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一句像平地驚雷,把衆人驚蒙了,這事就幹了也不能說出來呀這可是羨煞人的經歷,李二冬景仰着地看着汪慎修一眼,此時才覺得,自己和人家差得太遠。
許平秋從這位學員複雜的眼光裡似乎看到了什麼,他同樣拍拍汪慎修的肩膀道:我從來不戴着有色眼鏡看人,包括嫌疑人,當然也包括失足女。嚴格地講,她們在這個社會上屬於弱勢羣體,這個羣體的存在和龐大,是因爲人之本性的需求,以及社會和環境多方面的原因造成的,要是這也算犯錯誤,那我們中犯錯的人就多了,因爲和她們打交道最多的,警察就在其中
汪慎修鄭重地敬了一個警禮,又說了句:謝謝許處。
不用謝,人心都有一杆秤,輕重自己要曉得。許平秋道,回頭時撇開了話題,表揚了傻乎乎的孫羿一番,又誇了熊劍飛一番,誇得大夥都不知道究竟怎麼一回事了。
難不成警力實在急缺了,大家都合格
不對,還有一個餘罪,衆人此時才發現許平秋是跳過餘罪誇獎其他人的。許平秋說完了纔回頭,很疑惑地問餘罪道:餘罪,你幹什麼了,怎麼家裡沒得到你太多的信息
這一問,好多人心裡都提起來了,生怕那票大事被人揪着,餘罪很誠實地撓撓腦袋,擡着無辜的眼神,難爲地道了句:我什麼也不會幹,就靠那個他們幾個接濟混下來了。
哦許平秋像是相信了,不過馬上又來一問,那你怎麼找到他們的
我看那位漂亮姐姐在我面前出現過兩次這位姐姐和我的夢中情人幾乎一模一樣,我一下子就一見鍾情了,我就追着想看看她到底是誰有沒有機會泡上,結果沒追到她,倒把嚴德標他們追到了。
餘罪羞赧地花癡地十分不好意思地指着林宇婧道。林宇婧刷地臉紅了,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那幫學員可哈哈大笑起來。誰也沒想到餘罪能給出這麼個白癡加花癡的原因,偏偏這原因,還蠻有說服力的。
衆學員此時才注意到,林宇婧那挺拔身姿嬌白臉龐颯爽的樣子在這個隊伍裡,可是顯得格外耀眼
許平秋笑了笑,回頭看因爲追蹤失敗有點尷尬的林宇婧,笑着道:機會有,就怕你沒那本事,她是武警應急特勤出身,柔道黑帶在她手底走不過十招。
這一說,林宇婧眼中多了幾分颯爽之意,驚得剛纔叫姐姐的孫羿和餘罪直吸涼氣。警中外勤女性很少,但凡有一個兩個,大部分都是逆天的存在,兩人估計許平秋沒嚇唬人,不敢再調笑。
好,再一次歡迎你們迴歸,也恭喜你們順利完成任務,這個簡單任務我想你們已經體會到了,真實的社會和你們想象中有很大差距。這個社會各個人羣的生存狀況,你們也多少有點體會了。坦白地說,你們要認爲穿着一身警服很帥氣很威風,那你們錯了;要是認爲警察的工作就是坐在局裡清閒,你們也錯了。其實這個社會上很多人的生存狀況就像你們經歷的簡單任務,身無分文舉目無親連最簡單的溫飽都解決不了,這種生存條件是誘發各類治安刑事犯罪的最初誘因,從這個層面上講,其實大多數被迫走上犯罪道路的嫌疑人都是值得同情的。
許平秋這話說到學員們心坎上了,也引起了大多數人心靈上的共鳴,對嘛,餓成那樣,犯點什麼小錯都是可以理解的,而且是可以原諒的。這麼一想,心理負擔驟然變輕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作爲一名警察,他的責任就是預防和制止犯罪行爲的發生,以消滅犯罪行爲爲使命。所以,你不能抱着這種同情心,更多的時候你必須依法辦事,即便是以你不喜歡不認可的方式,也必須那麼辦,這就是有時候我們心態不平心裡掙扎的原因,因爲天下事,合理不合法合法不合理之類的矛盾太多了,有時候我們不得不充當道德譴責對象的角色。也像你們迫不得已,也在某些方面越界一樣,這要放在普通人身上就無所謂了,小錯小過,治拘都算不上,沒人在乎。可要放在一位預備警察身上,那就是大問題了,如果上綱上線,就是嚴重的道德品質問題了。
許平秋緩緩道,他在很多人臉上看到了愧疚之色,和餘罪平靜的臉色成了鮮明的對比。他心裡暗道:這傢伙裝得真像,要是不知道內情,一定被他的無辜瞞過了。
只是輕輕提點了下而已,並沒有深究誰的手腳不乾淨。鼠標豆包之流,好歹長舒了一口氣,慶幸自己咬着牙,不要臉皮地回來,看來組織還是挺有人情味的嘛。
許平秋頓了下,沒有再說教,他知道本性和泰山同樣難移這個道理放在這幫人身上很合適。轉了話題道:這些話你們以後慢慢體會,接下來我該兌現我的諾言了根據省廳今年對刑偵警力的招聘指導意見,經省廳人力資源部覈准,決定由省廳刑偵處自主招收二十七名刑警隊員,恭喜各位留下的,全部在列。
說話間,高遠咬着牙,發着由許平秋帶來的文件複印件,按許處長的要求一一發過,各人看時,俱是一臉興奮,這大餡餅真砸到腦袋上了。不但有省廳的文件,還有準備好的聘任合同書,不是那種一年一聘合同,而是長期聘任的合同書,一簽就意味着加入警籍,成爲正式的人民警察了。
高遠咬着牙閉着眼發完,他覺得老隊長有點昏頭了,招這麼一幫活寶,放哪個隊不得雞飛狗跳
不要高興得太早了,既然招聘的自主權在刑偵處,那就該我說了算,我要以自己的方式培養一批與衆不同的刑警,就從你們開始。原諒我的無恥,我必須給簽約的學員設置一個障礙,我希望有種的男人跨過來,加入我們,把沒膽的膽小鬼隔在障礙之外,大家有意見嗎許平秋道,宗旨說出來了,敢情還是鏡中月水中花,還不是煮熟的鴨子。
衆人不解,不過也能理解,肯定沒有那麼簡單,而且被許平秋的話一刺激,都挺起來胸脯了,像要證明自己是男人是有種的男人一樣。
依然是簡單任務,我們將把你們送去一個地方,待到實習完成,願意去的,畢業後直接上崗。不願意去的,老規矩,出局,我會爲你們訂好今夜返回嶽西省的機票,以後發生的事就與你們無關了。出於友情協助,我會給你的畢業實習報告上寫上誇獎的話。也許回到地方,會起點作用。
許平秋說道,看着一張張稚嫩的臉,他心裡確實覺得自己有點無恥,可自己偏偏又必須用這種無恥的辦法。
什麼辦法衆人疑惑的表情都在猜測了,許平秋笑了笑,隨意地說道:下一個實習地是看守所,就在濱海市,本市有六所看守所,加上週邊地市,你們將被分到不同的看守所。怎麼樣你們可以暢所欲言,考慮時間五分鐘。
獄警不是刑警嗎鼠標愣了聲,看看同伴,有點不解。標哥傾向於留在濱海,還有細妹子等着自己呢。
哪兒不是警,反正實習。李二冬道。
不會那麼簡單吧太沒挑戰性了,能讓咱們當獄警作威作福去餘罪狐疑道,感覺這種簡單任務貌似簡單,實則巨難。餘罪一說,各人心裡咯噔一下,想到了一種最悲劇的可能。
呵呵,多虧餘罪提醒,我忘了說清楚了。許平秋接住話茬,補充說明着,不是獄警,而是以嫌疑人的身份被關進看守所,和那些各色的罪犯生活在一起。
一下子沒人吭聲了,餘罪嚇了一跳,被自己的不幸料中嚇住了。剛從盲流堆裡混出來,又被打成罪犯回去,還得被關在格子籠裡,一想那高牆鐵窗裡關着多少殺人放火以及搶劫強姦的惡人,足以讓這幫涉世不深的菜鳥再次噤若寒蟬了
集體出線
封閉的房間耀眼的白光肅穆的領路人惶恐的學員,在任務下達的一瞬間,是死一般的寂靜。
深牢大獄高牆鐵窗猙獰孽罪,這些形容詞所代表的陌生世界,給予普通人的恐懼要遠遠大於好奇,任誰再有興趣也不會期待嘗試那種生活。可以想象,來自天南海北的罪犯,犯的是五花八門的罪行,被像養豬圈雞一般關在一起,能發生什麼實在讓人不敢想象,最起碼學員覺得自己擱在裡面走一圈,不光有可能性命不保,出來還真是身名俱毀了。
沒人站出來,即便茅坑火坑都敢跳的張猛也在躊躇,世道就夠黑暗的了,那裡可是最黑暗的地方。
還有兩分鐘,可以告訴你們的是,你們不是唯一的選擇,今年的應屆畢業生僅省警校就有684人,如果沒有足額招收,其他系其他班,一個電話就可以通知到很多志願者。許平秋面無表情地說道,根本沒有迴旋的餘地,估計就算去也不見他會如何欣喜,而即便沒人去,他也不怎麼會在乎。雖然說話的時候和聲悅色,可要佈置任務了,他什麼時候都是那種不近人情的表情。
這又是唱的哪一齣餘罪心裡犯嘀咕了,沒想到的事太多了,沒有想到會有之前這麼一個簡單任務,更沒有想到會全員出線,當然也沒有想到接下來還會有更難的任務。他懷疑,可他一時也說不清楚,甚至當他試圖去從手裡的文件和招聘書上找破綻,都是徒勞的。省廳的大紅印章人力資源部的正式發文,那隻能說明這事假不了,堂堂的國家機關威信,不會拿來和學員開玩笑的。
敢不敢去更多的人心裡懷着這個搖擺的心思。不少人盯着餘罪時,餘罪的表現讓大家有點失望了,這貨也傻眼了,鼠標和豆曉波兩人用豐富的表情在交流,鼠標說:敢不敢去豆曉波說:你敢去我就敢去鼠標又說:咱們看情況,都去咱們就去豆曉波說:好,我也是這麼想的。
還有一分鐘。許平秋面無表情地提醒着,監獄和公安是兩個系統,不過並不妨礙我們做點安排,吃苦是一定的,捱打也是有可能的,不過生命安全就不必擔心了。這件事開始後,我的身名就和你們綁在一起了。
這是一顆定心丸,把危險儘量淡化,怎麼說也有組織罩着不是
有人動容了,是張猛,不過他被熊劍飛拉了一把。腦瓜不好使的狗熊也看得出,這貨要進了監獄,得被人當沙包揍,跑都沒地方跑。剩下的那些人,看不出心理底線到了哪個位置,不過似乎離崩潰還有一段距離,最起碼不止一分鐘的距離。
時間到,準備簽字加入的,到臺前;不準備加入的,請把手裡的東西交回來,領走隨身物品,有人帶你們去機場。許平秋依然面無表情地說道,不過眼光裡盡是不屑,像兩道利刃刺痛了學員們稚嫩的自尊心,就差一點,熊劍飛也要站出去了。
可以開始了,我不想看到我的屬下是一羣沒有種的孬人,如果你不準備拿出點勇氣,那你就永遠不配當一名警察,難道熬過最恐懼的飢餓,你們十個人中居然還是沒有一個男人嗎許平秋問,聲音低沉,直刺衆人。
我去。
有人站出來了,讓人大跌眼鏡,是汪慎修。他一直被許平秋盯得很不自然,而且心裡那種難言痛楚的愧疚讓他有一種想用痛苦麻醉的感覺,或者說也就這樣了,破罐摔哪兒也是破摔不是,還不如聲響大點。
他站出來,走上前,瀟灑地簽上龍飛鳳舞的名字,筆一扔,昂首直立,似乎這一刻,他才覺得自己是男人,不是站夜總會門裡點頭哈腰的服務生。
好,有一個就足夠了,沒有讓我失望,歡迎你,汪警官。許平秋道,笑着以平等的姿勢和汪慎修握手了,這一刺激,張猛和熊劍飛吼着還有我們,兩人不容分說地同時出來簽着名。牲口哥對於被搶了頭籌很惱火,生氣地瞪了熊劍飛一眼,似乎在說:這風頭向來是哥的,被漢奸給搶了,你說鬱悶不
韶軍,你確定想放棄許平秋問向一臉正色的董韶軍。董韶軍笑了笑,不像很恐懼,不過還是疑問道:許處長,我只是有點不理解,訓練的方式有很多種,爲什麼非要把我們和那些人渣關在一起
問得好,不去近距離地接觸那些人渣,不去了解和理解他們,你們將來怎麼和他們打交道上次見你在讀動機剖析對嗎那本書的作者韋爾伯是西方研究犯罪的專家,他走過數十所聯邦監獄,每進入一個監獄都要籤一份放棄權利的聲明,也就是說,如果他被要訪談的罪犯挾持,獄方將會按律處理,而不會把他視作人質。這樣的人,你會把他理解成瘋子嗎許平秋問,自然不是瘋子,否則就不會有天下這麼多警察在學習一個瘋子的著作了。
對着笑吟吟的許處,董韶軍像得到一個完美的解釋一樣,跨出了一步,輕聲道:算我一個。
算我一個。駱家龍也站出來了,理想離他如此之近,沒有理由不抓住。
到這個時候,鼠標豆包之流終於也堅持不住了。之前李二冬邁了一步,又退回去了,此時看駱家龍都出去了,這回不等他們了,噌的一聲出去了,生怕誤了時辰。這才發現,鼠標豆包幾乎和他是並列出來的,在他們三個人身後跟着的是孫羿。鼠標籤字時嘮叨着,心道:唯一遺憾的就是那地方肯定都是窮鬼,沒錢可賺。孫羿也遺憾,肯定沒有卡丁車玩了。
眨眼間,像是戲劇性的變化一般,衆學員分裂成了兩個陣營,一邊是志願者,一邊是退縮者,九對一,九個兄弟,對着一個人:餘罪。不少人回頭看時,都眼巴巴等着他上來呢。餘罪不時地皺皺眉頭,面露難色,發展得太快,時間又過短,在取捨之間,實在讓他躊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