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一個殺人嫌犯可能潛藏在滬城的信息,就當地警方也不敢忽視,縣裡通過市局協調,次日開始的排查,到滬城的各分局都受到了熱情接待,畢竟這種人相對於警務工作,簡直就是一顆定時炸堊彈,誰也不介意把他除之而後快。
袁亮還是多留了個心眼,分出兩人到各區的車管所提取車輛備案,不過一聽就頭大了,這裡一個區的車輛登記就有十幾萬輛,在沒有掌握更確切的定位線索出來時,根本不敢想像從這裡查找。於是思路就沿着餘所長的辦法來了。
這一回袁亮算是領教了餘罪和鄉警們的橫勁了,從區分局、各派堊出所,只要查到本地比較出名的痞子,包括有打架滋事情況的、有收保護費前科的、特別是二進宮、三進宮那些屢教不改的,一一記錄,直接詢問。
地方民堊警的警務可繁忙多了,這些小事可幫不上忙,當然,餘罪巴不得自己幹呢。
於是就帶着仨鄉警、兩位刑堊警加一位隊長,從嘉定區開始、松江、青浦,一路找着過去了,不少在早餐館吃飯,被提留着就走了;不少在街上晃悠的,被摁着就銬走了;還有的在遊客羣裡伺機找着實惠的,一不小心,也被幾位外地警堊察被銬走了。
抓着人處理方式簡單到令人髮指,一亮照片,認識嗎?
一問,馬上補充,這個人就在這一片混,告訴我他在哪兒,線人費一萬。
一般情況是不認識滴,不認識尼馬就火了,摁住連捶帶踹狠揍一頓,再問:認識不。
這種情況還搖頭話,那可就真不認識了。
不認識只好讓他滾蛋了,這些癟三平時也就結個夥碰個瓷、組個團收點保護費,那見過橫成這樣的,一被放馬上就落荒而逃,頭也不敢回。
進展奇快,多半天功夫,橫穿了兩個區,又一個靠街頭混跡,專靠碰瓷爲生的小混混被餘罪他們摁住後,直駛到了一處高架橋下的拐角,這兒人多,直接就在車裡幹上了,一搜身,居然搜出了幾個不認識的東西來,小管子,紅色的,李逸風一愣,摁着人追問:“這是什麼?”
他媽滴,不說,正要上手段,餘罪一攔,把東西拿手裡,看了看,一想便明白了:“哦,這是狂吐鮮血的裝備吧?”
說着一擠,噗哧一聲,噴李呆臉上了,果真是鮮血淋漓,李逸風驚愕地道着:“咦?有兩下子啊?碰瓷還真是技術活?這玩意訛人可高端多了。”
當然能了,要是不小心“碰”到某人的車上,然後倒地狂吐這玩意,肯定要把車主嚇得六神無主了,再看向那嫌疑人的時,這小夥都有點臉紅,不好意思地說着:“還沒用過,現在不好訛了,都有行車記錄儀了……整不好得被人家反訛一下。”
幾位便衣哈哈笑着,餘罪一亮照片:“問你個事,認識嗎?”
那人看了看,仔細看了看,他知道不認識的後果,不過很可惜,真不認識,餘罪也錢也許諾也懶得做了,直接瞪眼,那嫌疑人趕緊道着:“別別……老大,聽我說,這不是本地人,一看就是外地人……他們絕對不會在這個區混。”
“爲什麼?”餘罪愣了下。
“這個區是老城區,很排外的,而且沒啥可混的,現在大多數都是開發區,新區混,那兒找錢容易。”碰瓷哥道着行內的話。
“如果是個開黑車的,那兒最好找生意?”餘罪問。
“新區呀,開發區呀,市區您試試,堵得跟便秘樣,自行車都走不動,還想掙錢,遍地警堊察便衣,貼小廣告都有可能收拾你。”碰瓷哥道。
餘罪興致來了,這些可就警務上沒有東西,他想了想,又問着:“時間呢?”
“去掉上班時間就行了,晚上下班的、吃夜宵、出來找樂的,他們就在路口等唄……”那哥們又道。
這纔是真知灼見,餘罪樂了,把這哥們放了,給了包煙錢,親自送下車,又擱路邊聊了好久,正聊得興起,卻不料袁亮嚷着,表情很着急,餘罪顧不上了,直奔上車去,後面那哥簡直是相見恨晚地喊着:
“嗨,老大,你們不是警堊察吧……那兒找錢的,把我也帶上。”
聽到這句。車廂裡轟然一堆笑了,袁亮卻是急促道着,剛剛接到家裡的通知,又有電話打進艾小楠的家裡,反查定位,是滬城的一部手機,不過查到的時候已經關機了,出現的方位在高科技園區一帶。
餘罪看了看電子地圖,搖了搖頭,直接距離十幾公里,就趕到也晚了。袁亮卻是催促着快趕,他看了眼餘罪,問着要不要通知轄區派堊出所,餘罪搖搖頭,根本沒想這個,而且是自言自語地道着:“現在行徑和以前有所改變,可能謠言開始起作用了,找不到傳話人,他急了……噝,咱們操作的也有點急了,要是緩一點,說不定情況更好……”
“屎到屁眼上了,你纔想起紙來啦?早不說。”袁亮心煩意躁,回敬了句。
“咱們不一直就是摸着石頭過河嗎?再說你催得也太緊了。”餘罪道,看袁亮火大,他故意澆油似的道着:“那我現在早說一步,去也白去,這地方隨便一個小區都和咱們縣城差不多一般大,不是提前預見,或者有準確信息,即時追捕你肯定抓不到人。”
“烏鴉嘴。”袁亮回敬道。
車還是向目標駛着,不過在路被堵了兩回,被夾在前不見頭,後不見尾的車流裡,用時一小時零十分纔到指定的位置,下車時候,來自縣城的衆警齊齊當頭一盆涼水。
這個位置是個客運中轉地方,地鐵口、公交站相距離不足一公里,每分鐘通過地鐵、公交、天橋、道路運輸走的客人都有上千之衆,但凡車來,入眼便是黑壓壓如潮涌來的人羣,兩公里內八個路口,那裡都是人,就即便有天眼監控,恐怕也拍不清這麼多面孔。
根本沒法找,人太多。袁亮就這麼給局裡彙報了。理由很奇葩。
局裡顧局長的回覆更奇葩:想辦法找,一定要把他找出來………
外出抓捕的霧霾重重,古寨縣刑堊警隊也是愁雲慘淡。連着封隊數日,近在咫尺卻不能回家的刑堊警早心生怨言了,艾小楠被正式傳喚,哭了幾夜幾天,期間什麼也不吃,直接結果是,要被救護車接走了。
領堊導也怕出事吶,要不是箭在弦上,這事都未必能辦到現在。可已經現在了,不管是誰,也只能硬着頭皮往下走了。
艾小楠是自己走出來的,很虛弱,神情有點恍惚,一位胖胖的女警上來攙着她,她似乎認識,那女警笑着介紹,她丈夫在一中,認識陳明德老師,許是這些關係的緣故,艾小楠沒有顯示出更多的不悅,於是這個女警和她坐到了一起,直駛醫院。
當然有警車和警堊察陪同着,車一走,趙少龍焦急地問着城關所長:“這位怎麼樣?”
當然是指那位女警了,四十多了,局裡很出名的八婆,那個所也不想的人,典型的嘴大舌頭長,誰的閒話也敢傳,這不,城關的所長打着包票道:“絕對沒問題,老孃們絕對能扯到一塊。”
“那你昨天不派來?”趙少龍副局長道。
“昨天,我還以上級公事,就把年輕的幾位派過來,不知道是這事啊。”所長誠惶地道。
趙副局翻了一眼,不理會了,不過走了幾步又回頭警告他,不許出這個門。
事情僵在這裡了,隨着技偵的調查深入,提取了數幅武小磊在長安、在中州、在淮北的不同記錄,用的不同的化名,不過都是艾小楠匯出錢款的收款,時間跨度長達八年之久,所以她的態度,幾乎成了決定此案偵破的關鍵所在。
可是越關鍵的時候,事情就越掉鏈子。
陪同的民堊警張軟花看着虛弱的、呆滯的艾小楠被送進病房,輸上了營養點滴,同爲女人,她眼睛軟得差點就痠痛起來了,她知道刑堊警隊那幫糙爺們能有多狠,案子的高壓之下,不管是辦案的、還是犯案的,幾乎都要脫一層皮。
“這幫牲口……艾姐……哎……”張軟花忿忿罵了句,絲毫不覺得自己是同行,她拉着艾小楠的手,撫了撫,嘆着氣,欲言又止。
奇了,一直不開口的艾小楠被這個細微的動作感動似的,癡癡地看着張軟花,張軟花問着:“艾姐,餓嗎?想吃什麼?”
搖搖頭,艾小楠眼光中的怒意緩和了,看着張軟花,喃喃地問着:“你也是上頭派來審我的?”
“我不是,我還等着給孩子做飯,就被所裡傳來了……沒想到是你……他們沒怎麼你吧?”張軟花慌亂地道,她確實是上頭派來的,準備以關懷的方式得到真相。
搖搖頭,沒有,艾小楠從同是女人眼中看到那種關切,不是作假。
不過即便沒有,一個婦道人家歷經那種地方,心理會有多大陰影可想而知,張軟花無語了,握着艾小楠的手,輕輕地道着:“艾姐,你的事我知道…他們肯定是冤枉你了,你怎麼可能包庇殺你丈夫的兇手啊……別怨他們啊,很快就會有新的證據,等真相出來,我親自給你洗刷冤情……”
對於真實的案情張軟花並不瞭解,但她卻無法理解,一個勁地爲艾小楠喊冤,說得聲情並茂,絕對不像假話,卻不料,艾小楠艱難地笑了笑,對張軟花輕輕地說了句:“他們……沒冤枉我。”
呃,一句差點把張軟花抽過去,她張口結舌,繞是舌頭大,也說不上話來了,半晌緊張地看着艾小楠,就那麼張着嘴,就是憋不出一句話來。
這個對話肯定是監聽過了,樓下車裡聽到的技偵也是緊張得心一抽搐,然後大氣不敢稍出,仔細地聽着這個即將浮出水面的真相,等了好久,兩位女人開始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