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遠東一時心煩,就帶了人出去打獵。
深秋時節,東陽城外山上的獵物正是肥碩的時候,被顧家軍一頓圍堵,頓時就遭了大殃。
齊意欣在內院聽說顧遠東去打獵了,羨慕不已,可是看看她自己隆起的肚子,又只能搖搖頭,坐到書桌前面,給江南夏督軍的二房楚霓裳寫信。
在信上,齊意欣也沒有說得很詳細,只是提醒她,她們當初的約定依然有效,問她現在的想法如何。
當日,齊意欣是跟楚霓裳說好,許諾助她一臂之力,幫她扶正。如今過了這許多日子,不知道楚霓裳那邊的情形如何,她還是不是想着對夏夫人以前的情份,依然做個二房就夠了。
楚霓裳接到齊意欣的信的時候,恰好正是跟夏夫人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
夏夫人不知道如何說服了夏扶民,要把楚霓裳生的兒子養到自己名下,同時也要把兒子從楚霓裳身邊抱走,由自己親自撫養,而把自己生的嫡女給楚霓裳帶。
楚霓裳當然不同意。兒子不同女兒。女兒庶出,以後的路會比嫡女要難。可是庶出的兒子,如果又是獨子,跟嫡子沒有兩樣的,養不養在嫡母名下,根本就沒有差別。
可是夏扶民卻覺得給唯一的兒子一個嫡出的身份,比是庶出要好的多,所以也同意夏夫人的提議,跟楚霓裳說了好幾次,要正式擺酒請客,將兒子上到夏夫人名下。至於養在誰身邊,夏扶民倒是含含糊糊,說是哪邊都行。
夏夫人見夏扶民沒有一口回絕,越發得了意,每天到楚霓裳房裡,從早到晚地待在那裡看孩子。
楚霓裳還要管家理事,不可能一直守在自己房裡,只好把兒子抱走。跟着自己見管事和外面鋪子的掌櫃。
誰知正趕上天時不好。這孩子見的人太多太雜,就染了病症,看着像是出疹子的來頭。
楚霓裳懊悔不已,只好衣不解帶地照顧孩子,四處尋醫問藥,纔將將救回孩子。
齊意欣的信。正好如雪中送炭一樣,給困擾中的楚霓裳打開一扇窗子。
夏夫人已經撕破臉,而且要搶走楚霓裳的兒子,她們最後一絲情分也不復存在了。
楚霓裳知道。如夏夫人這樣的菟絲花,如果離開男人,她就只有死路一條。
楚霓裳雖然恨她,但是還沒有要到置她於死地的地步。所以只要夏夫人讓出正室的位置,楚霓裳不介意讓夏夫人被貶妻爲妾,繼續跟在夏扶民身邊。
當然夏夫人也不是傻子,她又怎麼可能輕易讓出這個她費了十幾年心血。纔得到手的正室寶座呢?
楚霓裳不知道齊意欣有什麼法子,可是她知道,齊意欣不是個說大話的人。她說有法子,就一定有法子。而且齊意欣這個人一向心軟,有底線。她們倆合作,楚霓裳知道,更擔心吃虧的,說不定是齊意欣。
與其自己在這裡瞎琢磨,還不如問問齊意欣。看她有沒有什麼法子,能夠幫她將夏夫人從正室的位置擠下來。
夏夫人不是口口聲聲說,兒子是嫡出纔夠體面嗎?既然如此,她爲何不犧牲一下,將正室的位置讓出來,成全夏督軍唯一的兒子呢?——如果楚霓裳是正室,她的兒子自然是嫡出了,而且是貨真價實的嫡出。
楚霓裳抱着孩子坐在書桌前面,看着孩子大病初癒的小尖下巴。終於下了決心。
把孩子放到一旁的搖椅裡面讓他躺着自己玩耍。楚霓裳提筆給齊意欣回信,希望齊意欣實踐她的諾言。她楚霓裳也不會辜負齊意欣對她的期待。
齊意欣想讓楚霓裳做什麼事情,楚霓裳心知肚明。就算齊意欣沒有求到她頭上,她也不會同意夏扶民和成家以及李家摻和到一起去。
成家和李家是姻親,而且是很親密的姻親。夏家摻和進去算什麼回事?就算最後將顧遠東鬥倒,也是爲他人做嫁衣裳。——因爲成家和李家馬上就會聯合起來,剷除夏家。爲他們兩家一統天下做墊腳石。
楚霓裳知道,在各種形狀當中,三角形是最穩固的。所以繼續維持現狀,三角鼎立最好。
不過因顧遠東當年搶了夏扶民江南四個郡,夏扶民一直耿耿於懷,如果能趁機對顧遠東落井下石,夏扶民是絕對會摻一腳的。
所以要說服夏扶民袖手旁觀,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楚霓裳身上的擔子也很重。
夏夫人搖搖擺擺地又走進來,看見楚霓裳伏案寫信,旁邊的搖椅上放着她的兒子,都已經睡着了,不由“哎喲”叫了一聲,走過去就想把孩子從搖椅上抱起來。
楚霓裳回頭看見夏夫人又進自己房裡來了,豎了眉毛就罵在門口的丫鬟婆子“不長眼睛!什麼阿貓阿狗都往屋裡放!”一邊站起來,擋在搖椅前面,不許夏夫人靠近。
門口的丫鬟婆子低了頭不敢還嘴,心裡卻有些不服。——夏夫人是正室,楚霓裳是二房。夏夫人要進楚霓裳的屋子,她們這些下人如何攔的住?
楚霓裳雖然也知道這個道理,可是她心裡不舒坦,當然要把氣撒在這些下人頭上。
夏夫人毫不在意地撇了撇嘴,伸出自己染着鮮紅蔻丹的指甲左瞧右瞧,拖長聲音道:“喲,發這麼大脾氣幹嗎?我勸你還是收着點兒,好好管帳就行了。帶孩子,你力不從心,小心送了他的小命。——你也知道,我們督軍如今只有這一個寶貝疙瘩,可不能怠慢了。”
楚霓裳沉着臉轉身把孩子從搖椅裡面抱起來,冷冰冰地道:“夫人,以後請不要隨便到我屋裡來。我的孩子還生着病,需要靜養。”
夏夫人盯着楚霓裳懷裡的兒子,心裡跟貓抓一樣,一雙眼睛裡面恨不得飛出一雙手,將那孩子從楚霓裳懷裡搶過去。
楚霓裳見狀,抱着兒子繞到碧紗櫥後面,將兒子放在裡面,讓他再睡一會兒。
夏夫人就又開始唸叨,“霓裳啊。我們姐妹一場。你的兒子就是我的兒子,你有什麼不放心的呢?你在外頭輔佐督軍,打理家事,管理鋪子,要做的事情那麼多,未免精力不濟。沒法好好照顧孩子。還是把孩子交給我,我以後什麼事都不會理,只一心帶大這個孩子,你說好不好?”
楚霓裳的嘴角抽搐兩下。不知道說什麼好。她知道,夏夫人說的,有一定道理,她先前,確實對孩子有些疏忽。可是她已經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及時糾正了。
夏夫人的空閒再多,她也不會都用在孩子身上。就算抱到她那邊去養。也都是丫鬟婆子和乳孃在照管,她自己不過就是每天起牀之後逗逗趣,把孩子當成寵物一樣,喜歡就抱兩下,不高興了,可以放在一邊置之不理。
夏夫人連自己親生的女兒都沒有多上心,就更不用說楚霓裳生的這個兒子了。
她之所以心心念念要把楚霓裳的兒子要過去,還是爲了一個人,就是夏扶民。因爲這個男人對兒子十分看重。因此對楚霓裳高看幾分。
夏夫人不允許任何人取代她在夏扶民心裡的位置,所以她一定要把這個關注點奪過來。
楚霓裳很明白夏夫人的心思,當然不會讓她得逞。
看見夏夫人一再往自己這邊湊,楚霓裳靈機一動,開玩笑似地道:“姐姐是真的有心,要爲我們兒子好?”
夏夫人一聽這話,立即知道有戲,忙大力點頭,道:“當然!我的一顆心。就是爲了孩子。沒有別人。你把他交給我,我一定給你養得白白胖胖。”
楚霓裳毫不留情地道:“白白胖胖。那是豬。你把我兒子當豬養,你讓我怎麼能放心?”
夏夫人一時瞠目結舌,結結巴巴地道:”妹……妹妹,你怎麼能這樣說我們的孩兒呢?”
楚霓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斷然道:“這是我的孩子,不是我們的孩子,你別弄錯了,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夏夫人這才氣紅了臉,指着楚霓裳的鼻子道:“反了反了!——你不過是幾兩銀子買來的妾室,惹得我不高興了,將你提腳賣了都行。還敢跟我仗腰子!”
楚霓裳啐了夏夫人一口,上前一步抵着她的胸口道:“我看你是年紀大了,得健忘症了吧?——我可不是幾兩銀子買來的。我是督軍正式娶回來的二房奶奶,是可以上族譜的。想把我賣了?你倒是掂掂自己的份量再說話!”
門口候着的丫鬟婆子見兩個主子又鬧起來,都嚇得縮在一旁不敢出聲。有伶俐些的,早尋了藉口跑開。
夏夫人回頭想叫人過來幫忙,卻看見自己帶來的丫鬟婆子都躲得遠遠的,就算自己開口叫,她們也未必敢上前來。
夏夫人第一次意識到,楚霓裳在這個家的地位,已經越來越高了。再加上她有兒子,自己卻再也不能生育了,以後這個家裡,自己的地位只能越來越不如她。
想到這裡,夏夫人有些心慌意亂地離開楚霓裳的屋子,回自己房裡想招兒去了。
楚霓裳看着夏夫人遠去的背影,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等了,就在剛纔信上又加了幾句話,便封好,讓專人送出去。
齊意欣很快就接到楚霓裳派專人送來的信。
楚霓裳在信上將她的處境寫得明明白白,希望齊意欣能助她一臂之力,就算是爲了她的孩子,她也要將正室之位搶到手。
一般情況下,齊意欣當然是站在正室這一邊。不過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夏家的情形,不能用常理推斷,也不能用慣例套用。
夏夫人自己存身不正,當初爲了自己的利益,逼楚霓裳給夏督軍做二房。可惜天不從人願,她沒有能生出兒子,反而生了女兒之後,就傷了身子,再也不能生育了。楚霓裳這個二房,卻是生了兒子,而且是夏督軍唯一的兒子。
新朝的督軍位置可以世襲,所以有一個兒子,對夏扶民來說,至關重要。
夏夫人現在還能佔着正室的位置,不過是楚霓裳懶得跟她計較,夏扶民又對她還有幾絲情份的緣故。
夏夫人最不該的,是打起別人孩子的主意。
楚霓裳不是軟柿子。不會任由夏夫人拿捏。
齊意欣看到信。立時就將自己翻拍的那張照片拿出來。那是當年她跟顧遠東去江南夏家,爲夏扶民當時的嫡長子賀壽的時候,給當年的夏大奶奶和夏大少爺拍的一張照片。
只要把這張照片給夏夫人看,她要識趣的話,應該會退讓,自請下堂。或者降妻爲妾。
如果她不肯,齊意欣就只能得罪了,《新聞報》立刻就能把這一樁塵封已久的醜聞掀開蓋子,將裡面的東西擺開來給大家看一看。評一評。
夏督軍是男人,最多被人說一句“風流”。本來是兒媳,後來又變填房的夏大奶奶,可就要承擔所有的口誅筆伐。
公平嗎?當然不公平。可是這個世道就是這樣,遊戲規則如此,不可能只有賊吃肉,不見賊捱打。
齊意欣就將那張照片封好。給楚霓裳派來送信的人再帶回去。
這樣一去一來,一共才四五天時間。
楚霓裳看到齊意欣用紅漆密封送來的照片,如獲至寶。
她沒有磨蹭,立刻拿着那張照片來到夏夫人的屋裡,遣退了丫鬟婆子,對夏夫人笑吟吟地道:“姐姐,妹妹有件東西,想讓姐姐品評品評。”說着,就將照片從信封裡面拿出來。衝夏夫人晃了一晃。
夏夫人一瞥之下,立時變了臉色,伸手道:“什麼東西?給我看看。”
楚霓裳笑着將那張照片拎在胸前,道:“姐姐仔細看, 妹妹給你舉着,直到你不想看了爲止。”
夏夫人驚恐地瞪大眼睛,拿手捂住自己的嘴,倒吸了一口涼氣。
照片上面,明明白白就是她當年和亡夫夏大少爺的合影!
“你從哪裡得來的這張照片?你爲什麼會有這張照片!——給我!還給我!”夏夫人一時氣急。衝楚霓裳撲了上去。
楚霓裳往旁邊一閃。縮手將照片藏在身後,笑道:“姐姐別急啊。嘖嘖。我到底要怎麼稱呼這照片上的人呢?到底你的繼子,還是你的前夫?真是複雜得很呢!”
夏夫人一撲之下,沒有抓住楚霓裳,反倒將自己撲倒在錦杌上,便扶着錦杌,氣喘吁吁地揉着胸口喘氣。
楚霓裳靜靜地站在一旁,等着夏夫人自己回過神來。
過了好久,夏夫人才臉色煞白,扶着一旁的桌子,顫顫微微地站起來,看着楚霓裳,哀求道:“妹妹,求你,把那張照片給我好不好?”
楚霓裳想了想,將那張照片遞到夏夫人手裡。
夏夫人一拿過來照片,立刻撕成小碎片,全數塞到自己嘴裡,嚥了下去。
“你!”楚霓裳也惱了。這算怎麼回事?毀屍滅跡嗎?
夏夫人直着脖子嚥了好幾下,纔將所有的碎片都嚥到肚子裡面。
“這下子沒有人看見,也沒有人知道了。——楚霓裳,你跟我鬥,還嫩點兒!”夏夫人得意洋洋地道。
楚霓裳嘆口氣,搖搖頭,道:“我真不想叫你姐姐。——你生得笨一些,本不是你的錯,可是你出來用你的愚蠢嚇唬人,就是你的不對了。你以爲我只有這一張照片?你知不知道,只要有底片在手,這樣的照片,我隨時可以衝個十張八張的,當成禮物給輝城府的人每人送一張。我看你以後還有什麼臉,以督軍夫人的名頭出門!”
夏夫人沒想到楚霓裳手裡還有照片,一時又慌了神,嘴脣翕合半天,索性給楚霓裳跪了下來,連連磕頭,道:“求妹妹給姐姐一條生路!求妹妹給姐姐一條生路!”
“我給你生路,誰給我生路?”楚霓裳絲毫不爲所動,冷冰冰地道,“別忘了,你前幾天還要把我提着腳賣了呢,更想搶我的兒子。你說,我會不會被你一時的委曲求全迷惑呢?”
夏夫人癱坐在地上,絕望地道:“是我錯了。我再不會要你的兒子了,我發誓!”說着,就要舉手發誓。
楚霓裳再一次搖頭,道:“沒用的。你已經沒有信用了,你再發誓,說得天花亂墜我也不會信。”
“難道你真的想我死?!”夏夫人捂着胸口,臉上痛不欲生。
“不,我不想你死。”楚霓裳定定地看着夏夫人。
夏夫人眼神閃爍不定。
“我想你下堂。”楚霓裳拋出一句重錘。
“不行!你休想!——正室的位置是我的,永遠是我的!”夏夫人大叫。楚霓裳的這個要求, 就如駱駝背上的最後一根稻草,將她壓得徹底崩潰。
“是我的!都是我的!老爺也是我的!——你們統統是壞女人!要跟我搶老爺!”夏夫人從地上站起來,如瘋似癲地往門外跑。
楚霓裳從後面追上去,對丫鬟婆子厲聲道:“還不快去把她抓回來!出去給督軍丟人現眼嗎?!”
等夏扶民晚上回府的時候,已經有數個大夫候在那裡,對他言道,他的填房夫人,已經瘋了……二更5000字。求一求粉紅票和推薦票。對了,大家看看自己的帳號裡面,有沒有沒有投的評價票。一般訂閱十元,系統就自動送一張評價票的。如果有,請投十分。如果不想投十分,就不要投了。因爲不到十分的話,俺的分會被扣掉的……)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