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兩個字一出口,學員們下意識地挺胸、擡頭,目視前方,即便是一羣調皮搗蛋的學生,也深深地打上了警校長年訓練的烙印。
可不料許平秋驀地笑着,擺擺手道:“稍息,別緊張,聽清楚,這是一個實驗性訓練,而且是首次,我向各位有幸加入的學員們表示祝賀。”
說着啪啪拍巴掌,不過沒人應聲,一羣學員都緊張而凝重地盯着許平秋,這個問題懸得太久了,積蓄的好奇心此時被井噴出來了。人羣左後的餘罪四下打量着這個地方,兩百多平米,警體訓練館,建時不短了,槓鈴和平衡木磨得發白,沙袋拳擊的地方陷進去一大塊,選這麼個地方,似乎就在意料之中。似乎就是一個普通的訓練任務。
不過誰也料不到下一秒要發生的事,許平秋沒有直接佈置任務,而是走了兩步喊了句:“嚴德標,出列。”
鼠標一緊張,一個趔趄前跨一步,差點閃着腿,衆人一鬨笑,許平秋和靄地問着:“嚴德標,報一下你身上的東西。”
咦?都交完了,還有什麼東西呀?鼠標一愣,不過馬上報出來了:“報告,一部卡片機。”
“還有嗎?”許平秋沉聲問。
“報告,沒有了。”鼠標挺着胸脯道。
“胡說,衣服褲子不算呀?”許平秋笑着問,衆人一笑,他臉一斂又喊着:“嚴德標,重新彙報。”
“是。報告,學員嚴德標,身上有一部手機、一陣襯衫、一條褲子,一雙鞋、一雙襪子。一條皮帶。”鼠標報告着,看許平秋不滿意,躊躇地又小聲問着:“內褲還要不要彙報?”
衆人又是哄聲一笑,許平秋被這個憊懶地小傢伙逗樂了。他一揚頭:“歸隊。”
一側身,他嚴肅了,換着口吻道着:“大家聽清楚了,嚴德標報出的東西都是你們身上有的,一模一樣,衣服、褲子、鞋、皮帶、卡片機………這就是我給你們所有的裝備,你們的任務就是,用這些裝備,在這城市裡生存四十天,這就是訓練科目。”
學員們一字一頓聽着,一下子集體遭雷劈了,敢情是把東西自沒收,還一毛錢也不給你,讓你到城裡當盲流去,這玩意可比野外生存要難多了。一下子嗡聲四起,主要討論問題是,經費不能緊張到這種程度吧?
許平秋吼了聲:“安靜!”
壓住了聲音,他道着:“這是一個我能想到的最簡單的任務,要想成爲一名合格的刑警,如果連一個陌生的環境也適應不了,怎麼對付違法犯罪?好,都不滿意嗎?可以,現在選擇退出還來得及,我強調一點啊,在訓練開始後,任何人可以選擇隨時退出,到這兒領上你的隨身物品,我包路費,不過以後就別恬着臉還說想當警察了。”
刺激到了,年輕人容易生氣,也更容易不服氣,這麼一刺激,反倒安靜了,個個挺着胸,站得筆直,一副準備豁出去的樣子,就是嘛,小看誰呢!?
這樣子看得許平秋很滿意了,他邊踱步邊說着:“務很簡單,就是生存下去,不管你們用什麼方式。規則是沒有外援,誰如果設法聯繫親戚朋友同學,出局!誰如果泄露此次訓練的任何信息,出局!誰如果向地方公安、民政機關尋求援助,出局!最後一條,如果誰泄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出局!”
連說若干出局。我靠,夠狠,這幾乎是逼着人鋌而走險。餘罪心裡暗道了句,他一時摸不清這位老警的意圖。
其他人就眼黑了,一毛錢不給,不讓求援、不讓聯繫認識人的,那豈不是讓大夥像個孤魂野鬼一樣遊蕩在這個幾千萬人口的城市,萬一有個意外,那可咋整。任務一出,問題一下子涌上各人的腦海裡,幾乎全是擔心。
“不用擔心。這是個自願參加的試驗。”許平秋似乎看到了學員們的作難,他又道着:“你們分發的卡片機是德國的產品,太陽能充電,只要有信號,後援就知道你們在哪兒。除了手機可以定位,皮帶扣上也有定位裝置,如果誰覺得熬不下去了,拔個電話就會有人去救援你們,號碼手機裡有,結果你們知道:出局。要提醒的是這是經過改裝的卡片機,只能打那一個求援電話。其他,打不通。”
站得筆直的學員們,左右側頭着、面面相覷着,但凡訓練,永遠都是按部就班,跟着教官來,這一回全部要自己發揮了,可把學員們給搞懵了,而且這任務聽得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真是身無分文給扔在這座城市,那不得把哥幾個整成餓殍不成!?
“最後強調的一點是,不要覺得我是在逼得你們鋌而走險,生存的方式千變萬化,我相信你們在餓肚子的時候會學得很快,不一定非要違法犯罪。”許平秋道,似乎就是針對餘罪而言,他盯了餘罪一眼,話鋒迴轉了,臉上似笑非笑地道着:“當然,違法犯罪也算一種,坦白地講,羊城的犯罪率全國最高,很多是生存條件逼迫所致。你們如果逼不得已選擇這種方式的話,我表示理解,不過要是被地方公安揪着,刑事責任可得自己負啊。注意你們的身份,是學員,不是在籍警察,很好處理。”
轟聲這回學員們的精神幾乎到壓垮的臨界了,竊竊私語着,細辨聲音裡,能行嗎?怎麼辦?咋整?熬得過去嗎?等等諸如此類的詞彙最多,等了片刻許平秋又叫着安靜,淡淡地說着:“還要告訴大家一個消息,今年省廳刑事類招聘全部由省廳刑偵處負責,我很負責任講,我的手裡有三十多張聘任書,除了高等學院對口進籍,以及不得不留出的名額,還有不到十張聘任書,我希望你們中間最少淘汰一半,那樣的話,我就好操作多了。”
好大的一個桃子,學員們傻眼了,留在省城夢寐以求的理想,比任何時候都離自己更近,而且以許平秋的身份,學員們知道假不了,於是乎一下子竊竊私語消失了,都熱切地看着許平秋,似乎都想迫不及待地表明:我行。
我怎麼辦?餘罪在許平秋的話裡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桃子肯定有,但代價是什麼就不知道了。他揣度不清自己的精心準備是不是還管用。不過出局就別想了,直接捲鋪蓋回家,怕是這輩子也甭指望了。
“時間到,請上車……車會把你們放在城市裡任何一個隨機的角落,如果你們落單,那就想辦法自己生存,如果你們有幸撞見,我希望你們互相協助,四十天後,我會在這裡等你們,當然,淘汰的就不等了,有人送你們回家。”許平秋看着時間差不多了,沉聲道了句,喊着隊,兩列並一列,個個心情複雜地上了車。
車上沒有討論,車速很快,行進了十數公里,車停時,許平秋回頭看了看一幫學員,出聲問着:“誰帶頭?”
沒人吭聲,似乎沒人敢挑這個頭,組織給出的誘惑大,可任務的難度也大,許平秋笑了笑不中意地道着:“這樣子怎麼行,讓你們自謀生路都不敢,又不是送死,隨時可以回來。這個樣子,還敢指望派你們衝鋒陷陣去?我挑個人怎麼樣?”
他看着,在尋找一個容易被撩拔的人,很容易,他喊道:“熊劍飛,這難道比你在自由搏擊隨時傷殘還危險嗎?不敢!?”
“哼,有什麼不敢。”熊劍飛被激怒了,騰聲起身,二話不說,走到了門口,車門咣聲一開,他回頭嚷着:“兄弟們,我先下車了,怕個逑,誰半路回來誰他媽是小娘養的。”
司機噗聲一笑,後面的學員也跟着樂了,就這貨,不管是茅坑還是火坑,他都敢跳,從來都不考慮後果。不過這個樣子確是很讓許平秋讚揚了一番,車又行駛不遠,又一個愣頭青下車了,是張猛,這也是位不怎麼喜歡用大腦思考的貨,早被警校的教育洗腦了,這兩人,讓許平秋可是讚口不絕了。
就這麼開始了,許平秋看着一羣躍躍欲試又是躊躕不已的學員,那是一種糾結心態的外在表現,面臨的困難和得到那份工作相比,孰輕孰重一想便知。
此時,他的臉上已經是一種勝券在握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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