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楚質何嘗不想張揚顯擺,搶盡風頭,可是古代講究的是君子風度,要內斂,要沉穩,不喜持才傲物之人,況且這是人家舉子的慶功會,想到自己的身份,楚質也有些底氣不足,也沒有這個心思奪人風采。
“嗯,這字最近也有所長進。”何涉走到書案旁邊,隨意一瞄,翻出楚質的詩貼,臉上露出欣賞之色。
“確實是比上次有進步,筆法之間顯得圓潤許多。”參加過山亭盛會的趙概當然見過楚質的字,聞言也走來一觀,眼睛也隨之亮了起來,點頭笑道:“再繼續潛修二三十載,必成書法大家。”
書法大家?附近的舉子一聽,連忙圍了上來,仔細一對比,發現其他幾個舉子的字寫得非常端正,一絲不苟,除此之外,再無特色,只能說是一般,而楚質的字如行雲流水,挺撥清峻,遒媚秀逸,細細觀摩,雖有些不足之處,但似乎與前朝名家書法大爲不同,有自成一家之象。
“如此年少,書法便有這樣的造詣,實屬難能可貴。”從何涉手中接過詩貼,仔細觀看體會片刻,文彥博表示贊同,欣賞笑道:“若是有名師指點,大家之風,十數載足以。”
“不足之處,還須各位前輩多多指正。”楚質恰時表現自己的謙虛。
“不足之處確實是有,我來與你說說。”趙概笑了下,饒有興趣說道,對着詩貼指點起來,而文彥博與何涉也不時在旁邊提些意見,楚質自然是連連點頭答應。
這小子有福氣了,得到幾個大人物欣賞,以後的前程一片光明,附近的舉子紛紛用極其複雜的目光盯住楚質,似乎要深深記得他的樣子,不過也有心中坦蕩的舉子,借這個機會仔細聆聽,不時詢問幾句自己練習書法時遇到的問題,反而得到文彥博幾人的讚賞。
當衆人對着楚質的詩貼評議紛紛之時,十幾個僕役從門外魚貫而入,一會功夫就將首席收拾乾淨,重新擺上了美酒佳餚。
“各位官人,請入席就坐。”蘇月香帶着醉人香款款行來,纖手微伸,體態優雅。
文彥博幾人欣然入坐,順便讓解出詩謎的幾人伴同其中,這讓衆人羨慕嫉妒之餘,也只能隨之散去,回到自己席中。
“蘇小姐,如此待客,未免不夠誠意啊。”剛剛落坐,趙概就笑着說道,這讓衆人迷惑不已。
“趙學士何出此言?”似乎有些明白趙概的意思,蘇月香露出明豔動人的笑容,萬千風情地理了一下肩上如雲般的秀髮。
“難得諸位才俊之傑共聚一堂,卻未見蘇小姐一展舞姿,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趙概揚聲說道,衆人楞了下,立即反應過來,掌聲歡呼聲響徹雲霄,迴盪在月閣之內。
蘇月香千嬌百媚一笑,盈盈向外面走去,在場的衆人一楞,正尋思怎麼回事之時,突然之間,閣內響起了一陣疾如暴雨般的琵琶聲,急促得直如暴雨打梨花,立時,便緊緊地揪地住了衆人的心,讓所有人都有一種氣都喘不過來的感覺,四周的呼喊聲、議論聲立時戛然而止,而琵琶聲陡然放緩,接着鍾瑟齊鳴,仿若春曖花開。
接着一羣姿容俏麗的少女從閣外邊舞邊出,她們皆懷抱琵琶,載歌載舞,美好的肢體迴旋,捲起陣陣香風,讓人心曠神怡。
忽然,俏麗少女們向四周分散開去,一位綽約多姿、風華絕世的女子赫然出現在衆女當中,正是蘇月香,回眸一笑,一對眸子如煙似霧,像兩汪明澈的深潭,又似兩顆流動的明珠,其中似乎又蘊含了無限的風情媚意。
在場的舉子們都認爲這是在看着自己,心中紛紛怦怦亂跳,渾然忘了一切,整個心神皆被那雙勾魂攝魄的剪水雙瞳所攝去,蘇月香的舞姿柔媚到極處,加上她那完美無暇的身段和表情,令所有人如癡如醉。
蘇月香一顰一瞥,舉手投足之間,似乎勾走了在場所有人的魂魄,直到一舞終了,衆人這才清醒過來,月閣內沉默了片刻,一陣如雷般的掌聲和吶喊聲驀然響起,似乎要把白礬樓掀翻開了。
待聲音漸漸停息,文彥博這纔對盈盈俏立的蘇月香讚歎說道:“孔聖人曰:聞音三月不知肉味,而蘇小姐的舞姿也莫過於此了。”
蘇月香眼波盈盈,淺淺一笑,語音輕柔道:“文相公謬讚了。”
“蘇小姐不必過謙,這不僅是文相公由衷之言,也是我等之感嘆。”何涉輕笑說道:“每次觀看蘇小姐起舞,都有不同的感受,真是令人回味無窮啊。”
“謝謝各位官人讚賞,奴家且先告退。”蘇月香輕笑施禮,盈盈向衆人示意,緩緩向月閣外行去。
見蘇月香香汗淋漓的樣子,衆人自然明白她出去做什麼,戀戀不捨望了眼美人綽約多姿的倩影,經此一事,舉子們的氣氛也越發融洽起來,氣氛越發熱烈,衆人各抒已見,暢談不休。
首席之上,文彥博幾人皆是飽嘗之士,見多識廣,對於天文地理,風土人情,經文典籍,時事政治都瞭如指掌,隨意提點幾句,都讓在坐的舉子佩服不已,而這幾人似乎也有意考校在坐的舉子,談話之時,不提拋出幾個問題,特意讓幾個舉子回答。
幾個舉子自然明白,仔細留意聆聽之餘,心思急轉,揣摩幾人的意思,回答問題時,語氣表情無一不小心謹慎,恭敬有加,有自覺才學不凡者,在文彥博幾人談話的時候,也參與其中,儘量將自己的才學顯露出來。
相對而言,楚質卻顯得低調一些,不過憑着領先千年的知識,在表述自己的看法時,其新穎觀點往往讓幾人眼前一亮,對相貌俊美,風儀謙虛的楚質心有好感,印象深刻,而何涉心中更是讚賞有加,臉上不知覺露出滿意笑容。
忽然細碎的腳步聲從席間後傳來,美麗動人的蘇月香嫋嫋婷婷地走了過來,她已經換了件潔白色的衣裳,眉目如畫,膚色晶瑩,一頭烏黑的秀髮盤成飛髻形,精美耳墜在燈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