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尋四人走上了幽靈列車。
車廂裡燈光是橘黃色的,給人一種溫溫暖暖的感覺。
除了幾個半透明黑色半透明卻不知道是什麼物種的幽靈旅客,其他椅子上也沒坐幾個人。
“嗚嗚.嗚.”
火車緩緩啓動,窗外的景物也快速倒退。
說是火車,更像是在河水上行駛的船。
行駛的同時,耳旁傳來了嘩啦啦的破浪聲。
列車駛出站臺之後,窗外就漸漸黑了下去。
但卻不知道哪裡來的微弱熒光,照出了一片望不到盡頭冰冷水面。
出了站臺就沒有參照物了,水又致清,視野看出去,彷彿列車在虛空中行駛。
給人一種,時空都錯亂起來了的感覺。
狼人的危機直覺讓季尋總覺得這車廂哪裡有問題。
他上車後就站在了原地。
目光仔細觀察着四周一切。
之前啓迪顯示的這【巴茲克斯的幽冥列車】本身就是一頭未知等級的災厄,但立場是“中立”。
這也就是說,它不會主動去傷害人類。
但不代表,它沒有被動傷害的能力。
“規則類”的災厄就和之前的裂口女一樣,一定是有什麼特殊規則。
上了車,他們這些人應該就已經在災厄領域中了。
只是現在沒看出來而已。
看着季尋沒走動。
身邊的卡特琳娜也沒動,徐老頭爺孫倆則是戰術性地照舊躲後面。
其他後來的那些獵人不明狀況,雖然心驚膽戰,但也一個個朝着車廂裡走了過去。
季尋平靜地問道:“你發現問題了沒?”
身邊的卡特琳娜知道他是問自己,她看着空曠的車廂,思索了一瞬,道:“沒有之前上車的乘客。”
季尋微眯的眸光認可了這個說法,“是啊.什麼痕跡都沒留下呢。”
之前明明已經下來了很多人了。
但無論站臺還是列車上,都沒有見到蹤影。
沒有活口、沒有屍體、沒有痕跡.
這就很奇怪了。
可聽到這話,徐老頭卻嘀咕了一句:“到站下車了唄。嗯又或者在別的車廂?”
季尋聽着眉頭微微一挑。
倒是有這可能。
但不大。
他也沒說什麼。
因爲目前的線索並不能支撐任何判斷。
但觀察了片刻,也沒發現什麼危險,四人也走進了車廂裡,找了一個空位置坐了下來。
看了看窗外的風景,又看了看那幾個果凍一樣半透明的幽靈旅客.
季尋總感覺哪裡有點怪怪的。
卻又說不出奇怪在哪裡。
然而沒來得及細想,等幾人剛一落座,之前那個渾身黑氣蒸騰的列車員卻走進了車廂。
季尋四人和一衆獵人的目光瞬間也凝重了起了。
其他的幽靈乘客像是背景板,完全沒理會一衆人類,而這個列車員,卻給人一種它有靈智的感覺。
這次上車的一共十一個人,坐了三桌。
可讓人意外是,那列車員徑直就朝着角落裡季尋四人的桌子走了過來。
目的性很強,讓人一眼就判斷了它有所圖謀。
見狀,季尋肌肉已經微微發力。
車二的手也搭在了劍上。
即便是卡特琳娜眸光也凝重了起來.
幾人都已經都做好隨時可能戰鬥的準備了。
唯獨一向貪生怕死的徐老頭看着那個黑影,那雙濁眸裡卻掠過一抹似熟似疑的神光。
走了幾步,那列車員就站在了桌子邊上。
那股濃濃的死靈之氣像是刺骨的寒風,扎得季尋幾人渾身雞皮疙瘩暴起。
它就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
然後伸手在風衣裡做出了一個掏東西的動作。
季尋藏在桌子下手已經捏住了手術刀。
稍有不對,他就會第一時間暴起。
但奇怪的是,他又沒從這列車員身上感覺到任何殺意。
本以爲這列車員會做出什麼不利的舉動,然而讓人萬萬沒想到的是,它竟然掏出了一個碩大的琺琅彩茶壺來。
這傢伙要幹什麼?
不僅僅季尋幾人意外,另外兩桌的獵人看得也滿眼疑惑。
十幾雙眼睛就這樣直勾勾地盯着。
那個列車員又掏出了一個杯子,擡高茶壺,壺口處就流淌出了一股裹挾清香的淡黃色茶水,“咕咕咕”倒滿了一杯熱騰騰的茶水。
什麼意思?
上車後送茶水?
所有人心中都是這個念頭。
可又覺得說不出的不對勁兒。
他們就這樣繼續看着。
列車員把茶水推到了徐老頭面前,微微躬身,然後突然開口:“*&¥%*&”
嘰裡咕嚕說了一句聽不懂的話。
季尋立刻意識到,這可能是三千年前塔倫王朝的古語。
然而就是聽到這話,徐老頭卻點點頭?
這是聽懂了?
沒待季尋想明白。
這時候,他就看着這平日生性無比謹慎的老頭,竟然完全沒有顧忌會不會是毒藥,拿起的水杯給喝了下去?!
“這”
季尋原本想阻止的。
但念頭一閃,話就在嘴邊止住了。
他們所有人喝這杯水都可能出問題。
唯獨這老頭出問題的概率最小。
而且問題是,列車員爲什麼會找上徐老頭?
剛纔又說了什麼?
腦中許多念頭閃過。
這時候,那列車員彷彿是感知到了什麼。
竟然又拿出了一個茶杯,倒上了半杯茶,然後遞在了季尋面前,說出了同樣的一句話。
“我也有?可爲什麼只有一半?”
季尋沒聽懂,但看着杯子裡的清香四溢的茶水,又瞥了一眼活蹦亂跳的徐老頭。
他也沒多猶豫,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明明看着冒着煙氣,灌入喉管卻覺得清清涼涼的。
然而驚喜卻來了。
啓迪也第一時間出現:「你飲用了‘巴茲克斯的幽冥茶’,夏牧城死靈親和+5」
“咦!”
季尋看到啓迪,這才意識到這茶水有一個臨時增益狀態。
好東西啊!
然而就在他以爲這是上車每個人都會得到一杯茶水的時候。
那個列車員卻收起了杯子,轉身就離開了。
即便是同桌的卡特琳娜和車二都沒有。
一瞬間,詭異的氛圍就瀰漫開來了。
這一幕,看得所有人都滿眼疑惑:爲什麼那兩個傢伙有茶水,我們沒有?
目光齊刷刷地看了過來。
即便是季尋自己,也同樣疑惑。
想不明白,他只能把目光轉臉看向喝了一整杯茶水的徐老頭。
這老頭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被盯着心中有些發毛,反問道:“你們看着我幹什麼?”
季尋想了一瞬,表情古怪地問道:“前輩,剛纔那位列車員先生說什麼了?”
他自己也喝了半杯茶,本想着大概是之前“裂口女祝福”的光環影響?
可徐老頭什麼都沒有光環,爲什麼會喝了一整杯?
最關鍵的是,那列車員還給他躬身了!
想要弄明白,或許要知道剛纔那列車員說了什麼。
徐老頭聽到這話,隨口道:“啊它說‘歡迎乘車’.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季尋聽到這話,神情暗藏驚意,道:“前輩能聽懂塔倫古語?”
徐老頭一臉茫然:“啥?”
季尋道:“就剛纔那列車員說的話。”
被這一提醒,徐老頭顯然又失憶了,老臉苦成一團:“啊?我我也不知道爲什麼聽懂了”
“.”
季尋莫名眼角一抽。
剛纔能聽懂那列車員的話,徐老頭顯然是“間歇性不失憶”。
但就是這一點細節,卻像是恐怖片那一聲驚鈴。
季尋和身邊的卡特琳娜對視一眼,一股頭皮發麻的感覺立刻襲上了心頭。
塔倫王朝可是三千年前就斷代的了古代文明!
不說塔倫古語沒傳下來,即便是那些古文字,能看懂的都不多。
這老頭從哪裡學來的?
再一想這傢伙至少活了兩百多年了,這幽靈列車員似乎還認識他的樣子.
嘶!
季尋和卡特琳娜心中倒吸了一口涼氣:徐老頭到底活了多久?
旁人不知道內情,也無法理解季尋二人心頭的震驚。
季尋知道追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本想着換個角度破局。
然而就這時候,一旁一直沒說話的車二卻皺着眉頭開口道:“爺爺,季尋先生,伱們有沒有覺得這車廂裡有點怪怪的。”
徐老頭自然是什麼都沒覺得,還在爲剛纔的事情自言自語:“對啊.我爲什麼聽懂了啊.”
季尋聽着微微側目:“哦?哪裡覺得奇怪?”
之前才認識時候,他只以爲車二就是一個徐老頭隨手撿到的孤兒。但現在卻不這麼認爲了。
他從卡特琳娜那裡知道了徐老頭身上牽扯的大因果。
沒有大氣運的人,沾染就得死。
可車二卻一直跟在老頭身邊。
僅僅是這點,就不普通了。
這一說,卡特琳娜也看了過去。
她比任何人更好奇這少年的情況。
車二想想,用不太確定的語氣說道:“好像.上車之後,就感覺時間變快了。像是火車一樣,越來越快”
季尋聽到這裡猛然醒悟自己心中那股不安是什麼:“時間有問題?”
之前用了小丑面具的認知加持,他才知道了這列車就是一頭規則類災厄。
但以爲自己階位太低,也不知道這列車上的“規則”到底是什麼。
現在這一說,他好像隱隱意捕捉到了什麼。
聽到這話,卡特琳娜的表情也瞬間凝重起來。
“時間法則”屬於高位法則,低緯生物根本無法察覺時間流逝的變化。
就像是有些人會覺得一輩子一晃而過,有些人會覺得度日如年.這只是被動感知了時間的存在。
而不能左右任何。
不像是車二這樣,他清楚感知到時間流速的問題!
季尋暗中暗讚了一聲:“好強的靈覺。”
就像是能感知到各種元素,就需要相應的元素親和。
能感知到時間的變化,這就說明他的時光親和非常強!
再一想徐老頭這個彷彿被時光遺忘的傢伙,季尋突然有些明白爲什麼車二會被徐老頭撿到了。
他們共通的一點,或許就是:時間法則!
雖然車二目前也無法準確描述他感覺到的不同。
但有了這提醒,卡特琳娜突然發現了什麼,沉聲道:“季尋,你的白頭髮變多了。”
季尋聽着眸光微微一眯。
這幽靈列車的危險,他終於意識到在哪兒了。
“中立”是沒錯,但假如時間流速真有問題,在這列車上什麼都不做都可能會被困死。
但麻煩的就是這點。
哪怕是知道時間流速有問題,他們也什麼都做不了。
卡特琳娜這番話並沒有壓低聲音,其他獵人也聽到了。
那些求財來的先鋒獵人可沒季尋四人這麼好的心態了。
一聽時間流速可能有問題,一個個就慌亂了起來!
“喂老吳,我們現在怎麼辦?”
“該死的,我們剛纔就不該上這趟幽靈列車的。”
“快想辦法,看能不能解決問題。”
“劉瘸子,你去後面車廂看看!”
“好。”
“.”
車廂就這麼大點,一眼就看到了頭。
那幾人商量着,就有一個人離開了座位,然後朝着另外一節車廂走了過去。
車廂間隔處有一扇磨砂玻璃門,被漆黑的死靈之氣籠罩,也看不清下一節的情況,只能親自過去。
然而就是這舉動,詭異的一幕就上演了。
那劉瘸子推開去往後面車廂的玻璃門,身形沒入了黑暗中。
然而幾乎他消失的下一秒,前面車廂也打開了。
衆人目光齊齊看了過去,卻驚訝地發現,那個傢伙竟然從前面車廂推門而出!
“劉瘸子,你怎麼從前面出來了?”
有人剛用驚訝的語氣一開口。
衆人的目光就從驚訝變成了驚恐。
因爲這時候,他們就看着劉瘸子身上發生了劇變。
那傢伙身體上彷彿縈繞了一層詭異白光,原本黝黑的皮膚急速蒼老凝聚成層層皺紋,肌肉也瞬間乾癟了下去。
就是這一轉眼的工夫。
他像是被什麼神秘力量抽取了壽命,轉眼老了幾十歲。
沒等衆人看明白髮生了什麼,那白髮蒼蒼的老人眼中已經失去了生機。枯木般的身軀頃刻潰散開來,化作一片片紙片般的碎屑,融入了列車裡消失不見。
看到這裡,即便是季尋幾人也倒吸了一口氣。
他也終於明白之前可能上車的那些先鋒獵人去哪兒了。
他們大概率不是到站下車。
而是被這“災厄領域”把壽命給消耗乾淨,變成養料了。
而看到這一幕,那個劉瘸子的同伴們已經嚇傻了。
絕望和恐怖的氣氛瞬間瀰漫了整個車廂。
不僅僅是時間流速有問題。
他們現在被困住了!
出不去了!
站在原地懵逼了片刻之後,還活着的六個人像是熱鍋上的螞蟻焦急地亂竄了起來。
領頭的那個絡腮鬍像是想到了什麼,就帶着另外幾人衝到了季尋着一桌前。
絡腮鬍看着這四個表情無比淡定的傢伙,歇斯底里地質問道:“該死的,到底發生什麼了!爲什麼你們沒事兒!還有,剛纔那列車員給你們說了什麼?!”
瀕臨死境,幾人也顧不得客氣什麼,他們想抓住一切活命的機會。
季尋他們自己其實也沒什麼頭緒。
自然回答不了。
也根本不想搭理這羣傢伙。
看着幾人沒有理會他們的意思,唰唰唰槍械上膛的聲音響起,一支支黑洞洞的槍口就齊刷刷指向了他們的頭頂。
可惜,槍械這種武器對二階以上的卡師就沒什麼用了。
何況先鋒獵人都是些窮困潦倒的卡徒,彈匣裡的普通子彈更是沒有半點威脅。
季尋坐在最外面,被幾支槍抵着腦袋,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他的目光仔細觀察着幾人容貌的變化。
越是情緒激動,衰老就越明顯。
那絡腮鬍看着自己被人無視,本就在崩潰邊緣的情緒已然止不住。
他眸光一狠,扣動了扳機。
“噼裡啪啦”一陣槍響之後,子彈也叮叮叮落了滿地。
季尋依舊穩坐原地。
以絡腮鬍爲首的六人見狀瞬間神色大駭,齊刷刷暴退。
他們看着安然無恙的季尋,已然明白眼前是個高階卡師!
但也萬萬想不通,爲什麼先鋒團裡會有這麼強的存在。
季尋依舊坐在原地,目露沉思,也沒想殺掉幾人的意思。
現在這情況的,多幾個活口也更好。
然而就這時候,身邊的卡特琳娜卻憂心忡忡道,“你的頭髮.”
季尋不用看都知道白髮頭又多了。
原因是剛纔他用了咒力護體。
瞥了一眼對面的卡特琳娜,淡淡道:“你也有變化。”
“.”
卡特琳娜遲疑了一瞬,這才意識到了什麼。
倒不是白髮。
而是胸衣明顯緊了。
她正值妙齡,原本身體發育還有一點青澀。
但就是這片刻工夫,胸前已然豐盈了起來,已然有了幾分成熟的風韻。
這位獅心家族的小姐顯然知道季尋說的是這個,語氣聽不出喜怒道:“你觀察得倒是夠仔細的。”
就是這話一出,瀰漫着絕望氣氛,反而沒那麼緊張了。
季尋笑笑,心中此刻已經得出了結論,道:“意識沒感到時間流逝變化,但身體承受的時間流速是千倍萬倍。即便是我們什麼都不做,時間都在加速流逝。而越是劇烈的能量波動,生命流逝速度就越快。”
卡特琳娜也點點頭。
他們四人波動較小,變化還算不大。
而對面那慌得六神無主的先鋒獵人,此刻一個個臉上的衰老都已經肉眼可見了。
幾人也沒想到,這秘境一來就給他們帶來了這麼一個大麻煩。
時間領域,能在悄無聲息中帶走人的性命。
如果再這樣下去,他們哪怕是能活着等到列車到站,大概壽命也被消耗的差不多了。
然而這對別人來說是絕境。
對季尋四人來說,卻不是。
就是分析出了這災厄領域的效果之後,季尋的目光直接看向了坐在角落裡的徐老頭。
雖然他還有一些別的手段可以嘗試一下,但顯然,都沒有這個更好。
卡特琳娜瞬間會意,心有忌憚,但也把餘光看了過去。
她沒有任何思路破局,只能指望這位了。
車二不明所以,但看着季尋兩人都看着,他也看了過去。
徐老頭被盯着心中有些發毛,一臉賤兮兮表情質問道:“你們.你們想幹什麼?”
季尋呵呵一笑,“前輩,我們能不能活,就看您了.”
時光領域這把無形的殺人刀對別人來說是致命威脅。
可對於這位來說,還真不見得。
而且從剛纔那個列車員倒茶的舉動來看,這老頭的情況,比看到的更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