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年賞農吊然是向戲言,但是也真有不少州具官員以勸你切舊口,跑到郊縣踏青春遊,使得百姓疲於接待,勞民傷財之餘,還耽誤農時。
這種事情楚質是做不出來的,所以出行的時候,已經下文示。嚴令不許地方里正村長組織百姓迎駕,有違必罰,半年多了,鄉伸也算了解楚質的脾性,知道這位縣尊平日說一不二。官樣文章做得極少固然有心迎候,卻真怕爲此受罰。
所以一路行來,路過幾個鄉鎮村莊,倒是沒人前來打擾,楚質得以仔細觀察各地水利農業情況。收穫良多,卻感問題的嚴重,鄰近杭州城的鄉鎮情況尚好,但是一些偏僻的地區。特別是經受過早災侵襲的村子,情況很不容樂觀。
就算已經多年不曾耕田勞作。或許連鋤頭犁鍬也都淡忘怎樣使喚,但是基本的農耕知識還是記得一些的,然而此時此刻,楚質卻看到接連成片的田地裡,雜草叢生,像是荒蕪了多年一樣。
百姓是最爲善良勤奮的,對此楚質雖持懷疑態度,但是卻深信農民靠地吃飯,若是不勤奮耕作,將無以養家活口,想懶惰也難,如今春耕將至,田地卻無人護理,這麼反常的情況,恐怕不是一句偷懶可以解釋得通。
連續走了幾個。村莊都是這種情況,只是偶有幾塊田地已經翻犁撒種。有的甚至連幼芽青苗都冒了出來,而其餘都處於荒置狀態。
察覺楚質心情不暢,劉仁之提議道:“大人,耍不要尋此地的鄉伸前來了解情況?”
“不必了,我們直接入村尋問百姓即可。”楚質說道,鄉仲巴不得遇到這種情形,問到他們肯定極力掩飾糊弄,可能連沒半句真話都沒有。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衣飾華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來頭不非富即貴,微服私訪就沒這個。必要了,直接亮明身份,幾個衙役開道,徑直朝村落走去。
一陣雞飛狗跳,望着笑靨如花的鄉伸,還有低頭惴惴不語的百姓。楚質卻是已經習慣這種場面,不等鄉仲引領,便走入一間尋常茅草屋裡,其他事情。自有劉仁之安排。
不愧是得力助手,劉仁之處理這和事情十分得心應手,讓茅屋主人進去聽候知縣大人話,同時吩咐衙役在外戒備。自己就和那些鄉仲們寒暄客套起來。
茅屋主人年約四五十歲,平日裡接觸最多的或許就是村裡鄉仲。不然就是前來徵稅的皁吏衙差,知縣是多大的官,他也有點糊塗,不過連在村中最權勢的幾個地主老爺都要小心陪着。肯定是個大人物無疑。
小民,烏麻,磕見大大”大”一緊張卻把劉仁之的指點給忘記了,跪下之後,身體不住顫抖,舌頭打結直哆嗦。
“趕緊起來。”楚質和聲說道,上前將烏麻扶起。一是表示親民。二則真不適應一個年紀比自己長兩倍的人跪拜。
咐”順勢站了起來,烏麻低下頭,謝了半天不成句,緊張拘束之色不減。
“坐下說話。”楚質說道。知道對方未必敢,便強行按着他落坐。隨之坐在其旁,和顏悅色問道:“家裡有幾口人?”
“十五,,不,十六。”烏麻緊張回答。
不是吧,楚質打量茅屋,雖只是廳堂一角,但也能推測其屋佔地應該不廣,居然能容下十六人,不容易啊。
楚質一邊感嘆,一邊與烏麻拉起家常,問的都是些鄰里瑣事,烏麻也漸漸放鬆緊張情緒,固然還有些微拘束。但起碼可以正常交情,說話不再吞吞吐吐,不成腔調。
一問一答,楚質也慢慢了解烏麻家中情況,老妻逝世,有八個兒子。其中三個已經娶了媳婦,生下三個孫子。還有一個孫女前兩日纔出生,三代同堂都住在茅屋,日子過得清苦。
“日子過得緊巴,家裡沒有餘錢,其他幾個崽又大了,都沒禮錢給他們討房媳婦。”說到傷心處,烏麻眼睛一陣熱紅。
楚質輕嘆,忽然問道:“家裡可有田地?”
“祖宗留下來的還有幾畝,但過些時候就難說了。”
“其他人情況也是如此?”
傍晚,小雨過後,縣衙內院。星夜溫柔。皎潔的月正在冉冉升起,一股淡淡的花木香氣在夜空中瀰漫著,夜色清涼,隱約有薄霧籠罩,花草如絲,每一片草葉上都盈有雨滴,隨着枝葉在風中飄搖,在月光下晶瑩閃爍。景色如畫,卻無人欣賞,從鄉村回衙,楚質便藉口勞累,回到臥室矇頭大睡,一直晚膳時分卻不見出來,僕役們心中擔憂,卻不敢前去打擾。
待得從印社的初兒回來,聽聞些消息連仁提着只雕漆食翕赤到臥室房前,卻醜屋裡漆黑比,期槓敲門呼叫,片刻,才得楚質迷糊應聲。適才推門前去,將食盒擱置桌上,點燃幾支紅燭。
幾縷幽明亮光映耀,初兒纔打量清楚屋內情況,只見楚質木然躺在牀上,官服也沒有脫去,眼睛圓睜,卻毫無神采,呆呆地看着羅帳頂蓬。就連初兒走到牀邊也沒有察覺。
椅坐牀邊,纖手撫着楚質額頭,現沒有異常,初兒悄然鬆了口氣,柔聲問道:“公子怎麼了。身子哪裡不適?”
良久,楚質雙眼才恢復一絲神采,望了眼初兒,微微用力,把她拉入懷中。淡雅香氣充盈鼻間,重重吸了口氣,卻長長一嘆,久久不語。
兩條柔軟的手臂抱緊楚質的腰身,依偎在他胸前,初兒柔柔問道:“公子有心事?”
“累。
”楚質摸着胸口。呢喃說道:“這裡累得慌。”
“能和初兒說嗎。”微微昂起俏臉,眼睛浮現絲絲柔情。
“今日去了趟鄉間,才覺百姓之苦。”似乎找到了傾訴的途徑。楚質喃聲說道:“以前雖知民生之艱,卻只是耳聞,不曾眼見,現在總算有些瞭解
由書本學到的知識,在沒能和現實聯繫起來之前,總是有一層隔膜的。沒有親身體會,絕對不會明白所謂的兼併兩字,給百姓帶來的悲慘與血淚。十六口之家。被逼無奈,爲了生存。要麼賣田,要麼當兒爲奴。只有兩個選擇,不然全家難以倖免。
如果不是遇着自己,那個剛纔出生。嗷嗷待敷的女嬰最終會遭到什麼待遇…”展開聯想,楚質不寒而慄。
“初兒,當日你入嬸孃家爲待,家中慌況也是如此嗎?”楚質輕聲問道。盡述苦悶,感覺沉重心情輕鬆了些。
“不是的。”初兒緩緩搖頭:“父親送我到夫人身邊,是希望我能學到夫人的本事,開始的時候,我也埋怨過父親,後來”遇到公子。才知是初兒之幸。”
聽着這深情似水的聲音,楚質忤然心動。低下頭去,沿着她俏麗臉龐的精緻弧線輕輕滑動,悄然吻住她甜美的香脣。
“不過。公子說的情況,村子也有。”纖手撐着楚質臉膛,身子微微上仰,初兒清麗的眼睛也有一縷憂傷:“有的時候,叔伯家中困苦,父親縱然有心幫忙,卻,,幸得公子之助,村中辦起作坊,情況纔有所好轉。”
民間疾苦,其中辛酸,不是輕飄飄的四個字就能概括的,楚質輕幽嘆氣,以前,總以爲自己知道民生艱難,所謂的下鄉巡視,大多時候是走個過場,沒有深入瞭解調查,爲百姓辦了幾件好事就沾沾自喜,自詡清官好官,其實對他們的幫助極其有限。
斂了下情緒,初兒連忙說道:“其實公子做得已經很好了,初兒時常聽到杭州百姓稱讚。”
“無過便是功,他們的要求還真低。”楚質卻是高興不起來,看來百姓十有**是被禍害怕了。
“誰說的,公子上任以來,體恤百姓,解決紛爭,審理冤案,賑災救民,治理河運,修築長堤,體察民情,哪樣不是事事躬親,親力親爲。”初兒說道。
“這是爲了官聲政績,或者是出於別的考慮才推行的。”楚質輕聲說道,就算惠及百姓,但是換個角度思考。動工時一樣要勞民傷財。
輕輕搖頭,初兒認真說道:“公子何須如此妄自菲薄,當日公子不顧安危,冒雨救援百姓,難道也是出於私心不成。”
“這倒不是。”楚質喃聲說道:“當時情況危及同,誰有心思考慮那麼多。
“所以,這就是公子常說的本能反應。”初兒甜甜笑道:“換成其他官員,說不定跑得最快的就是他們。”
“雖然只是偶然事件,不能代表什麼,不過聽你一說,我卻是舒服很多。”楚質笑了笑,憐愛的樓着初兒。柔聲道:沁情有些悶,讓你擔心了。”
初兒微笑,偎依在他懷中。輕聲道:“公子想通了?”“沒有。”楚質搖頭。
“那吃飽了再想。”初兒嬌笑,攀爬起來,拉起楚質走到桌旁,打開食盒取出廚房精心準備的美味。擺放整齊,斟了杯佳釀放在楚質面前。
伊人在旁,溫柔軟語,就算食慾不振,楚質也不忍拒絕,勉強吃了碗米飯。飲了兩懷溫酒,氣色才恢復幾分。
初兒很高興,張羅着僕役收拾餐桌,奉上醒神茶湯,再點上一片香料,絲絲縷縷青煙瀰漫房屋。香氣沁人肺肪,令人精神振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