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風大陸每座城鎮的下水道,修建的都和宮殿長廊一般幽深寬廣。
毫不誇張的說,就算七八輛馬車並排而行,也絲毫不覺擁擠。
規模如此宏大的下水道,需要耗費的人力物力也是極爲龐大的。
以當今和風大陸諸國而言,是肯定拿不出這麼多錢,也召集不到足夠的能工巧匠完成如此壯舉的。
這些下水道,實際上都是古代遺物。
更準確的說,它們都是在妖精統治時期建造的。
藉着昏暗的光線,可以在下水道四壁上看到精美的雕工,雖然因爲年代久遠,風水侵蝕,有些地方出現細微的破損,但它的整體,依然保存完好。
這不僅僅是選材的問題,更是有工匠在建造完成之時,以龐大的魔法將四壁包裹起來,方纔使得它萬年不朽。
這個做法在當時或許看起來有些多此一舉,但卻證明了工匠們赤誠的匠心與對工匠這一職業的熱愛。
反觀現在,真正還能保持一顆赤子匠心的工匠,已經是屈指可數了。
他們更多時候,是爲了金錢和名譽而成爲工匠的。
開分店,招學徒,樹威名,許多窮盡一生也打造不出一把魔法武器的傢伙,卻因爲高超的演技與察言觀色的本事,被人奉爲大師。
而某些窮盡多年方纔出爐一把半成品附魔武器的半吊子匠人,卻時常會拿出自己的半成品,在人前炫耀,還常常自詡爲千年難遇的鑄造天才,甚至借大貴族之手開宗立派,將自己的地位提升到傳說匠人級別。
這就是如今的匠人!
一羣追名逐利的蟊蟲!
摘下護手,我輕輕撫摸下水道牆壁上的一副精美浮雕,心中不斷暗罵匠人的墮落與世道的晦暗。
浮雕上,一個身穿花衣,口懸短笛的老人,漫步在街道中央。
他的腿擡得很高,步子卻邁得很小,誇張而輕快的動作,和節日時搞怪的小丑一模一樣。
他吹笛子時的神態十分忘我,眼眸半睜半閉,神情若喜若憂,唯獨那道細線一般的脣角,勾起一條誇張的弧度,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
那抹微笑意味不明,複雜難辨,我只能從他衆多的情感中分辨出其中一種,那就是嘲笑。
但我卻說不清,他是在嘲笑我這個旁觀者,還是在嘲笑他身後的一切。
在他的身後,還有一衆長長的浮雕,那是一羣及人高的老鼠,以及上百個眼神迷離的孩子。
上百個孩子被更多的老鼠緊緊簇擁着,但在我看來,他們更像是被老鼠羣包圍起來。
這羣老鼠擁有尖銳的爪子與鋒利的門牙,但它們卻沒有對孩子們發動攻擊,甚至連威脅恐嚇的意思都沒有。
它們只是將孩子們緊緊圍攏在一起,與他們並肩,追隨吹笛子的花衣男人而去。
這個花衣男人的笛聲爲何有如此大的魔力,能夠將老鼠和孩子統統吸引?
他們又將去往何方?
接連兩個疑問浮上心頭,我下意識退後一步,將目光前移,望向花衣男人身前的方向。
在距離花衣男人一步遠的地方,有一座看起來模模糊糊的村落,我能隱約辨認出村落裡的房子與樹木,卻看不清它更多的細節。
並非村落的浮雕受風水侵蝕而變得模糊不清,實在是雕刻村落的匠人並不打算讓人看清村落的真容,故而將它雕的模糊。
“爲什麼要這樣做?”我大爲不解:“難道是想表達這個村落與海市蜃樓一般,都是不存在的意思嗎,可如果想要表達它並不存在,只需雕刻一部分就足夠了,又何必將樓宇樹木刻畫出來呢?”
“是爲了顯示雕工纔多此一舉的,還是另有深意?”
我百思不解,只得繼續朝前看去。
然而,村落之後,便是另外一幅畫面了。
這個畫面較之吹笛子的花衣男人,少了一分神秘,卻多了一分瘋狂。
這是一個禿頂的男人,套着破舊的大氅,紅色的長褲,腰間束着黑色的寬腰帶,右臂上纏着一把鋒利尖銳的短刃,他銳利的目光與短刃上散發出的鋒利寒光簡直一模一樣。
在他周圍,還有一羣同樣打扮的男女,有的在飲酒嬉戲,有的在互相攀談,有的在朝身後張望。
朝後張望的那個人的身後半臂處,有一個提着籠子的矇頭人,以及一個長了老鼠腦袋和尾巴的半人類。
在矇頭人和半人類的身邊,有數只灰毛老鼠在打鬧。
在老鼠的四周,遊蕩着一羣紅色大狗,這些大狗呲牙咧嘴,面目兇狠,一看就是野性未泯的品種。
這些大狗並沒有如老鼠一般肆意打鬧,而是靜靜坐在地上,呲牙咧嘴的望向前方。
順着目光,我又重新看回到禿頂男人那裡。
直到這時,我才恍然發現,這個男人瘋狂的目光,從一開始就是在看着這羣紅色獵狗的。
稍作沉吟,我又將目光上移,發現在這些人的頭頂上空,還有一個浮雕人物,不,那並不是人類,而是一隻好像蛾子一樣的生物,張着一對紫黃相間的翅膀,如神明一般俯視瘋狂的衆人。
“那是什麼?”我納悶道:“是他們信仰的神明?還是他們供奉的圖騰?”
再次百思不得其解,我搖了搖頭,繼續往前看,浮雕又是一變,這一次,浮雕不再像之前那般容易看懂,而是變成了看不大懂的抽象畫,有點梵高的感覺。
駐足凝望片刻,我最終還是放棄了繼續觀看的念頭。
看不懂就是看不懂,就算再看更久也照樣不懂,反正來下水道的人也不多,就算來了也只會清理垃圾,而不會觀察浮雕,莫不如我先把事情辦完,然後找深諳古代歷史的人,將這裡的浮雕講給對方聽,之後再做打算。
打定主意後,我一邊繼續小心翼翼前行,一邊漫不經心的打量四壁,看是否還能找到更多能看懂的浮雕。
果然不負有心人。
就在下水道中段的位置,我再次找到了能看得懂的浮雕。
這一次的浮雕,畫的都是女人,各種各樣的女人,有白色皮膚的,有棕色皮膚的,有純粹的人類,還有人身蛇尾的半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