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塞爾能聽懂老師的言下之意。
他們的世界惟一的好處就是沒誰有特殊待遇,頂多有人稍微運氣好一點。
但那運氣也頂多讓他們走的順利一點,在整個世界的處境都很艱難的大前提下,也頂多讓人多一線生機。
想要稱王稱霸,走到什麼頂點,都是做夢。
人活着,只能靠自己的拼搏……天賦好一點,就走得容易一點,但想不拼,卻根本沒指望。
就連西雅之塔裡那些看起來活得還挺好的人,其實也在另一種戰場上掙扎。
但這種所謂的公平,也造成了另一種結果……不到最後一步,世界意志是不知道自己命在旦夕了的。
等到他發現自己快要被人玩成渣的時候,就是他瀕臨破碎徹底沉睡的時候。
像今天這樣,只能說,他們這個世界命不該絕。
反正,有沒有世界之主這種事兒,各有各的好處,也各有各的缺點。
只看各個世界的運氣……誰讓他們世界就是那個沒有世界之主,全靠自己繁衍生息的那個呢!
誰知道世界意志是不是因爲雙核的特殊構成而無法衍生出一位世界之主?
但拉塞爾也能從老師那裡得到一點啓示……像他們這種只有日神與月神出現的世界,本來就很適合職業者,尤其是法師的發展。
但,不應該只有法師。
他剛剛一直在觀察不死族的戰鬥。
然後,其實心裡面稍稍明白了一點,爲什麼老師和那幾位神明根本不阻止不死族這次的大鬧。
只有親眼見過了不死族那絢爛多彩的戰鬥形式,他們這個世界的人才能擊碎心裡那種‘法師纔是唯一’的心態。
防禦之塔那些傢伙,無論在這之前將那些普通人管束得多嚴密,在這漫天飛舞的精彩戰鬥中都會瞬間垮塌。
曾經,只有擁有法師天賦的人才能擁有人生頂峰,擁有活下去的特權……這種觀念,即將徹底瓦解。
不死族,完全不需要去宣傳什麼職業。
只要有人知道,普通人也能對抗法師,他們自然就會走向黎明之塔。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轉頭看向卡朋特:“卡朋特,不要一直看你的書,過來,瞧瞧他們不死族戰鬥的方式。
我們世界,以後的戰鬥形式,估計要徹底改變了。”
法師之間的戰鬥,即使再兇猛,其實也是有一些呆板的……只要對法術波動了如指掌,對各種法術手勢一清二楚,對面擡擡手,這邊就能猜出來該怎麼防備。
所以,法師到最後,其實還是靠法力壓制……當然,這說的是頂級法師。
低級法師根本不用提,你一個火球,我一個冰箭才正常。
爲什麼法師學徒和低階法師的地位只能依靠他們的老師存在,沒有的人就活得艱難,不就是因爲他們,真的沒啥用嗎?
這個世界,到了中階法師,才稍微能有點正經用處。
所以,低階法師和學徒基本上只能從普通人那裡獲得一點存在感。
畢竟,就算再強大的法師,也沒法讓自己沒有法力的親人進入魔法塔生存。
只要沒有法師天賦,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在法師小鎮裡窩窩囊囊的過一輩子……而在成年之前的記憶越美好,之後的生活就越難熬。
雖然還是有人能夠意志堅定的挺過那種痛苦,但,其實大部分人都,接受不了那種現實。
如果自己的兄弟姐妹裡,不是所有人都沒有法師天賦的話,那種痛苦就更難以忍耐。
而很多法師學徒,日子過得雖然不咋好,但卻能從這些日子過得幸福卻永遠不會快樂的有錢人那裡得到一點慰藉。
法師小鎮的環境,無論魔法塔的屬性是善良還是邪惡,都一樣充滿了躁動又冷漠的氣息。
即使他們海納爾森家族算得上是比較和諧的,可……只能說,對比起來,大家活得還有尊嚴一點。
然而,一旦普通人們知道了,除了法師以外,還有別的路可以走……即使可能他連任何職業者的天賦都沒有,可他的孩子卻不一定也那麼倒黴。
說起來,能夠在現在這個殘酷的環境中存活,甚至還能長途跋涉尋找生存之地的普通人,拉塞爾也覺得,他們不至於一點職業者的邊兒都摸不着。
當然,讓拉塞爾對未來的走向如此確定的原因,還是他們老師那句話‘這個世界很適合職業者’。
希爾老師,所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是白說的。
他一定是感覺到了什麼纔會開這個口。
這幾年的接觸,讓拉塞爾對自家老師那幾乎‘料事如神’的本事,深信不疑。
當然,他不懷疑也是正常的。
希爾的推理過程不見得正確,但結果卻總能正中紅心。
輕輕嘆了口氣,希爾轉頭看向蘭森德爾:“你打算就這麼看着他們打下去?”
“威廉說他們需要一些撒野的地方。”蘭森德爾笑眯眯地回答,“這個世界,倒是挺合適。
遍地都是荒郊野外,找個有人的地方都難。野外的,就算長了個人模樣,基本上也不是人。
完全不用擔心不死族鬧得太兇,傷害到普通人,不是嗎?
比以前那個奧艾塞斯更適合不死族開闢戰場吧?”
希爾眨了眨眼:“你們是打算讓這個世界成爲無限制類型戰鬥場?”
“那倒也不是,任何城鎮外的10公里範圍都不能開啓屠殺模式。”蘭森德爾歪了下腦袋,“但城鎮裡他們是有資格反殺先對他們下黑手的原住民的。”
這點希爾倒不覺得奇怪。
在這個世界,不死族,真的太富有了。
雖然大部分人還是有那個理智知道他們不好惹,但總有人會認爲自己有本事。
他轉頭看了看莎爾,才又盯着蘭森德爾問:“你,你們打算在這個世界普及職業者常識?
爲什麼?”
“很有趣。”莎爾在他們身後輕柔的插了一句,“可以見證一個職業從無到有的過程,這對我們建設自己的信徒神術系統很有幫助。”
希爾不是很能理解。
他們不是都有很多專有神術嗎?
“託瑞爾的神明信徒,一直是半成品。”蘭森德爾歪了下頭,“我們一開始就是學得精靈神系那一套,後來發現不咋適合,又跟那些外來神系學了很多。
用,倒是很好用的。
可希爾,從別人那裡學來的,就算最後改的很適合自己了,那也是別人的內核。
我們的選民,再強大的,也靠的是神力與神器,而不是自己本身的實力。
可,我看過其他世界的選民,他們完全能夠依靠那些神術,和神魔對抗,與法師相抗衡。
但我們託瑞爾,除了密斯特拉的選民,其他的,都做不到。
我的信徒強大在敢拼命,誰都敢動手,但……不代表他們的實力夠用。
就像喬斯,他明明都有半神的等級,可他的實力卻……還不如你的那根殺戮藤蔓。
要不然,喬斯這樣的脾氣,也不會只能用這種方法熬到有機會聯繫我。
他不是怕死,而是怕白死。
可,換了是你,希爾……你在進來的時候即使也是一種冒險,可至少你是知道自己有逃生的機會的,對吧?”
希爾只能點點頭。
他能說什麼呢?
如果不是因爲不死族的存在讓塞爾的亡靈大軍失去了意義。
如果不是因爲艾德娜的命運之路提早開啓,讓提夫林和哈貝爾家族的陰謀暴露……最重要的是,最危險的神器落到了莎爾的手裡。
這兩件事兒的發生,讓塞爾那位紅袍執政官只能窩在自己的老巢一動不敢動,那蘭森德爾估計就要親眼見證自己的選民被那個大光頭塞進髒椅子裡當養料了。
而且,紅袍大光頭,送進去的選民可不止這一家的。
的確,這些選民的實力,在真正的大法師面前,毫無抵抗之力。
對方也只是利用惡魔的力量壓制了他們的神力,又不是讓他們連神術都用不出來。
後來的蘭森德爾,真的開啓那個阿曼納塔僞裝計劃,也不完全是因爲他無聊到發瘋。
不過,看起來,託瑞爾神明其實早就發現了自家選民的弱點。
魔法女神那邊是另外一回事兒,她的選民,再差也有七環法師的基礎。
希爾稍稍放下了點心……看來,蘭森德爾和莎爾,甚至可能藏在暗中的其他託瑞爾神,最重要的目的,是想要看看在這個混亂的大戰場裡,普通人的智慧。
如果是其他的世界,就算蘭森德爾和莎爾想要慢慢來,等待人類自己感知到那些職業的啓蒙點……也必然會有某些損人不利己的傢伙來攪和一下。
而且,他們還會以‘救世主’的名頭出現……授人以漁,多大的功德啊!
對於這個世界的普通人來說,這的確是一件好事。
希爾,其實本來以爲蘭森德爾會這麼做的。
但,現在看起來,他似乎只打算做個旁觀者。
雖然會庇護黎明之塔籠罩的區域,但他完全不打算參與這個世界真正的生態。
希爾不覺得蘭森德爾會這麼狠辣。
那就只有一個原因……冥河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