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畢,我便走出帳篷,吩咐守衛嚴加看守,除幾位最高指揮官外,其他人等,都不許入內,包括我的未婚妻在內。
之所以這樣吩咐,有我的顧慮。
白雲英雖然背離白家,但並不意味着她對白家人就毫無感情了。
先前白家族長現身的那一刻,白雲英的緊張就是佐證。
眼下雖然不施以皮肉刑罰,但精神折磨肯定更加痛苦,若要是白雲英看到了,定然或多或少會產生些憐憫之情。
審問期間最忌感情用事,既然把事情交給羅德去辦,就不希望再有人插手其中,哪怕是最親最近之人也不行。
直到夜色初降,羅德方纔自帳篷中出來,來到我身前,躬身將一份資料遞於我面前,道:“大人,屬下已審訊完畢,還請過目。”
大略翻了幾頁,我點點頭,將資料放置一旁,道:“如何,審訊難度大嗎?”
羅德搖頭,道:“審訊難度倒是不大。”
“哦?”手柱下巴,我饒有興趣注視他,道:“聽你這麼說,是有其他難處存在咯?”
“是”羅德認真道。
“說來聽聽。”
羅德稍稍思索,便道:“此人只是一條仗勢的狗,一旦脫離了主子的保護,就如喪家之犬一般,稍用手段,立馬招供......”
“聽你這麼說,招供的過程也沒有那麼困難嘛。”
“招供確實不困難,只是......”
“只是什麼?”我問:“但說無妨。”
“是”羅德垂首,道:“只是此人心性太過脆弱,屬下稍施手段,要麼精神崩潰,要麼當即昏迷,如此往復了數次,才終於審出了全部結果。”
聽罷,我輕笑一聲,道:“那還真是辛苦你了。”
羅德面色變幻,眉宇微皺,少許,他遲疑道:“大人,屬下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
“如此奴顏媚骨,尊上叱下之人,就算招降了,恐怕也不會忠心於您。”
“嗯,我知道了”微微點頭,我道:“辛苦你了,你可以休息去了。”
羅德嘴脣蠕動,似是還想強諫,但最終還是忍了下來,躬身道:“是,大人。”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我不禁輕嘆一聲,喃喃道:“還是年輕啊。”
誠然,羅德的勸諫是正確的,我又豈會不知此人即便被招降了也不會忠心。
但我需要這樣一枚棋子,他可以安插在西蒙斯·洛克親近之人的身邊,可以將我們傳遞給他的半真半假情報傳達給白家族長,再經由白家族長的嘴,說給西蒙斯·洛克聽。
真假參半的情報,纔是最令人難以琢磨的,這樣既可以吸引西蒙斯·洛克的注意,又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混淆他的試聽。
並且我會安排一些人,配合白家族長獲取的情報演戲,譬如說偷偷侵佔約克漢城的某處礦場,偷襲他的某支駐軍等等。
相信幾次事件過後,西蒙斯·洛克與白家族長的關係就會更進一步。
接着,我會繼續安排人演戲,直到西蒙斯·洛克對白家族長的信任,同白家族長對這枚棋子的信任一樣多時,我纔會就此展開真正的計劃。
不過從羅德鄙夷的態度來看,他恐怕並沒有遵照我的安排辦事。
這樣的屬下,真有留着的必要嗎?
我擺弄着手裡的通話水晶,靜靜注視月光城冒險家基地那一項,沉思着。
羅德是一個優秀的少年,能夠被雷恩老闆指派到達賽城管事,就說明他的實力與能力俱是上佳。
但如此優秀的少年,卻不聽話。
我應該給這樣的人一次機會嗎?
還是說......
思索良久,我按下了月光城冒險家基地的通話水晶。
十幾分鍾後,被工作人員找來的雷恩老闆接起了通話。
“我是雷恩,你是哪位?”
“我是安小毅。”
“有何吩咐?”雷恩老闆聲音低沉,緩緩道。
“那個叫羅德的少年......”
“羅德?”雷恩老闆道:“我知道,我將他安排在達賽城,管理分部工作。”
“嗯,是個優秀的少年”我點點頭,輕吐口氣,道:“就是性格太直了,有空你說道他一下。”
沉默良久,雷恩老闆才道:“......他是不是冒犯你了?”
“冒犯倒是沒有”我道:“就是希望他以後可以遵令行事,倘若有什麼疑問,可以在完成任務後提出。”
“我明白了”雷恩老闆沉聲道:“很抱歉,因爲我教導無方的緣故,讓你感到不悅。”
“沒有不悅”我緩緩道:“你教導得也很好,只是他們並非尋常少年,凡事不能任性而爲。”
“是,我知道了”雷恩老闆再次歉意道。
之後,便斷開了通話。
凝視手中熠熠生光的通話水晶,我喃喃道:“還是沒狠下心啊,那就再給他一次機會吧。”
晚餐完畢,我再次踏入臨時監禁帳篷,與白家族人相對而坐。
此時的白家族人,已經恢復了不少精神,只是先前送過來的食物,卻有大半被剩在餐盤之中。
“不合胃口?”我輕輕一笑,道:“這也難怪,在外行軍打仗,很多吃食都是重量不重質,能吃飽就行,誰會在乎是不是山珍海味,美酒瓊漿呢,在這點上,倒是難爲你了。”
白家族人閉口不語,眼神中再不是憤怒,而是恐懼與畏縮。
瞥了他眼,我繼續道:“先前我遣手下盤問你,也只是例行公事,若有冒犯之處,還望見諒。”
“那......那根本不是盤問,那是摧殘,是折磨!”白家族人渾身顫抖,失聲道:“它比約克漢城無底的監牢更加幽深,比刺骨的水刑更加煎熬!”
“不不不,那只是例行公事的盤問,真正的摧殘與折磨,比這要恐怖的多”我搖頭道:“好了,言歸正傳吧,我此番前來,是有事要問你。”
“你......說吧,無論什麼事,只要我能做到的,都一定幫你完成,只求你別再讓我遭受那種深入靈魂的折磨就好。”
“好,我答應你,你將不會再受折磨”我道:“而我的條件,只有一個,臣服於我,做我的內線。”
“什麼?”白家族人一臉懵然。
對於他的驚訝,我表示很理解。
先前差點殺他後快的人,怎麼可能一轉眼兒就去招降他,難道就不怕他背叛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