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自然是拼桌了。
畢竟是週六,還是晚上,有下館子的錢,都能買好多肉菜,自己做幾頓好吃的了。
時下人,還真沒養成下館子的習慣,節儉纔是常態。
所以這會兒飯館除了他們幾個,也就腳邊放着工具箱的倆工人打扮的人了。
老人風趣幽默,兼之博學多才,幾乎什麼話題都能聊,一頓飯下來,大蛋二蛋已經被老人的涵養和學識征服了。
蘇青湖見老人不着急走,還有意想跟孩子多聊聊,也就不着急了。
人生中,能碰到幾次這樣的人啊?是很難得的體驗。
她聽着,被老人家cue到,也說上幾句,簡直是最佳聊友沒錯了。
快到店家打烊時間,一行人才起來往外走,蘇青湖和大蛋二蛋要去送老人,老人也沒拒絕。
“我指路。”老人溫和低說。
蘇青湖:“好嘞,您隨意。”
一路上自然是天文地理的聊,甚至蘇青湖以前帶他們去圖書館看的什麼人類未解之謎類似的問題,倆孩子也問得歡快。
老人家也不覺得有什麼,認認真真解釋,有些確實無法給出準確答案的,也都給出了思路,讓他們自己去探索。
蘇青湖敢說,她要是遇上這樣的老師,全世界的大學都可以隨便選了。
“就送到這裡吧。”到了衚衕口,老人笑着停下腳步,看向蘇青湖,“你把兩個孩子都教得很好。”
蘇青湖笑:“您過獎了,主要是孩子心正,好的大環境一帶,不會差了。”
老爺子笑,儒雅盡顯,“你們的相處方式,很讓人舒服。”
“嗐,主要是,”她看了大蛋二蛋一眼,才又面對老爺子,語出驚人,“我還也是兩百多個月的孩子呢!”
老人一愣,顯然沒想到她會這麼說,一時間都驚住了。
想明白了之後,
老人笑起來。
大蛋二蛋也懵,不過乘除法還是沒問題的,擱心裡頭一算,大蛋默了,默得嘴角都抽抽了。
而二蛋,目瞪口呆,“還能這樣算?”
多大的人了,還說自己是孩子!
蘇青湖:“怎麼不能?在姑婆眼裡,我還是寶寶呢!”
二蛋齜牙咧嘴,“我雞皮疙瘩都掉一地了!”
“那你也太沒有定力了。看看你哥,他多淡定啊。”蘇青湖忽略大蛋摳褲縫的行爲,直接回懟。
二蛋:“今天天是黑,但是,您看不到我哥摳褲縫,就說他淡定,這不太對吧?”
他就掃一眼,就知道他哥快笑瘋了。
“我哥彆扭,平時咱們都笑瘋的時候,他也在笑,只是他跟咱們不一樣,他不臉上表現出來,只在心裡笑。”二蛋直接拆穿,還加工了一句,“說不定我哥已經在心裡笑得打滾了。”
蘇青湖噗嗤笑出聲,再看大兒子的手僵在褲縫處,想摳又極力控制,更是吃吃笑起來。
她照顧着大蛋的心情,也沒敢笑多明顯。
手電筒略一下移,就更看不清晰了。
大蛋:“你閉嘴。”
“我不!”二蛋耍賴,“除非等會兒你告訴我,媽剛纔跟你說的外國話,還有跟我說的外國話是什麼意思!”
大蛋淡淡道:“兩塊錢。”
“不可能!”二蛋斷然拒絕,“五毛,不能再多了!”
大蛋:“那你等明天再問老師吧。”
二蛋沉默一會兒,不想晚上睡覺都在想這事兒,咬咬牙,提了價格,“……一塊,說不說?不說拉倒!”
大蛋扯扯嘴角,壓住上揚的脣角,“如果你現在聽懂我在說什麼,我就給你五塊錢。”
“!!!”
二蛋如遭雷擊,“五塊錢?!真的是五塊錢?”
大蛋點點頭,心裡平衡了,也不再摳褲縫了。
二蛋哭唧唧地看向蘇青湖,“媽,我哥說的是真的嗎?”
“嗯。”蘇青湖點頭,再來一擊,“不過時限過了,不作數了。”
“嗷!”
二蛋直接一嗓子嚎出來,抱住他哥開始搖晃,“哥哥哥哥哥,明天我要跟你一起去上外語班!”
“……你去了,注意力也不在這上面。”大蛋說。
大約是夜色,也大約是跟老人聊天聊通了任督二脈,他今晚上的話比平時多,也似乎放開了一些。
蘇青湖發現了。
老人大半生的智慧,到底是撫平了這個小少年心裡那麼些東西。
不是安慰,不是開導,但話語裡的智慧對聰明人大蛋來說,效用卻更大。
她看出來老人喜歡這倆孩子,就也沒打斷倆孩子互相爆料的相親相愛場面。
心裡默默計算着時間,覺得差不多了,才制止了兩個孩子,跟老人告別。
一大兩小走遠,老人站在衚衕口還能聽見他們說的話。
“媽,我哥欺負我,我好可憐!”
“呵,你纔不可憐,你和你哥是一夥的,我纔可憐呢!”
“媽你不能這樣傷我的心,我最聽你話了……”
“……大蛋,你弟弟好傷你的心,他不最聽你的話了!”
大蛋:“……我還是個孩子。”
聽不聽他話,無所謂。
“幾百個月的那種嗎?”蘇青湖忍笑,“那你可以成長起來了哈哈哈~~”
歡快的氣氛傳到衚衕口,直到他們消失在視野裡,老人才長長嘆口氣,對着空曠的夜幕說,“走吧。”
話落,兩個腳步穩健的年輕人走出來,開口喊,“張工。”
“嗯,今天是我任性了。”被喊張工的老人歉意地頷首,“咱們這就走吧。”
倆人看着老人斑白的頭髮, 心裡涌上一股難受和敬佩,不知道說什麼,只齊齊給老人敬了個禮。
“嗐,幹什麼呢,不用這樣。”老人擺擺手,“走吧走吧,我看看,也就放心了。”
下次,
還不知道下次什麼時候纔能有,更不知道還有沒有下次……
“您爲國家做的,我們銘記於心,將來有一天,後輩們也會銘記於心。”
“像我這樣的人太多啦,記不記得沒什麼,只要能爲國家做點什麼,我也就沒什麼遺憾了。”
老人慢慢走着,直到一輛汽車過來,才停住腳步,回看了一眼蘇青湖他們房子的方位,才步伐堅定地上了車。
“走吧。”他說。
司機應了一聲,車無聲地駛出了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