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東省廳由督察組成的調查組人未上路,命令已經下達,距新墾二十七公里的事發地聯繫上了,那裡的彙報是抓到一個走私槍械的嫌疑人,人贓俱獲,是番禺市公安局刑偵支隊出的警,督察的命令很明確,出警的警員,全部隔離審查。
距這個事發地不到二十公里,是另一處煙霧剛剛散盡的案發地,大貨廂被警車前後夾恃着回到了被衝得七零八落的檢查。省廳的指揮中心能看到的是檢查站的場景,贓物起獲了,長短槍一百餘支,嫌疑人五個,網上通緝的一個,雖然抓錯了,可這收穫也大了,省廳緊急派出去一個督導組,全程監督抓捕的審訊。
畫面上,封鎖的檢查站內院成了槍械展覽,用於拍照留證的佔了半個院子,嫌疑人蹲了一溜,車上查了幾遍,除了四十件零散汽車配件,其餘全是槍械,初審沒有選擇疤鼠王白,而是在莫四海身上打了缺口,據他交待,這是接了一個訂單幫別人運輸,而對方是誰。他不知道。反正這行是認錢不認人,有訂金到賬就幹活。
老闆是誰呢?莫四海指指蹲在外面的,居然是疤鼠王白。
這倒也像這位通緝犯的風格,他不敢幹的事還真不多。
審審他?還是算了,那傢伙也自己的姓名籍貫也極力否認,用專業術語來講,這是類堅決與人民爲敵的貨色,你甭指望他能服軟。
大案驚動了番禺警方和羊城市局,陸續有物證上的、反黑上的向案發地管,影響到檢查站正常過關了,不得已協調海關方面,向深港四號路檢查站增派人手,即便從畫面上看也看得出現場忙亂,那輛大貨廂四周被無數警車和的警戒的警察包圍着,去向被阻的車輛現在已經有數百輛了,這是個連環的影響,高速交警的壓力驟然加大,也在往這裡增派警力維持秩序。
有沒有貨?
現在現場的這些警察不在乎什麼聳人聽聞的麻醉品了,就這些槍械都足夠忙乎得了,而且也不用擔心省廳組織大行動的說辭了,畢竟“摧毀”這麼大販賣槍械的團伙。
那到底有沒有貨?
許平秋此時都有點動搖了,同行們圍着檢查站那裡的視頻指指點點,他一個人還在一支接一支抽菸,這個習慣很不好,粵東方面的幾位女技偵不時地投來厭惡的一瞥。林宇婧倒是發現了,不過她可不敢提醒,生怕打斷許平秋的思路。
“老許……你來……”
李廳長喚着,許平秋驚省了,快步上來,李廳長拉着他,在衆人顯得有點疑惑的眼中出了門,樓道着,廳長質問上了:“我說老許,這到底怎麼回事?到底是槍械走私,還是毒品走私?”
“我也納悶呀,這幫人就都是我們查販運毒品案子發現的。全是販毒一線牽出來的嫌疑人。”許平秋苦笑道,捉王八吧,誰可想逮了只綠毛龜上岸了,實在讓他哭笑不得。
“也罷,好歹我們白忙活一場……你是不知道,我心有多懸,真是那輛大貨廂什麼也沒有,你讓我廳長的臉往哪兒擱?對了,還沒問你,你們放出去的外勤發現什麼新情況了?”李廳長問。
沒想到廳長還注意到了這一層,許平秋疑惑地道:“他說,肯定有麻醉品,已經運送在路上了。”
“又來了,我怕了你們了。”李廳長一揚頭,難以置信了。
“看看,不是我不告訴你,你不相信而已。”許平秋道。
“你讓我相信容易呀,拿出證據來,還有十幾組的警力窩着呢啊,快一天了,鐵打的也扛不住……”李廳長道,估計就是爲這事,許平秋趕緊攔着:“別,李廳長,您再等等,我向您保證,絕對不會讓他們空等。”
許平秋又在開空頭支票,他很容易就能抓到上級的軟肋,都期待在某個大案中一戰成名,這個辦法他屢試不爽,果不其然,一看許平秋這麼篤定,李廳長臉上的表情消失了,他嚴肅地看着許平秋,審視着,能到他這個位置,就即便不是警務出身人士,可也屬於那種高人一籌的人精了,片刻後他道着:
“你雖然不是我的屬下,可你的大名我也聽說過,如果不是崔廳力薦,我還不敢讓你挑這個大梁……你可想好了,現在我可以給下屬們一個‘保密’託詞的圓場,再往下等,萬一等空了,這兒可就是你的滑鐵盧了。”
“謝謝李廳長……不過,我還想等等,我覺得這僅僅是一個開場,大戲還沒開始。”許平秋道,強自鎮定着,怎麼看也像胸有成竹。
李廳長盯了片刻,點點頭:“好,我可以等,不過對於你的計劃我保留意見。”
回身進會議室了,許平秋怔了下,這一趟子,算是把粵東的同行惹乾淨了。他在樓道里踱着步,看看時間,已經整二十一時了,這個時候,他在計算着離交易的時間不到半個小時了,交易一切正常。根本沒有受到影響。
他重新開始捋着思路,內線的信息和外線的偵察都顯示交易就在今天,計劃的確定不僅僅是參照了包袱發回來的信息,他覺得沒有錯,一定有交易,只是被刻意地掩蓋住了。此時他最奇怪的是,那些貨,會怎樣在天羅地網的包圍中通關過去的………
……………
……………
“富佬,我們已經到了……錢嘛你放心,現金,這次對不住了啊,款項太大,我實在不敢全部打給你們……你們還得多長時間?哦,好,我到地方等着……”
電波從一輛黑色的MPV上發出去的,這輛車行駛在廣株高速上,保持着均速前進,打電話的剛剛掛掉,手機就被身旁的人拿走了,然後他唉聲嘆氣地垂下了頭。
“表現不錯……張安如,擡起頭來。”邵萬戈冷冰冰地道着,對面擡起頭的人,四十年許,濃眉大眼,一派成功人士的表像,被秘密拘捕已有數日,這個棋子到今天終於用上了,他教着注意事項道:“一會兒下車你和他們交易,平靜點,別讓對方看出破綻……你指揮他去驗貨,對方也會來驗鈔……一有危險,你就躲到我的身後,防彈衣,穿上。”
邵萬戈遞了個馬甲,嫌疑人此時多少有點認可了,唉了幾聲,換上了防彈馬甲,他聽到了有人在彙報着接貨的地點:
G45路段。
………
………
“注意一下,我宣佈一件事。”
李廳長敲着桌子,示意着圍觀檢查站繳獲的注意,他清清嗓道着:“關了,把檢查站一帶視頻關掉,接下來的行動,由西山省公安廳刑偵處長許平秋同志全程指揮,交通、信號、追蹤、通訊,你們協調一下,換到一個頻段上。”
不少人怪異地看了許平秋一眼,不過轉身都忙碌上了,西山禁毒局的幾位技偵把特徵碼交換一下,在剛剛還躁雜的檢查站視頻上,出來了GPRS的定位,這是警務通,全國天網的聯線追蹤,從一個紅點、擴大、擴大,再擴大,公路、機場、樓宇,慢慢地縮微到了高速上行進的車輛上。
還有嫌疑人車輛?
大家在奇怪時,許平秋髮言道:“這是剛剛聯繫上的販毒分子,他們剛我們精心製作的誘餌通過話……我現在絲毫不懷疑,販毒和販槍械的有某種聯繫,今天夜的共同出貨,一個龐大的手筆。”
“宇婧,預定在什麼地方?”
“G45高速路段。”
“把這一段高速路況放出來?”
粵東省方面的技偵快速的調着交通資料,路面寬度、遂道、高架橋、河流,整個的立體圖呈現在屏幕上,此時追蹤到的車輛意外地在誘餌車的後方,不過這不奇怪,對於有點常識的人都看得出來,這是對方跟在背後看有沒有危險。
許平秋凜然回頭,看着李廳長,這一刻,等了足足半年了,他興奮地,卻以一種平穩的口吻道着:“李廳,可以開始了嗎?”
“好,由你全程指揮。”李廳長重重一捶桌子,同樣興奮了。
“協調高速交警,五分鐘內全程封鎖G45高速路。”
“16組、9組、3隊、8組……向花橋、北興、高平三鎮集合,目標是外圍的鎮公路,以防有人漏網。”
“7組、4組、進去向段,保持時速70公里行進,隨時準備機動支援。”
“空乘組現在可以起飛了,很快就會有目標出現。”
鍵盤在劈里叭拉響着,連續發佈的若干條命令,幾乎調動了羊城市以北佈置的所有警力,聽到“空乘組”的名字,看到地勤直升飛機的啓動,不少在場的高銜警官吃了一驚,能動用粵東警方直升機出警的案子,怕不是小案子了,心生凜然之時,都看着李廳長,而此時李廳長卻是一副壁上觀的態度。
時間,在一點一點流逝,這種時候,時間總是過得特別的慢,滴滴紅色信號發亮時,那是說明目標開始通話了,都看着林宇婧面前的通訊儀器,聲音亮出來了:
“老如……你前面就要路過一個寬闊地,那兒有人行步梯,我們的人在下面等着,你下來接貨吧。”
“在那兒,我看不到?”
“再往前走……能看到確認車距的標示。”
“哦,看到了……兄弟,高速路你讓我怎麼停車?”
“我管你怎麼停……我們就在路下。”
聲音剛落,技偵的信號追蹤就開始了,誘餌車和目標車幾乎已經並行了,前方不到三公里,高速路橫穿過一片平地,原來設想的遂道、高速路橋交易計劃全部作廢,衛星的追蹤開始往事發點移動,一移就是漫長的等待。
誰可能想到嫌疑人讓你在高速路違章停車呢?
“交易開始了。”林宇婧道,接到了信號,而此時,衛星監視以及後續增援還沒有到位。這個網撒得太多,還沒有來得及紮緊口子。
“靈活處置,不許放跑一個。”
許平秋淡淡地道,最終的決擇開始了,他卻平靜了。
儘管這個時候,網還沒有收攏。
……………
……………
“怎麼是你們送貨,疤鼠呢?你們誰呀?”張安如強忍着慌張,問了句。黑乎乎的環境,就見路標燈光,顯得有點詭異,對方停在高速路下的一處空地,相隔幾十米。說話得大聲喊。
“你是來買貨還是買人呢?疤哥讓我們來的。”對方口氣不怎麼善。
“好好……管你誰來,有貨就行。”張安如道着,往下是一道步梯,直通路下,不確定敢不敢下,還是邵萬戈扶着人,恭敬地道着:“老大,慢點。”
幾乎是挾着人往下車,對方四人,車上一位,車後兩位、迎接的一位,攔着問:“錢!”
“下來。”張安如招招手,上面的人提着兩個大箱下來了,張安如按定好的程序問着:“貨呢?”
對方讓開了,張安如揮手讓手下去驗,大貨廂一開,跟着這裡的錢箱也開了,沒錯,實打實的人民幣,捻了捻真假,數了數墩數,邵萬戈卻是心揪車上的驗證,冷不丁傳來的約定好的聲音:
“大哥,貨真價實,可以開始了。”
邵萬戈一拉張安如藏在身後,另一支手隨手拔出了槍,怒叱道:“別動,警察。”
交易的一懵,下意識地舉手,提錢的飛奔而上,槍托一砸車窗玻璃,槍頂到司機的腦袋上,車後的見勢不妙剛要拔武器,邵萬戈隨手一槍,砰聲撂倒一位,那一位嚇得鑽到車底下了,車後廂驗貨的刑警砰砰砰連開幾槍,那人嚇得扔出槍來,大喊別開槍,投降!
四個人,瞬時解決。剛剛解決戰鬥,卻不料從路面上反衝回來一輛車,邵萬戈沒想到這個放給前方堵截的嫌疑車輛折回來,他大吼着:“小心……”。
跟着是揚長砰砰連開數槍,車上的匪徒手伸出來砰砰迴應,車距縮至百米以內時,那輛車嘎聲斜斜地直剎着,車窗裡又伸出來一支槍開火。路上留守的刑警急了,以車爲掩護,側身還擊,二隊的李航本就是退伍出身,他一拉後廂,拔着微衝,一踩高速護欄,飛身上車,冷不丁從車頂上飛身而落,噠噠噠噠來了一串速射,霎時把兩支手槍的火力壓制下來了。
或許也沒有想到警察對戰的火力如此之猛,匪徒也急了,那車打着旋,後倒着,蛇行速退,李航剛剛落地,第二個彈夾換上,不料車窗裡呼呼呼扔出幾個傢伙來,然後車急速地後退着,一打旋,跑了。
“趴下……手雷。”李航嚇了一跳。把剛露頭的隊友趙昂川一腳踹了回去。
說時遲,那時快,路面上兩顆個,路下一個,轟轟轟幾聲爆炸聲起,響聲剛過,邵萬戈一看起火的貨廂車,大喊着救火,沒人應聲,他顧不上壓在身下的張安如了,奔上路面,扶着懵頭懵腦的趙昂川,趙昂川一驚省,大喊着李航的名字,連滾帶爬,在硝煙未燼的路面上,摸索到了隊友軟軟的身體,他一抱着大喊着:“李航、李航……醒醒……隊長,隊長……”
他手裡一片都是血,邵萬戈顧不上難過了,對着通訊器大吼着:“呼叫家裡,有隊員受傷……重傷,快點……我們沒有救護能力……”
“隊長,怎麼辦,怎麼辦?他還在流血……”趙昂川悲慟之下,染血的手抖索着。他看着氣息漸微的戰友,號陶大哭了。
“李航……你堅持住……直升機馬上就來了……”邵萬戈安慰着,不過看着隊友,他一下子無法控制了。帶着哭腔地在通訊器裡吼叫着:“快點呀……許處,讓救援再快點,人快不行了……”
場面蕭殺而恐怖,剛有蠢動的兩位被俘分子,站在車上的刑警咬牙切齒,照地上就是一槍,嚇得趴着不敢動了。聽到槍聲邵萬戈回聲瘋狂地嘶吼着:“誰要再敢動,當場擊斃。”
被俘的幾位臉貼地趴着,渾身一陣抖索,作爲“污點誘餌”的嫌疑人張安如蹲着,他抖索着腿,不敢看那位躺在地上被擊中頜部的販毒分子。此時才感覺到,褲子溼了一片。
突突的直升機聲音響起來了,大型探照燈照在路面剛剛爆炸後的現場,兩位北方漢子在揮手,在聲嘶力竭地呼喊着,他們的懷裡,抱着一位滿身是血的人…………
…………
…………
這個畫面出現在剛剛回傳的屏幕上,不少人的眼睛溼潤了,輕輕的啜泣聲起,是一位女警在抹淚,沒有人覺得她失態了,只有更多的唏噓聲起,輕拭着眼睛,心裡默默爲這位不知名的警察祝福。
許平秋抹了把臉,無聲無息消滅了眼部的酸楚,一直以來,他是以一個鐵面無情的形象著稱的,今天依然如此,他在平靜地發佈着最後的命令:
“七組、四組,在你們面前去向道,有一輛逃竄的紅色現代車,攔住他,不惜一切代價,攔住他。”
“各組注意,匪徒持有槍械、手雷,極度危險,我們一位警員剛剛受傷,如果無法生擒,可以予以當場擊斃……重複一遍……”
命令發佈出去了,滿屏漸多的警車和警笛,像潮水般地涌向出事地,那裡成了紅藍警燈的海洋。而在遠程指揮的這些人卻歡呼不起來,李廳長起身了,他上前,拍拍許平秋的肩膀道着:“走吧,我們一起接受傷的同志。”
“罪魁禍首還沒有落網。”許平秋眼睛空洞地道。
“他跑不了,有上千警力在追他。”李廳長道,這一戰,已無懸念,而這位同行,讓他震驚。不過一個小組的警力,正面對決了武裝販毒分子,這纔是值得同行最尊敬的地方。
不過,許平秋又給了他一句更震驚的話:
“不,不在車裡,可能已經跑了。”
一室皆靜,匪夷所思的繳獲之後,誰也知道應該是一個匪夷所思的大梟,可這個大梟,能追上嗎?
這個時候,一直被林宇婧拿上手上的通訊器突然響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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