眼力界的傻瓜。”蹲在洛七七旁邊半響不說話的小豬嚕嚕忽然開口了。
“咦?嚕嚕,你說誰是傻瓜?”洛七七聽到嚕嚕的話,有些詫異。
“當然是眼前這些笑得像白癡一樣的人了,這樣沒眼力的人也配稱修士,怪不得真元大陸的修真水平這麼低,也怪不得十大門派能佔那麼多的資源,散修們屁都不敢放一個。”
“咳咳咳……”聽到嚕嚕說粗口,洛七七忽然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了,發出一連串的咳嗽聲。
“洛姑娘沒事吧?”鍾石往前走了一小步,彎下腰關切的問道。
洛七七一邊咳着,一邊衝鍾石搖頭擺手,示意他不要擔心。等咳過勁了,才說:“沒事,就是嗆了一下。”
“嗯,沒事就好。”鍾石聽洛七七說沒事,又往後退了一步,像剛纔一樣站在後面。
“嘿,姑娘也覺得這個書生好笑是吧。凡事來這兒的人,沒有不知道這書生的,嘖嘖。”中年漢子看着洛七七說道。
“沒有。”洛七七衝漢子擺擺手,又衝青年書生笑笑,小聲說道:“我只是無意被嗆了,可沒有笑話你的意思。”
“無事,多謝小娘子。”青年書生感激的對洛七七說道。
而洛七七這會兒卻顧不上和青年書生說話,只在心裡急急的問嚕嚕:“嚕嚕,快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別的不敢說,可這書生所畫的符籙,基本上算是眼前這東市最好的符籙了,甚至於比你在藥王谷領到的符籙,比文思遠給你準備的符籙,都要好得多。”嚕嚕肯定的說道。
“不可能吧……”洛七七這回是真的吃驚了:“他這符籙,我看了,基本上沒什麼靈氣可言啊,那裡能比得上其他的。”
“你只知道其一,不知道其二。這符籙雖然沒有多少靈氣,可到底還是有的。而畫這符籙的,本來就是凡俗的世俗人啊,半點靈氣都沒有的。沒有靈氣的人能畫出這有靈氣的符籙,你說,是不是極好?”嚕嚕說道。
“真的假的?”洛七七雖然依舊相信了嚕嚕的話,可心裡還是有一些覺得難以相信。
“不信的話,你問問不就好了。我猜這些符籙,一定是出自於眼前這個書生的手。”嚕嚕說道。
“那我問問。”洛七七回嚕嚕一聲。然後看着青年書生開口問道:“這些符籙,都是你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