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他媽的浪費時間。餘罪把狗少撥拉過一邊,把吃的往武小磊懷裡一堆,小聲道,武小磊,給你句忠告啊,進裡面橫點,要不會吃虧的,不過有點限度就成,別惹出事來還有,如果當不了牢頭,就把牢頭巴結好
餘罪教着自己曾經那些見不得光的法門,武小磊同樣是哭笑不得。他今天仍然沒有發現餘罪像個警察,不過他發現,這樣的警察,很讓他服氣。
三個人搶着佔用時間,十分鐘很快用光了,武小磊抱着一堆東西,在安全地通過檢查後,回頭看着送他的三位。餘罪在狡黠地笑,李逸風喊着保重,袁亮在默然無聲地招手。
三個人形象都是那麼高大,在那一刻,鐫進了他的心裡。於是他笑着,沒有一點恐懼地走着,進了鐵門後的深牢大獄。
哎咱們這真是閒得啊。袁亮上車時,自嘲地道了句。
我不閒啊,是你們叫上我的。李逸風表白着。
就這一回了,以後說不定都沒機會了。餘罪道。
李逸風開着車,準備返程了。袁亮卻是被餘罪的話聽得心裡咯噔了一下,過了元旦,餘罪這個掛職幹部就到期了,要回市裡述職了,這時候自己還真有點不捨了。他嘆氣道:最終我們還是沒有全部拿下來,七例案子,啃下來三起。你這個神探一走,我這個大老粗可要抓瞎了。
袁隊,你搞錯了,神探這個詞本身邏輯就是混亂的。餘罪道。
什麼意思說來聽聽袁亮好奇地問,一直以爲餘罪不敢以神探自居,敢情有原因。
既然有神,那就是無所不能了,還需要探嗎既然探,那考驗的是一個人的細心耐心和恆心,在這個上面誰也不神真要被扣神探的帽子,那就離栽跟頭不遠了。許平秋栽過,馬老也栽過,找到真相的唯一方式不是靠神,而是靠我們集體的智慧,這也是我們在和犯罪較量中佔絕對優勢的地方,因爲我們的團伙更龐大更專業,總會有真知灼見出來,帶着我們找到真相。餘罪很正色地道。
一說,李逸風和袁亮哈哈大笑了,餘罪一下省得了,趕緊糾正着:團隊團隊,不是團伙啊,這詞概念差不多,只不過是人爲定義褒貶而已。
那你要到更大的團伙裡了,有什麼想法我想,市支隊應該要你吧袁亮笑着問。
還沒想法,我就想好好鬆口氣,而且刑警這一行啊,太他媽挑戰人的精神極限了,那爆炸案你能想象得出來老公僱人炸房子,把家人炸死,自己帶着錢出去逍遙嘖,我得換換環境,否則心裡會越來越陰暗。餘罪道,現在能理解馬秋林的選擇了。
這是實情,袁亮深有體會,他無言地擂了餘罪一拳,這些日子確實是辛苦了,又轉頭問李逸風。李逸風想了想,不確定地道:我不清楚,我爸想讓我去省裡,我媽捨不得,所以還不確定。
真沒出息,還靠你爹媽。餘罪不屑地訓了句。
你連媽都沒有,你倒有出息啊。切。李逸風挖苦了餘罪一句。
餘罪氣得直揪他耳朵,車在路上扭扭歪歪了。袁亮趕緊制止,這一路迴歸,卻是數月來最輕鬆的一次旅行了。
又是一年結束了,餘罪調離了縣刑警隊,在羊頭崖鄉待了一段時間,接着就押着一車糧食回家過年了。鄉里今年風調雨順,大量的糧食積壓又給了他施展抱負的機會,連指導員王鑌也參加到這個行列裡來了,糧加廠最終選擇和鄉里籤合同,都是他一手促成的。
元旦過後,李逸風的去向有了定論,望子成龍的李部長給兒子鋪就了一條坦途,將手續放到了市公安局,人卻要到警官大學深造。李逸風死活不想去上學,最後還是李部長突生靈感,把餘罪請來勸了一番,李逸風才勉爲其難地答應了。
餘罪是這樣勸的:去吧,上學去勾搭警花,出來了泡警花,傻蛋纔不去呢。
兄弟的去向有了定論,而餘罪掛職卻把自己掛住了年前就有述職,述職完回原單位等待,可他從反扒隊出來已經沒單位了,年後那一批掛職的又陸續安排了,唯獨餘罪遲遲沒有接到通知。
他知道自己可能仍然陷在五原市那個漩渦裡,一個迷霧重重錯綜複雜的漩渦裡。即便他就真的是神探,也無法窺到其中的玄機,因爲那個高高在上的層面,他根本無法接觸得到。
餘罪雖然有點迷茫,可他一點也不鬱悶,悠閒地過了一個好年,年後,繼續悠閒地過着春節,沒有任務光有工資的日子,他倒期待永遠這麼過下去
實驗計劃
西山省廳,六層,剛裝修過的辦公室,年前新配的電腦,還有新布的ddn專線。從這位主管刑事偵查的許處長的辦公室,可以直聯到各地市的支隊以及省廳所屬的各重案大隊,與以往相比,在信息化實時化以及直觀化等方面,刑事偵查的腳步又向前邁進了一大步。
又是一年過去了,剛剛閉幕了全省公安系統工作會議,剛剛閉幕了全省刑事偵查工作會議許平秋終於可以像往年一樣,坐下來歇口氣了。
不過似乎他沒有,此刻他坐在臨窗的辦公桌前,正聚精會神地看着一份資料,看得很仔細,句斟字酌,偶爾不解,還返回來再看一遍。他偏黑的臉膛在初春的陽光下顯得很凝重,那皺起的眉頭又濃又深,偶爾撇嘴摩挲着下巴,似乎是煙癮犯了,在極力剋制着。
坐在一旁的史清淮科長仔細端詳着這位從基層一步一步上來的領導。坦白講,他對以前的機制和體制是持懷疑態度的,像面前這位許處長,工農兵學員出身,警校培訓兩年就上崗,從專業素質的角度講不比別人強多少。而且這些幾十年的老警察,都是從嚴打時代過來的,隨着法制進程的加快,這一代警察已經漸漸被時代淘汰。可如果有沒有淘汰的,那就是另類了。
史清淮仔細研究過在全省有神探之名的許平秋指揮過的所有的案例,他發現一個特點,這位聲名赫赫的刑偵處長全省刑事偵查總隊長,從來沒有躬身偵破過哪怕一件案子,可他選拔出來的參案人員,卻偵破了大部分疑案懸案以及轟動一時的大案。
他知道,這位領導勝在眼光過人。
於是這個他精心準備的計劃就擺在許平秋的桌上了。他想,興許這位處長能有和自己一樣的眼光。
嘩嘩的紙聲,翻過了最後一頁,許平秋放下了計劃書,沉吟着,看着計劃書上那個草擬的名字刑事偵查特勤支援組織構想。
他摩挲着,看着史清淮這位三十多歲,警官大學畢業的高材生,窩在省廳已經數年了,主管犯罪心理學研究,這個偏門學科即便在現在的刑偵偵查實踐中也沒有多大用武之地,於是年華漸老,青春不在,恐怕要止步於科長這個位置了。
小史啊,咱們打過幾次交道,我這人說話直,我直接問你,你的動機是什麼許平秋道。
面對許處長能穿透人心的目光,史清淮直道着:我想走出去,走出去的結果可能碰壁,但也可能走得更高,不過如果死守這兒,恐怕我只能止步於此了。
好,這是實話。那我再問你,這個構想,你覺得可能性有多大它的實踐性又有多大你注意一下啊,在咱們現行的體制內,各地的協調辦案都難得多,別說你這樣橫豎往人家的盤子裡插一槓了。許平秋道。
這也是實話,刑事偵查已經細分到每個刑警隊的責任片區,對於外來者的干預,恐怕誰也不會高興。
所以才叫支援,而不是代辦,還是有可能的。史清淮道。
呵呵,你說得輕巧,我到哪兒找那麼多願意這麼幹的人呀許平秋笑着道。這個模式構想可能很好,但它的實踐性就值得推敲了。
許處長,我是單純從提高刑事偵查水平的方面考慮的,也就像您說的,只要解決了待遇問題,其實這樣不失爲一個好辦法。史清淮看着許平秋似乎有點動心,他排着自己的理由,從犯罪的角度講,這些年的犯罪行爲向團隊化智能化科技化方向發展很明顯,我剛剛看過南方一例販毒案子,他們這團伙的頭目是個藥劑師,下面組織分工很嚴密,有負責通信的,有負責武器的,有負責轉運的,而且犯罪的手法也很讓人讚歎,他們的組織地處南部沿海,而他們的市場卻在歐美,這樣跨省跨境跨國的案子已經屢見不鮮試想一下,恰恰是因爲我們內部的嚴密分工,限制了我們對類似這種犯罪的偵破效率。
一說到案子,許平秋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聽到史清淮停下時,他下意識地道着:往下說。
比如,讓我們刑警和特警的大老粗,對付的恰恰是精通電腦等各類通信的犯罪分子,那可能會是一種什麼情況再比如,讓我們精通資金追查的經偵同志,遭遇到了對方有組織的武器對抗,又會是什麼情況我們的協調速度,直接決定着偵破的效率,而現在對速度的要求幾乎是苛刻的,很可能在我們協調進行中的時候,嫌疑人已經逃之夭夭了。史清淮道。
這就是所謂的擒賊難擒王,往往深居幕後的頭目,同樣深諳警察的工作程序,對於他們,總能找到足夠多的漏洞可鑽。
理論是可行的。許平秋沉吟道,如果有一個或者幾個這樣的支援小組,能在案發第一時間對於犯罪模式偵破方向,甚至嫌疑人的大致範圍作出準確判斷,對刑事偵查水平的提高很有裨益。
對,特別是針對一些突發性案件高智商犯罪案件以及需要不同專業領域知識的複合性案件簡單地舉個例子,現在全國民間因借貸引發的刑事案件不少,要偵破這類案件,首先得了解資金的操作方式,而且還需要懂一點他們的運作模式,同時還要提防他們和其他勢力相勾結,這不是我們單獨的一個警務單位能處理的,但如果有類似的外來支援,最起碼,可以在第一時間看清整個案件的脈絡,然後再對症下藥,少走彎路。史清淮道,期待地看着許平秋。
原則上我同意。許平秋拍板了,史清淮一笑時,他又潑着涼水道,但設想和實踐是兩碼事,說服廳長和廳領導班子,這個事不難,難的是,你從哪兒能找這樣的黃金組合。
我們全省數萬警力,這個問題我覺得不算大。比如現在正進行的警官培訓班,應該就有這樣的人吧。史清淮道。
相信我,那裡面不可能有你想找的人。許平秋異樣地笑了。
能告訴我原因嗎史清淮一下子沒明白。
心裡揣着升職的人,怎麼可能關心這種事。許平秋道。
那應該怎麼樣找史清淮請教着。
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應該從以此爲樂的人中間去找許平秋道,他說了句史清淮沒聽得很懂的話,還未發問,許平秋拿起計劃道着,這個設想很好,我可以納入到今年的刑事偵查工作規劃中,你準備一下,做一個更詳細點的資料,咱們一起向崔廳彙報一下,只要領導班子討論通過,我全力支持。
謝謝史清淮起身,躊躇滿志地敬着禮,接過報告。
其實內心熾熱,想成就點事業的人不是沒有,只是被日復一日的繁瑣事情消磨殆盡了。
許平秋看着興沖沖離去的史清淮,如是想着。坐下來時,他無所事事地翻開了電腦裡去年新晉的一批刑警,他挨着點過每一個人的履歷,很多人根本無甚可圈可點之處,進隊後很快會被同質化,即便離開,那原因也是出奇相同。無非是想離開這個環境,找一個更安穩的位置而已。
驀地,他點到了一箇舊文件夾,那個文件夾是加密的,密碼是當時案件發生的時間,一眨眼都快兩年過去了。他輸密碼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記憶力是如此之好,根本就是下意識地打開了。然後那一羣奇葩隊員,像一直就在電腦裡藏着一樣,驀地出來,惹得他滿臉笑意,皺紋頓開。
嚴德標,當時還在超市偷吃,這傢伙身上有股賊性,難改。
豆曉波,相對老實點,現在已經到機場的行李安檢上工作了,那是個相對清閒的工作。
張猛,流失了。許平秋嘆了口氣,關閉了他的資料。
熊劍飛,是個好苗子,可惜是有點愣,只能在一線衝鋒了。
駱家龍,信息中心,有點像朝九晚五的白領。
孫羿吳光宇,這兩位對車的認識超乎尋常,太投入了,反而幹不了別的事。
董韶軍,已經安身在二隊了。
汪慎修,許平秋凝視了良久,無言地關閉了他的頁面。
餘罪
許平秋又看到他的照片時,笑了,暗想着,這個兔崽子真沉得住氣,被晾着已經三個多月了,工作安排暫時沒有,進修培訓也沒通知。一般人遇到這種情況,早就上躥下跳找工作尋門路了,偏偏這傢伙不是一般地淡定。他估計要是沒有人去提的話,餘罪敢一直坐在家裡。
也不是沒地方去,而是沒有想好去什麼地方。
回來上個培訓班提一級不可能,多少人等着呢,輪不到他。
普通刑警隊估計沒人敢要,來這麼個上過刑偵論壇的高手,哪個隊長壓得住
倒是邵萬戈想要替二隊要這個人,據說先前也通過市局的苗奇副局長要過人了,不過沒能如願。據說他的工作安排還在研究中,至於被研究到什麼地方,許平秋此時可猜不到。
很多事就是這樣,晾着晾着就涼了,放着放着就忘了,再好的苗子也要荒成草了。
想了很久,他拿起電話撥給了史清淮,語重心長道着:小史啊,我想起幾句話得告訴你,省得我忘了。這次如果成行,你你本人務必親自上門一一邀請,我們可能給不了基層幹警更多的待遇,但必須給他們足夠多的尊重,還有寬容。而且,我希望你親自帶隊,不要假手於人,如果你真能組合出這麼一支召之即來來之能戰的隊伍,那對我們的刑偵工作是有相當大的益處的我推薦給你幾個人,你可以嘗試一下。
他想到了很多,說得卻缺乏邏輯。而他第一個推薦的名字居然是嚴德標
餘罪:我的刑偵筆記第一季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