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個熱鬧鬨動的場面,那些人看了金佛手之後臉上驚歎的表情,讓他覺得葉琢所刻的那個玉雕,便是三千多兩銀子都能賣到,將一場大禍事轉爲爲葉琢和玉琢坊揚名的大喜事,完全沒有問題。卻不想到現在這個關鍵的時刻,卻忽然冷場了。
陶長生站在人羣裡,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恕老夫多嘴,我在這依仁街開作坊已有十八年了,也算得見多識廣。但像玉琢坊拿出來的這個玉雕擺件,我這一輩子也沒見過幾回。我覺得,它完全值得買回去,或是自己作收藏,或是當禮物送給別人。這玉料這麼好,雕工也極見靈性,留着完全可以升價保值。”雲老爺子見狀,站出來說道。這種情形,葉予期自然不好出來說話,否則倒像是求着別人買似的,玉雕就賣不出好價錢。現在,正是他這老朋友出來幫着說話的時候。
葉琢看着人羣裡的葉予章,輕輕嘆了一口氣。
雲老爺子和黎大叔這些人,跟葉家非親非故,都還能處處幫着張羅,忙前忙後。可葉予章這親兄弟,卻躲得遠遠的,面都不露。看來人與人之間的情誼,跟血緣還真無半點關係。
“莫不是大家都看不上我這件玉雕?”葉予期見仍沒人作聲,頗有些心灰意冷。
“那倒不是。葉老爺子這件玉雕,無論是玉料還是雕工,都是很不錯的。”那羣人裡終於有一個叫吳玉的人開口了。“我出價一千八百兩銀子。”
這些人在聶博文在場的情況下,還上前面來看貨,自然是誠心想買這件玉雕的。只是原來大家都存着一種心思,那就是:葉家遇上了大難處。急於籌錢,這種時候他們賣東西,價錢就應該往低裡賣。可現在看這場面。想要低價買怕是不行了,但那金佛手確實漂亮,值得收藏,那麼他們便想看看別人出什麼價,自己再作決定。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聶博文和杜浩然也看了貨。如果他們看中了這件玉雕,自己開口競價。豈不是得罪了聶公子嗎?這個出頭鳥,還是讓別人做的好。心裡存了這樣的主意,便誰也不願意開口。
現在吳玉做了出頭鳥,其他的人就沒什麼顧忌了,也開始報價競爭起來:“二千兩。”
“二千一百兩。”
“二千三百兩。”
“二千五百兩。”報價一路地飈上去。
聽到這個價。現場有片刻的靜默,沒有人再急着往上報。二千五百兩,已是他們理想的心理價位了。再往上報,這玉雕就佔不了什麼便宜了。
不過此時葉予期的心裡已安定下來。就算後面沒有人再報價,有了這二千五百兩銀子,再把另一件玉雕出手,再加上這一陣作坊裡所賺的一百多兩銀子,再借個二百多兩銀子就行了。只要葉家的住宅和作坊還在,這欠下的債也應該很快就能還清。
聶博文坐在下面。見大家都不報價了,便斜着眼望了杜浩然一眼,微微揚了一下眉。那樣子,似乎示意杜浩然開口出價。杜浩然卻像是沒看見似的,端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大概是嫌那茶葉不好。微皺了一下眉,便將茶杯放下了。
聶博文還以爲杜浩然沒有看見自己的示意,身子朝杜浩然那邊一歪,輕聲道:“不是你執意要進來,想要幫幫這葉家人的嗎?現在怎麼又不出價?小心葉姑娘親手琢制的玉雕被那些人買去,到時後悔你都來不及。”
這回杜浩然沒有裝着沒聽見。不過他也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淡淡地瞅了聶博文一眼,便又將目光收了回來。
聶博文見杜浩然不理自己,只得聳聳肩,不說話了。
而坐在另一邊的謝雲霆自知道那金佛手是出自葉琢之後,便有些心神不寧。從臺階上來下,就一直坐在那裡兀自發呆。此時見聶博文湊過身去跟杜浩然說話,他纔像是被驚醒一般,強迫自己靜下心來,沒話找話地跟聶博文攀談:“聶公子對這金佛手也感興趣?”
聶博文笑了一下,含糊道:“這件玉雕雕工不錯。”說完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用下巴朝臺階上示意了一下,問謝雲霆,“你可認識這葉家的人?”
謝雲霆心時猛地一跳,擡頭看了聶博文一眼,見他那表情似乎是隨口問一問,這才放下心來,點點頭道:“認識。”
“你可知道那位葉姑娘的玉雕師父是誰?”
“這個在下還真不知道。”謝雲霆暗自鬆了一口氣。聶博文和杜浩然是跟他同時認識的葉琢,如果他們對葉琢也跟自己一樣有什麼心思,那自己跟葉琢議親又退了親,怕是會得罪他們。
“她……”聶博文朝臺階上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她可有訂親?”
謝雲霆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不過他很快掩飾地強笑了一下,道:“我真不清楚。”眼睛盯着聶博文的臉,“聶公子莫不是對這位葉姑娘有興趣?”
聶博文“呵呵”笑了一下,不置可否。伸手將茶杯端了起來,舉到脣邊想要呷上一口。但想起杜浩然剛纔喝茶時的表情,又把茶杯放了下來,然後眼睛盯着臺階上正在說話的雲老爺子,看那樣子已無意再跟謝雲霆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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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雲霆望着聶博文,心裡做着激烈的思想鬥爭,好半天,才一咬牙,湊近聶博文道:“聶公子,在下聽人說……”說完這半句,作出一副很糾結的樣子。
“說什麼?”聶博文轉過頭來。
謝雲霆似乎下定了決心:“說這位葉姑娘,她的命不大好。”說完又補充一句,“聽說那話是能仁大師說的。”
“嗯?”聶博文臉色一凝,轉頭去看了杜浩然一眼,對謝雲霆一點頭:“多謝提醒。”
“聶公子不要客氣。我既知道,自然要提醒一聲。”謝雲霆笑道。
聶博文將目光投向臺上,向葉琢打量了兩眼,便不再說話了。謝雲霆只得也做出專心的樣子,看着臺上正在說話的雲老爺子,全然沒有看到杜浩然向他投過來的厭惡的一瞥。
而臺階上,雲老爺子正在作勸說:“……二千五百兩,也就是這塊紅翡的價格。現在有了精妙的設計與極俱靈性的雕工,這件玉雕已遠遠不止這個價錢了。而以這位雕工現在的功力,即使現在還不出名,以後也必然會有出頭的機會。到那時候,再想以二千多兩銀子買一位玉雕大師作品,那是絕不可能的。所以,大家要用前瞻性的目光去看這件玉雕。”
這話倒說到那些看貨人的心坎上去了。其實大家想買這塊玉,不光是它的玉料好,俱有保價升值的作用,更是衝着它的設計與雕工去的。要是雕刻金佛手的雕工能夠出名,這件玉雕的身價還能有很大的升值空間。
“二千七百兩。”那位叫吳玉的外地客商又率先出價。
立馬有人跟上:“二千七百五十兩。”
吳玉又一口道:“二千八百兩。”
葉予期聽到這數字,禁不住面露喜色。這件玉雕就能賣這麼高的價錢,那麼一會兒那件玉雕,也不會低於三百兩銀子。一場大禍,被葉琢這刻刀一改,頓時化爲無形。
而與葉予期的表情相反的,則是一直站在人羣裡的陶長生。他有些惱恨地看了聶博文和杜浩然一眼,對那漢子低喝一聲:“走。”轉身擠出了人羣。
“二千八百兩,可還有更高的價錢?”雲老爺子此時已主動承擔起拍賣師的工作,繼續勸說,“這塊玉雕的原料,那位汪公子可是花了三千二百兩買的。雖說羅師傅刻壞損耗了一點玉料,但重新雕刻的金佛手,明顯比羅師傅所琢制的更爲靈動而精美。其價值,已遠遠超過了那件仙女獻桃,便是花上三千二百兩,三千三百兩,都物有所值。更不要說,隨着玉雕師的成名,它還有更大的升值空間,大家千萬不要錯過了。二百八百兩,還有沒有再報價的?”
被雲老爺子這麼一鼓動,又有人叫道:“二千八百五十兩。”
“二千九百兩。”吳玉挑釁地看了那人一眼,騷包地將手中的扇子一展,下巴微擡。
跟吳玉競價的是一位穿着天青色長衫的中年男子。他看着吳玉這得意的樣子,恨得牙癢癢,忍不住又喊道:“二千九百五十兩。”不蒸饅頭爭口氣,反正老子也不差那五十兩銀子,這一回勢必要把這可惡的人打趴下。而且,剛纔雲老爺子不是說了嗎?這塊玉雕光玉料就值三千多兩,再加上設計與雕工,便是三千三百兩都值。
吳玉一聽這個價,臉上露出猶豫的神情,手中不停要扇涼風的扇子也停了下來,還用扇骨撓了撓腦袋,終於在雲老爺子問有沒有人再加價時,一咬牙:“三千兩。”
見吳玉這種表情,天青色男子就知道他已是強弩之末了,將頭一擡,大喊:“三千一百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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