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範克里夫?”
望着這位眉宇間滿是疲憊之色的老伯爵,羅比想起了他在油燈下的操勞,處理的是暴風城的圖紙規劃之類的。
羅比早就知道,範克里夫是多個身份的融合體,他是石匠兄弟會的領袖,是惡名昭彰的迪菲亞兄弟會首領,是軍情七處的頂級刺客,是西部荒野人民軍的統帥。
但眼前這位阿加曼德伯爵,很可能就是第一個埃德溫·範克里夫。
如果阿加曼德伯爵是範克里夫,那麼石匠工會都是一些什麼人?爲什麼會蛻變成頂級的刺客組織?甚至能與暴風王國抗衡,這是一個簡單的石匠組織能做到的麼?
阿加曼德磨坊與石匠有關聯的,大概只有他們的石磨。
羅比儘量委婉的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阿加曼德伯爵笑呵呵答道:“石匠工會本是人類七大王國的工匠組織,在兩次獸人戰爭中,很多石匠工會的成員走上戰場,再也沒有回來。後來洛丹倫的貴族們重新把石匠工會組織起來,承擔暴風城和守望堡的重建任務,如今洛丹倫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各行各業的人士以加入石匠工會的名義逃出洛丹倫,其中有很多好手。”
原來如此,石匠工會本是洛丹倫的精英建立的組織,幾乎囊括各個行業,故而才能在西部荒野立足。
羅比想起了石匠工會蛻變成迪菲亞兄弟會的歷史變遷,那應該是黑暗之門十六年,距今只有一年的時間。
羅比向前探身,認真的問道。
“暴風城能付得起工程款麼?”
無論是下層的暴風城苦工,還是上層的貴族們,都在爲戰歌氏族的獸人輸血,如此壓迫之下,又那裡會有積蓄,恐怕整個暴風王國都是一窮二白。
阿加曼德伯爵低頭猶豫了一下,大概在決定需不需要告訴羅比,好半晌才下定了決心:“這是石匠工會與瓦里安國王商議好的,工程的款項主要由我們這些洛丹倫的流亡者承擔,瓦里安國王付給我們的報酬是西部荒野。”
洛丹倫的流亡者,不乏一些上層社會的人士,身家顯赫的貴族,從洛丹倫帶出了海量的財富,暴風王國在獸人戰爭中千瘡百孔,百廢待興,若沒有洛丹倫貴族的支持,如何能承擔起建造暴風城的費用。
“西部荒野。”
羅比的表情凝重,歷史在這一刻重合在一起,真相似乎已經不言而喻。
阿加曼德伯爵帶着期頤之色:
“我們這些流亡者需要一塊土地,泰瑞納斯國王養虎爲患,如今已經是騎虎難下,洛丹倫遲早會被獸人拖垮,將會有越來越多的流亡者逃離洛丹倫,我們必須獲得一塊土地,如果可能的話,希望阿爾薩斯王子能夠統領我們。”
山河糜爛,國破家亡,亡國之難迫在眉睫,如阿加曼德伯爵這樣有遠見的貴族,心念故土,不忍拋下同胞,爲了將來早早做好了準備。
但是,羅比的心中卻有一抹揮之不去的陰影,雖說自己已經是兄弟會的二號人物,並且在很早的時候就在兄弟會混跡過,但對於這段歷史瞭解不多。
這一切一定不是那麼簡單的,如果真的已經是商議好的,又怎會有暴風城的暴亂,王后蒂芬的意外出走,衆所紛紜,破朔迷離的混亂。
羅比低頭看着桌子上的油燈,如此錯綜複雜的局勢,能夠理清頭緒的只有當世的智者,然而世間之事都有規律可循,結合之後發生的事情,羅比擔憂的問道:“伯爵大人,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瓦里安國王反悔怎麼辦?”
“反悔。”
阿加曼德伯爵楞了足足好半晌,顯然他並沒有這個心理準備。
“不會的,瓦里安當然不會這樣對待我們,當年暴風王國覆滅,暴風王國的難民遠渡重洋向遷徙向咱們洛丹倫,可是受到熱情歡迎的,我們洛丹倫幫助瓦里安國王復國,他不應該這樣對待我們,不會的,絕對不會的。”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阿加曼德伯爵太相信人性了,或者是別無選擇,只能賭上一把。
得知今後歷史發展,羅比卻覺得不是那麼簡單的。
按照歷史的記載,暴風王國的內亂源於拖欠石匠兄弟會的工錢,貌似黑龍公主奧妮克希亞在其中搞的鬼,但真正的過錯者是誰?
臣子有錯,君王纔是難辭其咎。
罪在瓦里安國王。
甚至有可能,黑龍公主只是出來背黑鍋的。
想到這裡,羅比的表情嚴肅得可怕,聲音帶着咄咄逼人的寒氣:“阿加曼德伯爵,如果瓦里安國王食言,石匠兄弟會又有什麼辦法?你們只能束手就擒,甚至會被污衊成叛國者殺掉。”
“這個!”
伯爵嚇了一跳,神色黯淡,額頭的皺紋更深了。
暴風城的君王傳承,與中世紀的歐洲政治體系是不同的。
中世紀的歐洲是典型的商業文明,意大利的威尼斯公國打仗向美第奇家族借錢,但他不敢賴賬不還,否則失去信譽,就再也借不來錢了。
但對瓦里安國王來說,食言反悔又能奈我何,暴風城的君王傳承,靠的不是信譽和人民的愛戴,是守護者麥迪文的支持。
瓦里安或許愛惜自己的風評,故而推出黑龍公主背鍋,把所有罪責都歸在她的身上,依舊不影響瓦里安國王英明神武,一代明君。
“伯爵大人,你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瓦里安國度的道德之上,道德是最不可靠的,你必須想些辦法,未雨綢繆。”
阿加曼德伯爵固執的搖搖頭:“我不相信瓦里安會騙我,我見過他的,他不是那樣的人。”
“人是會變的,你可曾想到過,瓦里安會公開支持毀掉暴風王國的獸人?”羅比語氣嚴肅道:“格羅姆.地獄咆哮,戰歌氏族,這都是當年屠戮暴風王國的劊子手,一羣該死的野獸,可是泰瑞納斯國王要養活它們,我們還要給它們送錢。”
“你不瞭解真相,這裡面水很深的,這是政治。”阿加曼德伯爵依舊在爲瓦里安辯護:“當年瓦里安國王支持泰瑞納斯國王修建獸人收容所,可是現在誰都能看出這就是個錯誤,瓦里安顧忌自己的名聲,所以纔不得不這樣做。”
因爲錯了,所以一錯再錯。
人總是會爲自己的固執付出代價。
“伯爵大人,我也希望相信瓦里安國王。”羅比深深吸了口氣,很不客氣的說道:“如果你不考慮周全,將來一旦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你就是人民的罪人。”
阿加曼德伯爵吃驚的看着羅比,他沒想到這個年輕人竟然敢於如此頂撞自己。
一個普通出身,並無貴族名號之人,能夠如此有底氣的說話,讓他很是吃驚。
阿加曼德伯爵聳聳肩膀,表情越來越不和善,已經有了爭吵的跡象:“你的猜測是毫無根據的。”
“我們可以找一個人驗證,黑龍公主,奧妮克希亞。“羅比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