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睿又坐下來,兩人就隨便聊了起來,顧嘉一名舉人,因爲妻子兩年前病逝,便在妻子墳邊結竹爲廬,以慰妻子在天之靈,同時遠離市井,可以潛心讀書。小女孩是他的女兒,叫顧青雲,和秦睿一般大。
“青雲,好名字,九歌有云,青雲衣兮白霓裳,舉長矢兮射天狼。”秦睿難得記住幾句《楚辭》中的詩句,用上了用武之地,開始顯擺了起來,“又道是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啊,先生來年必會金榜題名!”
顧嘉聽了秦睿出口成章,不禁感到詫異,大樹樓桑村他是知道的,沒有幾個讀書人,怎麼這個小夥子竟然能信手拈來。“沒想到秦小哥兒年紀輕輕,竟有如此見識,失敬失敬啊。”
“顧先生,您可別寒磣我了,整個《楚辭》我背不出五句,今天算是碰巧了!”秦睿撓着腦袋,臉有點紅了。
“但那句‘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我想不是一般人能做出來的!”顧嘉也是博覽羣書的人,如果這種好句記不住,那他這個舉人身份就有嫌疑了。
“呃……”秦睿纔想起來,這是曹雪芹在《紅樓夢》中寫得一首詞,永樂年間,曹雪芹還不知道在哪裡呢!只好苦笑着說道,“偶得,偶得而已!不值一提。”
“秦小哥過謙了,讀過幾年書了?”顧嘉對秦睿的印象還不錯,有禮貌,還有學識。
“沒讀過正經書,學過一點亂七八糟的東西……”
顧嘉不明白秦睿說的什麼是正經書,什麼是亂七八糟的東西,正準備開口詢問時,就聽到外面有人喊“秦睿,秦睿……”
秦睿聽到之後激動的站了起來,對着顧嘉說道,“顧先生,可能是我家人找來了,我去看一下……”
說罷,秦睿就站起身來,衝到的門外,看到遠處有幾個火把在晃動,於是扯開嗓子大聲回道,“我在這裡呢!我在這裡!”
遠處打着火把的幾人,已經出來近半個時辰了,找人就是大海里撈針,純粹碰運氣,大部分村民們是衝着一石糧食去的,必須盡心盡力,也有部分村民是真心想幫忙,畢竟秦睿在村子裡教書,也給了孩子們一個前途。
村民們聽到秦睿的迴應之後,趕緊向顧嘉的竹舍走來。
等人走到近前,秦睿一看都認識,爲首是一個出了五服的堂叔,“三叔,我在這裡呢!”
“睿子,你這一天跑到哪裡去了,你三爺爺都急死了,現在全村人都在外面找你呢!有個外地人聽說你不見了,準備拿刀自盡呢!可是怕人了!”被稱爲三叔的人唸叨起來。
張鵬要自殺?秦睿覺得自己耳朵聽錯了,旋即一想,朱瞻基派他來保護自己,自己要是真丟了,張鵬是第一責任人,姬友回北京調集工匠去了,算是逃過一劫。“三叔,我也是出來散心,不小心迷路了,不好意思,麻煩大家了!”
“不麻煩,你三爺爺爲了找你,許了全村每人一石糧食。”三叔說道。
秦睿覺得一腦門烏鴉飛過,覺得有必要嗎?他都多大的人了,就算不回去也沒啥大危險啊,三爺爺有點誇大其詞了,這算爺賣崽田?他老人家不是一直把錢看得很緊嗎?
在三爺爺眼中,這是件很嚴重的事情,秦睿現在是老秦家的寶貝,屬於核心資產,錢花出去,秦睿還能掙回來;秦睿要是丟了,老秦家只能吃老本了,興旺是不可能了。
秦睿身後的顧嘉聽了之後,就感到納悶了,大樹樓桑村他去過幾次,沒聽說過有豪富之家啊!爲了找一個小孩,
許諾全村人一人一石糧食,開玩笑吧!就算一個村有一千人,那也得1000兩銀子。
秦睿跟顧嘉再次表達了感謝,然後抱着兩隻小老虎,跟着村民回家去了。
村民們看着秦睿抱着兩隻老虎,都感到很是神奇,秦睿突然間識字斷文,已經讓很多人大吃已經了,今天看到秦睿抱着兩隻老虎,更是覺得秦睿是受老天眷顧的人,一羣人邊追問秦睿老虎哪裡來的,秦睿以迷路時,路邊發現爲由,打發了過去。
秦睿帶着兩隻老虎回到了大樹樓桑村,但是很多村民還在外面尋找他,這年代又沒有手機,通訊基本上靠吼,沒辦法及時通知,只能等着他們自行回來。
三爺爺在院子裡火冒三丈的教訓着一臉無辜的秦睿,秦睿是真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三爺爺大動肝火是不對的,但是沒辦法,誰讓三爺爺輩分大呢。所以秦睿只能像個鵪鶉一樣,縮着脖子被三爺爺訓,還得腆着臉拍馬屁,說三爺爺英明,三爺爺睿智。
呆在一旁的張鵬,則用眼死死地瞪着秦睿,生怕他再幹出這種事來。
外出尋找秦睿的村民折騰了一夜,天亮纔回來,三爺爺將家裡所有的糧食拿出來,熬了稀飯給大夥填肚子,因爲糧食不夠,秦睿只能指示張鵬帶着銀票去涿州城裡買,先買個兩千石再說,把三爺爺的承諾兌付了再說。
這一夜,全村的老少都沒休息好,所以秦睿只能給學生們,放了一天假。
兩隻小老虎成了全村人小孩的稀罕物,大家都紛紛來看,但是都被已經宣誓了主權的秦芳所阻止。
秦芳睡醒之後,看到兩隻小老虎,直接宣佈了以後老虎就是她的了,並給兩隻老虎命名,一隻叫“大貓”,一隻叫“大蟲”,好吧,這名字起得太隨意了,秦睿想反對也沒有用。
等到下午,張鵬帶着三十多輛馬車,拉着糧食回到了村裡,村裡人沸騰了,老秦家這事幹得太漂亮了。三爺爺安排大爹和大姑父,按照約定一家家的分發。
來送糧食的人秦睿認識,是範季賢的次子範東程,秦睿對他印象不咋地,所以就沒搭理他。秦睿騎着大青騾,叫上張鵬,帶着兩石糧食和幾塊燻肉,去了顧嘉家裡。
“顧先生,昨夜承蒙收留,贈以餐食,今日略備薄禮前來致謝,還望笑納!”秦睿一臉真誠的樣子,其實心裡在想着怎麼忽悠顧嘉。
秦睿也是難,一個人除了教學還要忙很多事情,所以他想減輕一下自己的負擔。昨天聽說顧嘉是舉人之後,他就動了這個心思。至少讓顧嘉教孩子們讀書認字,看着他們寫作業,就能幫秦睿解決很多問題。
顧嘉倒沒想到秦睿第二天就來報恩,還是百倍來報,一時間也有些懵。
“秦小哥兒,你太客氣了,濟危救困本是爲人本分,當不得如此回報!”顧嘉想推辭一下,畢竟讀書人的風骨還是有的。
秦睿也沒繞彎子,直接將自己心中的想法給說了出來,並給出月薪五兩的高額酬金,顧嘉的心就動了。顧嘉是讀書人,本就有些清高,視錢財如阿堵物,不善勞作。以前妻子在世時,他的岳丈家裡還能幫襯一下,現在妻子不在了,日子就過得有些窘迫了。
秦睿看到顧嘉有所心動,就開始用後世一些教育理念忽悠起顧嘉,例如“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教育,乃一國之根本”,“教師,乃人類工程師”。
經過秦睿的一通忽悠,顧嘉終於說出了去大樹樓桑村看看,再決定的想法。能到這一步,秦睿已經很滿意了,只要去了,秦睿就有把握留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