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東西,因爲常年在你手中,被你當做私有物,可有一天,東西的主人來了,並以這樣你本以爲屬於你東西,來和你做交易,你什麼心情?
我體會不到,但精靈女皇一定能體會到,現在的她,臉色僵硬,狀若沉思,放在腿上的纖手都在微微顫抖,並不斷攥緊,鬆開,再攥緊。
這是隻有一個人心情極度不好,情緒很不穩定的時候,纔會有的表現。
坐我身邊的艾米麗,對陛下的一切恍若未見,她的左手,輕輕拄在我的右護手上,右手,輕輕釦在佩劍劍柄上,雖然明知這裡並無危險,不需她出劍,但撫劍待出的動作,早已深刻她骨子裡,成爲一生都無法抹去的習慣。
我不禁微微讚歎:好一個專職的冒險家,好一個盡職的貼身侍衛。
輕嘆過後,我再度收回視線,轉回女皇那邊。
場面依舊沉悶,恍若身處海底,令人微感窒息。
咳咳!
我清了清嗓子,瞬間,六道目光,三雙銳目,刺得我渾身一激靈。
下意識垂下目光,避開刺眼的視線,我道:“打擾到你們談事很抱歉,不過,什麼時候開飯,我有點餓了。”
此話一出,三雙銳目瞬間緩和下來,率先開口的,是霍爾大師,他摸了摸稀疏的鬍子,點頭道:“小毅這麼一說,我也有點餓了,你呢?”
杜威大師輕呼口氣,道:“是啊,我也餓了。”
他說着,從懷中摸出懷錶,大量一眼,道:“時候也不早了,要不先吃午餐,再議事情,不知女皇陛下意下如何?”
精靈女皇沉吟片刻,道:“......好。”
打開潛艇艙門,一股夾雜着溼潤土氣的味道撲面而來,嗆得我咳嗽一聲。
緊隨我後的艾米麗微微低頭,將小臉兒貼近我衣領,算是躲過一劫。
揉了揉鼻子,我喃喃道:“這潛水艇裡的空氣竟然比外面的還要好。”
“當然比外面的空氣要好”一腳邁出艙門的杜威大師呵呵笑道:“裡面的空氣可都是一遍遍淨化過的純淨氧氣。”
“哦?”我不禁驚奇道:“還有淨化裝置嗎?”
杜威大師笑而不語。
我瞬間瞭然,根本就不是什麼淨化裝置,而是古代文字的力量。
皇宮餐廳。
偌大的空間裡,置擺放了寥寥數張巨型餐桌,其他空地,要麼是烘托氛圍用的雕塑花草,要麼是精雕細琢的寶石假山。
維奇堡盛產礦石,大陸皆知,但將一些諸如金剛石,海藍寶石,血滴石,紫瑪瑙,黑曜石這般用做附魔的珍貴礦石點綴假山池塘,總覺得大材小用,甚至用鋪張浪費形容也不爲過。
精靈女皇用驚異的眼神望遍四周,微微蹙眉,道:“維奇堡不愧是大陸第一礦石盛產國,連點綴餐廳的假山池塘,都嵌滿了附魔寶石。”
杜威大師擺擺手,無所謂道:“附魔寶石只有在附魔的時候才能用得到,其他時候,不過是看起來比較好看的寶石而已。”
精靈女皇再次蹙眉,沉聲道:“杜威大師難道從沒想過要多鍛造幾把附魔武器,即便不賣,也可用作獎勵,贈與臣子。”
杜威大師搖頭道:“什麼贈與臣子,我就是臣子,哪裡有資格贈別人東西,再者,我並非鍛造行業的專家,就算能夠鍛造,也不過是些二流貨色,丟到集市,怕是連本錢都賺不回來。”
“既然這樣,爲何不拜託匠人大師多鑄幾把,總比用來造山填池要好得多。”
杜威大師呵呵一笑,道:“不怕你笑話,我維奇堡能夠鍛造附魔武器的大師已經寥寥無幾了。”
“不是還有能鍛造出魔法武器的大師嗎?”精靈女皇不解道:“難道大師已經年邁到無法揮錘了嗎?”
“你說克勞德大師?”杜威大師搖頭苦笑:“數年前就已經失蹤,至今沒人尋到他老人家的蹤跡。”
我瞅了瞅杜威大師失落的表情,疑惑道:“克勞德大師是哪位?”
杜威大師伸手給了我一巴掌,怒道:“叫你多讀書,連我維奇堡最偉大的鍛造大師克勞德大師都不知道嗎!”
我那時相當委屈:“這跟讀書有啥關係,再說了,你瞅我以前像是有錢入學院學習的樣子嗎?”
杜威大師沒有繼續呵斥我,他一邊自顧自倒了杯酒,一邊緩緩道:“克勞德大師,那可是我維奇堡最傳奇的一位大師啊......”
克勞德大師並非是天生的鍛造家,他幼年和青年時期曾夢想成爲冒險家,但他成爲冒險家的目的並非升級變強,保家衛國,而是想要出名發財,香車豪宅,美女簇擁,盡享愜意人生。
他這想法倒是沒啥問題,可關鍵是他想出名,還不肯下功夫刷怪升級,整天遊手好閒,要麼欺負一下實力不如他的冒險家,要麼用花言巧語勾搭一些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好巧不巧那麼一次,他正阻攔一個身材窈窕,模樣俊俏的少女,尋思邀她一起飲酒喝茶談人生,然後偷偷摸摸揩揩油,卻不成想,女孩兒的男伴也在附近,於是勾搭少女不成,反成了一場慘烈的鬥毆。
雖然兩人都是矮人,但克勞德終日遊手好閒,又豈是那個整日刷怪戰鬥的矮人的對手,一頓爆揍,克勞德傷痕累累,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狀若死狗。
那人攜美揚長而去,衆看客也都散去,誰也不愛搭理這個平日裡沒有作爲,只找麻煩的傢伙。
沒多久,就到了晚上,那可是深秋時節,地下泛寒,能凍死人。
克勞德大師遍體鱗傷,連爬起來的勁兒都沒有,更別提找地方避寒了......
“克勞德大師的父母呢?”我出言打斷杜威大師,不解道。
“哦,忘跟你說了,克勞德大師父母死的早,家裡就他一根獨苗,幸好他的父母有些產業,才免於淪落街頭的慘狀。”
我點點頭,繼續安靜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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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克勞德大師,又凍又餓,而且渾身傷勢相當重,根本無力爬行,只能像條死狗一般趴在地上等死。
這時,一箇中年矮人緩緩走到他面前,將自己的大衣解下,包裹住克勞德大師,並語重心長地嘆了一聲,道:“有的人,只有眼皮能動,但他的思想卻能遨遊世界,有些人身強力壯,卻不思進取,他的思想只會癱瘓在輪椅之上,前者會被人永世銘記,而後者,哪怕將名字刻進石頭裡,也終會腐朽,若你有心,想明白了,這一夜還沒凍死,就來找我,我家,就在那個衚衕的最裡間。”
中年矮人指明瞭方向,又丟了一袋子烈酒在地,方纔大步離開。
有的人,就算不將名字刻進石頭裡,依然會被人銘記,譬如霍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