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特勤各檢查站如臨大敵,畢竟是節日安保,還真怕那位持槍的歹徒從那兒冒出來,不過最終證明是多慮了,什麼也沒有發生,被追捕的嫌疑人“馬鵬”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3日,通緝令發往全國,一位警察蛻化成一名通緝犯,除了讓同行唏噓,讓外人憤慨,別無他敘。
即便是保密措施相當好,禁毒局兩位高級警官被通緝的事實,衍生出了多少流言還真無法得知,行內的都知道,離黑金最近的人,應該就是最黑的人,也許知法犯法在特殊時候還有可以同情的地方,但沒有誰會禁毒涉毒,對於他們猜測、懷疑,已經到了憤怒的程度。
4日,勁鬆路二隊,迎來一位不速之客。
餘罪,開發區分局副局長、莊子河刑警隊隊長、省總隊支援組副組長,據說還有剛剛成立省廳某專案組外勤組長,頭銜一大堆,別人是越抹越黑,他邪了,越抹越紅,風頭正勁。
這不,指導員李傑、隊長邵萬戈齊齊出迎,讓兩人大迭眼鏡的是,這貨又換車了,前天開得還是輛奧迪TT,今天換成就京牌的大越野警車了,牛逼哄哄開到二隊院門口,鮮鮮亮亮的警服一身,跳下車,像領導檢閱一樣打招呼。
“不愧是總隊長的嫡系啊,看這排場。”指導員笑道。
“蹦得太歡了,就怕他跌得最慘啊。”邵萬戈嘆了句,以他的經驗看,不是什麼好事,特別是流言這麼多。
一人一句,餘罪已經迎上來了,相互握手,來意卻是找解冰,瞭解杜立才家屬綁架案的進展,解冰隊裡,寒喧幾句,這餘副局譜也大得離譜,連隊長指導員邀請都沒去坐坐,直接鑽地下一層去找他同學去了。
那樣子那像辦案,簡直像來串門來了,把指導員和隊長尷尬地扔在當地,哎呀,早知道總隊長的命令全力配合的是這麼配合,就不必這麼正式,真是瞎耽誤功夫。
兩人有點小鬱悶了,不過奔下地下一層鑑證室的餘罪可一點也不鬱悶,呶着嘴,吹着口哨,一位戴着大口罩的女警回頭時,肅穆的神情驀地笑了,她放下了手頭的活,邊脫着無菌手套,邊走出來了,卸下了口罩,赫然是周文涓,笑着問:“你怎麼來了?”
“必須要一個原因嗎?”餘罪嚴肅地問,然後笑着自問自答:“答案就是,看看你不行啊?”
哎喲,周文涓還和在學校一樣,臉刷地就全紅了,不好意思地笑笑,低下頭了,
這法醫當得,不怕死人,就怕男人,特別是像餘罪這麼厚臉皮的男人,周文涓笑笑不好意思地擡頭時,餘罪斜着眼,歪着腦袋正瞅她,她一下子臉又開始燒了,直撫着似乎覺得那兒不對勁了似的,張口結舌也知道該說什麼。
“你……你怎麼這樣看人?”周文涓聲如蚊蚋,埋怨了句。
“呵呵,這是訓練你的情商,你教我和死人怎麼相處,我在教你怎麼和男人相處,呵呵。”餘罪賤笑着,逗得周文涓手足無措,這裡比宅還要宅的職業,確實限制情商的發揮了。
看周文涓侷促成這樣,餘罪卻又是不忍了,直安慰着:“好好,你別緊張,我來找燒餅兄弟的……”
“他在最後一間。”周文涓嗔怪了一眼,好尷尬的表情。
“回頭再給你上課啊,你這樣是不行滴,見了男人這麼緊張,將來怎麼談男朋友,要在農村,你這麼大,娃都有了。”餘罪道着,周文涓哭笑不得的表情,咬着嘴脣,好難堪地看着他,可不料這貨蹬鼻子上臉教唆着:“我告訴你一招,見了男人你就把他當成的解剖臺上的屍體,想怎麼收拾就怎麼收拾……然後他就對你服服帖帖、百依百順了……”
哎喲,受不了了,周文涓掩着臉跑了,餘罪賤笑了。
不過下一刻,他的笑容僵在臉上了,推開門時,董韶軍正對着培養皿,通過顯微境看着什麼,邊看邊啃着包子當早餐,這倒是不意外,但意外的是,這個辦公室兩側的陣列架,還有N多培養皿,那裡頭有很多條狀的、一坨一坨的……大便。
餘罪的笑容僵住之後,董韶軍旁若無人的啃了一口,然後狡黠地看着他問:“吃了麼?”
呃……餘罪毫無徵兆地一噎,差點把早飯吐出來。
“你特麼純粹噁心我是不是?”餘罪指着董韶軍,氣憤地道。
“我這兒向來如此,有必須針對你啊,你以爲你是誰啊?”董韶軍可不給領導臉了。
“好好好,你拽,我誰也不服,就服你老人家。出來說話。”餘罪不敢進去了,這地方可比法醫室還讓他嗝應,董韶軍不理他,慢條斯理地看了他一眼,無動於衷。
哎呀,這算是把餘罪將住了,不得已,他咬牙切齒地進來了,關上了門,哎,這還差不多,董韶軍笑着道:“行,敢孤身犯險,而且在我這兒沒有翻江倒海的人還真不多……小同志你很有前途啊,要嘗試一下跟我研究排泄物。”
“別逼我吐你一身一臉啊。”餘罪捂着臉,狀似快到臨界了。
“沒事,吐出來頂多再多一樣排泄物樣本。”董韶軍笑道,翻着抽屜,一份檢測報告遞給他,餘罪拿着飛也似地跑了。
“小樣,多大的領導在這兒都不敢得瑟。”
董韶軍伸出頭看了看倉皇而逃的餘罪,他笑着如是道,不過他不得不承認,敢來這兒而且沒當面吐過的領導,還就餘罪一個人………
九時三十分,餘罪駕車到了幷州路,鼎太風華小區,在這裡見到了一臉憂色的解冰、趙昂川。
兩人負責這起綁架案,但這個案子被遮遮掩掩,等到二隊接手的時候,已經時過境遷,綁架地鋼廠的高爐都於案發後第三次爆破拆除了,嚴格地講,現場也軼失了。
“行啊,餘副局啊,開上京城車了。”趙昂川握着手,羨慕了句。
“趙哥,隨便點,要把我當領導,咱們就沒話了……解冰啊,我現在職務比你高?你作何感想?”餘罪笑着問,拉仇恨一般。
不料他錯估解冰的心態了,解冰勉力笑了笑,伸着手道:“你現在的所得,是拼命換來的,不服不行啊。”
“衝你這句話,我得表個態啊。”餘罪握着解帥哥手道着:“土豪,咱們做兄弟吧?”
“不已經是了嗎?”解冰笑着道。
看着這位老成持成的帥哥,餘罪頓覺自己的淺薄,在他身上,良好的教育、一絲不苟的作風,那都是他最難企及了,他握着手道:“對,已經是了,我還拿過你好多錢呢?你一定忘了吧。”
“撬走我女友的,也是兄弟你啊,你很讓人很難忘啊。”解冰笑道。
趙昂川夾在兩人中間,覺得這話有點隱私了,他下意識地退了兩步,跟在後面,餘罪和解冰並肩走着,昔日的這一對同學、一對情敵,相逢一笑間,往事俱矣,餘罪看着解冰的愁容,兩年多的時間,足以把一位年少輕狂的,變得這麼憂心重重,他何嘗又不是如此呢。
“哎,解帥哥,案情開始之前,我得給你說個感情問題。”餘罪道。
“什麼?這不是你擅長的領域吧?”解冰笑道。
“是啊,所以我對感情這東西向來敬而遠之……對了,你那位怎麼樣?”餘罪問。
“不怎麼樣,可能要掰了。”
“她的原因。”
“不,我的原因。”
“開什麼玩笑,你這麼帥都不行?”
“呵呵,餘罪啊,對於女人你也應該瞭解一點,女人需要寵着、哄着、呵護着,可這種事對於咱們,都是奢望啊……我們二隊就有幾個大光棍說了,這特麼一年在外面呆十一個半月,娶老婆相當於找綠帽戴,還是一個人自在。”
“哈哈……誰說的,太對了,所以還不如去搞別人老婆呢。哈哈……”
餘罪賤笑着,解冰和趙昂川哭笑不得了,趕緊地結束了這個話題,站在單無樓門口,趙昂川給餘罪介紹着這裡的幾處監控探頭,講着那天案發的情況,案發時間爲3月7日,當天早晨7時30分,杜立才的家屬徐雪梅接到了對方的電話,聲稱因爲特殊任務的原因,要徐雪梅和孩子杜天侃離開幾天時間……這是禁毒局對於警官家屬經常會進行的一種保護方式,日常的生活和起居,會有專人陪同,住處會秘密安排,徐雪梅根本沒有懷疑,帶着孩子下了樓,被一位警官接走。
就這麼簡單,然後就發生了毆打、虐待這對母子,要挾遠在羊城執行任務的杜立才一事,他們3月14日才被放走,夜間被人遺棄在高爐裡,直到第九處查上門,才發現出了這種匪夷所思的事。
“肯定是內鬼,外人接觸不到禁毒局這個層面,而且肯定不會用這種方式,萬一口吻不對讓家屬看出破綻,那就打草驚蛇了,而這種事,要必須做到萬無一失……內鬼,肯定錯不了。”餘罪點點頭。
趙昂川掏着手包,遞給餘罪一張素描圖道着:“這是我們剛完成的肖像描驀,除了見到這位假警察,剩下的時間他們母子倆見到的都是蒙臉的歹徒………徐雪梅精神狀態還可以,兒子杜天侃受了點刺激,一看到穿警服的就哆嗦,抽搐,被綁架七天,孩子可能嚇壞了。”
“哎,這幫畜牲,得惡到什麼程度,對小孩也下這麼狠的手。”解冰道。
“不要帶感情色彩,那會影響你的判斷……走吧,去見見他們。”餘罪收起了素描像道,這個價值不大,頂多能當個比對的模板,可如果你目標也不知道在什麼地方的話,那模板就沒有什麼效果了。
比如,他們一擊之後,遠走高飛。再比如,他們用過之後,殺人滅口,都有可能,涉及到這麼重大的案子,餘罪思忖着,不管用什麼手法,肯定是無所不用其急了。
三個人進了單元樓,五層,有電梯,中高檔小區,從較好的環境衛生和清潔工就看得出,這兒的價格不菲,摁門鈴進入後,餘罪已經有意識地裹好了警服,生怕刺激到那家人。
意外無處不在,即便是餘罪心理素質相當強悍,仍然覺得意外了下,杜立才的老婆徐雪梅,居然是個相當有層次的美女……美婦纔對,不過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年輕的多,根本不像一個已經有十歲兒子的媽媽了。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外套,胸前墜着珠飾,餘罪這賊眼早量着她的胸圍來了,不小。而且他注意到了,那美婦穿着平跟涼鞋,雪白的纖足,染着紅色的美甲……哎呀,看得餘罪使勁咽口水,趙昂川卻是發現這貨的失態,揪着他,進了廚房,瞪着,就那麼憤怒地瞪着。
“趙哥,對不起,我錯了。”餘罪不好意思地道。
“我特麼怎麼就有揍你一頓的衝動呢?”趙昂川氣壞了,看了看外面,一說起那事,美婦人又是清淚漣漣,抽泣不已。這種場合餘罪都是那麼色色的目光,趙昂川揮着拳頭,還真想揍這貨兩下子。
“放開吧,你能打過我,但是,你打我不值啊……打副局長兼隊長,那是嚴重的錯誤,你以爲打嫌疑人,打了就打了?”餘罪翻着白眼,氣趙昂川一個膝撞,轉身走了。
餘罪慘了,捂着下襠亂揉,話說太親和了不是好事,都當領導了,這於一起辦過案的兄弟還是把他當小孩玩。
情況敘述有錄音,幾次差不多,對於普通人而言,警察的到來只有重溫噩夢的效果,解冰沒有多問,他看着餘罪,餘罪問着孩子的情況,這一問那女人淚更多了,指指臥室。
“不要嚇着孩子啊。”解冰警示着。
“也別用警察的語氣和他說話,這孩子有點自閉。”趙昂川提醒着。
“嚇得?”餘罪問。
“本來就有點,嚇得更重了。”解冰道。
“這情況我怎麼不知道?”餘罪疑惑道。
“又不是什麼好事,非要知道啊。”趙昂川道,家屬對這個肯定也忌諱嘍
解冰輕輕地推開了門,噓了聲,示意着餘罪看,他不知道餘罪帶來的是什麼命令,什麼事都伸一手,可他覺得這樣的案子,能偵破的可能性已經不大了
確實不大了,這位年紀最小的受害人,話也不說,埋着頭,在矮桌邊上畫着什麼,凌亂的房間擱着一張童牀,像是一封閉的空間,窗上加着不鏽鋼的防護網,餘罪彎腰拾了幾張小孩的塗鴉,畫得像一個魔鬼,卡通的,大鋸齒牙,扣着一個大帽子………或許是害怕外界的那些罪惡魔鬼,他自然地選擇了自我封閉吧。
“小朋友,你叫啥名……”餘罪慢慢地湊到了他身邊,那孩子驚恐也似地,躲着,躲到了牆角,面朝牆,捂着臉,不敢看他。
餘罪又走幾步,那孩子像害怕也似的,聽到腳步聲,兩肩直抖,他看到了,那孩子腕上、小臂上都有幾處傷,再近時,那孩子抖得更厲害了。
他頹然了退開了,這像有一種魔力一般,你離他遠一點,那症狀就自動消失了。
這自閉症恐怕有點病入膏盲了,餘罪輕輕地退出來,掩着門,留了一道縫隙,他看了好久,那孩子還保持着那姿勢,不敢回頭看。
“怕見生人,見誰都這樣,除了他媽媽能和他勉強交流。”解冰輕聲道。
“傷情鑑定怎麼樣?”餘罪問。
“全身大面積軟組織挫傷,是被皮帶抽的,他們威脅徐雪梅給杜立纔打電話。”解冰道。
餘罪一吸氣,全身血往頭上涌,牙齒咬得喀喀直響。
“不要帶感情色彩,那會影響你的判斷力的。”解冰把餘罪的話,原封不動還回去了。
“能對這樣小孩下了手的人不簡單啊。”餘罪憤憤不平地道,那個驚恐的孩子,給他的震憾太大了,他沒想到,老杜的家裡還有這個不幸。
“你第一天當警察啊?再沒底線的案子都不稀罕,何況這種事。”趙昂川道。
三個人停留了半個多小時,大致詢問了徐雪梅一番,不過是說得少,哭得多,那淚漣漣的樣子,總讓人憑生了紅顏命薄的概嘆,三人都不敢提杜立才的事,不過誰也知道,恐怕這個家,要沒了。
出門時已經快中午了,那美婦起身把三人送到門口,再見方罷,門已經關上了,看樣子,已經傷透了,不管是當警察家屬還是對於上門的警察。
“怎麼樣?有什麼感覺?”趙昂川問餘罪。
“渾身力無處使啊。”餘罪道着,一臉悽色,他裝得很好,恐怕沒人會看出來,杜立才的下落就在他身上。
“沒辦法,咱們警察大部分的家庭生活,都不是那麼幸福。”解冰道。
“怎麼了?解冰,我怎麼感覺你像有去意了?”餘罪問。
“別告訴我你沒有,雖然你慣於僞裝,不過我看得出來,你未必是真心喜歡這個職業。”解冰道。餘罪嘴一撇:“你這不廢話嗎?喜歡才見鬼呢。”
魚貫出了單元樓,餘罪的手機響時,他看了下,好像興奮了,接聽着:“直接說,結果怎麼樣?……啊,還真有?檢測出來了?………含量有多高?……好好,我馬上到。”
裝起手機,風風火火地要走,回頭再見着,直告辭道:“對不起,不請你們吃飯,化驗有發現,說不定就挖到毒源了,我得去一趟。”
說話着風風火火上車走了,打開警報,飈着走了。
“這傢伙,看着也扯淡麼,誰可能想像出,居然是神探?”趙昂川看着遠去的餘罪,很不理解地道。回頭問着解冰道:“副隊,你說就這種沒頭沒腦的懸案,他能破了?”
“可能不行。”解冰想了想,不確定地道,不過他又想了想補充道:“但如果是我,就是肯定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