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時,大副的表情頗有點幸災樂禍。
想來他對鄰居家大兒子的身份嫉妒頗深,只是平日裡既不敢言語,又不敢調侃,只能擺出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表情,恭維對方。
而今亂世將起,又是在海上,又能確定我與那家人毫無關聯,又得知我身爲貴族,自然再無顧忌,權當茶餘飯後的笑談,雖然沒吃飯也沒喝茶就是了。
“說的是啊”我連連點頭,道:“這平日裡,冒險家倒是個香餑餑的職業,尤其六大組織的冒險家,哪怕是作威作福,也有上面保着,而今,世道一亂,冒險家頓時成了混亂的中心,不少人見了落荒而逃的冒險家恨不能避得遠遠的。”
“誰說不是呢”大副聽我這麼說,更加確定了我與那家人毫無關係,便道:“我聽人說啊,不少落敗的冒險家可不止他們自己遭殃受罪,甚至有些連帶着一家人都被害死了,簡直喪心病狂啊!”
“還有這事?”我驚訝道。
“可不嘛”大副嘆息一聲,道:“您是貴族家的,有家族保護,許多事情可能不止,但像我這樣的小民,卻是很清楚呢,不少六大組織的底層冒險家,在拼鬥輸了身死以後,對手氣憤難消,甚至帶人平了那些死去傢伙的家族,從長到幼,從男到女,一個沒留,全都殺了個精光。”
“這麼殘忍?”這一次,我是真有點驚訝了。
冒險家之間的紛爭,除非有着天大的仇怨,否則不可能幹出毀家滅族之事。
這是規矩,名曰:禍不及家人。
不過,這只是和風大陸的規矩,不知魔界的規矩又是如何。
於是,我問大副:“冒險家之間的爭端,把手無寸鐵的家人給扯了進來,真的好嗎?”
“本來呢,各城鎮都有明文規定,仇恨不得連帶無辜家人,哪怕是最聲名狼藉的城鎮,差不多也都執行着這個規定,可那是安平之世,如今卻是亂世,大家連明天是死是活都不清楚,誰還有心思管那些規矩,都抱着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的心思行兇作惡。”
說到這裡,大副又點了支香菸,狠狠吸了一口,又用力吐出,好像是要借這口,吐盡胸中惡氣。
我微微蹙眉,手掌輕輕敲打欄杆,金屬與金屬的碰撞聲總是那麼的響亮而悠遠。
“您的護手真漂亮”大副低頭的時候,陡然看到了我的護手,立刻轉移話題道。
“還不錯,是當地大師的精心製作。”
“值不少錢吧。”
“不值幾個錢,就是看着好看,就戴上了。”
大副羨慕的眼神從我的護手上移開,又再次將話題轉移到時下:“如此亂世,也不知道那些個使徒爲什麼不肯出來平定,這魔界,表面上看似我們的,但歸根究底,卻是他們的私有物啊,私有物即將遭到破壞,他們難道不該出面阻止嗎?”
“或許吧”我道:“但使徒的想法,誰又知道呢,或許他們正想看着魔界遭到破壞,向看看被破壞的魔界會是個什麼樣子。”
“破壞了還能有什麼樣子,無非是屍橫遍野,就連海水都染成了紅色。”
“海水染紅?”我好奇道:“你這話聽誰說的?”
“有什麼不對嗎?”大副問道。
“只是覺得誇張了。”
“纔不誇張呢”大副搖搖頭,咬在嘴裡的菸屁股都被要成了扁扁的一層:“我聽我爺爺講給我的,我爺爺也是聽他爺爺講的,反正以此類推不知多少代,但這事兒肯定是真的,當年,就是這條海域,發生過一場老慘烈了的混戰,屍體從那邊海域排到這邊海域,海水都被染紅了,裡面的魚都悶死了好幾羣。”
“什麼混戰啊,這麼慘烈”我不禁驚呼道:“能製造出那種場景,已經不是戰爭了吧,簡直就是災難!”
“您說得對啊,那就是災難”大副道:“我記得好像叫什麼什麼戰,反正就是一場老激烈了的戰役了,那場戰役過後,魔界的人口都銳減了十幾分之一。”
是龍之戰爭吧。
我暗自思忖。
“您說這場混戰,會不會也和當年那場混戰一樣慘烈啊?”大副突然轉向我道,憂心忡忡道。
“不知道”我搖搖頭,道:“這場混戰挺麻煩,估計會持續很久,不過你有什麼可擔心的,就算混戰再嚴重,也總不會波及到你們吧。”
“這可不好說啊,萬一哪天,我們運送的貨物裡有被六大組織視爲違禁品的東西,我們一船人的命都不保。”
“你想太多了吧”我道:“這種事情應該由船長操心纔對,而且比起你,船長應該是最擔心會送命的那個,而且我看船長也就三十幾歲的樣子,還有好幾十、一百來年的活頭呢,你覺得他會突然想不開要尋思嗎?”
大副想了想,點頭認同道:“嗯,我覺得不會。”
“所以啊,只要緊跟着船長不鬆手,他去哪兒,你去哪兒,並且時時刻刻察言觀色,弄清楚船長是否又被脅迫的情況出現,如果有,就得趕緊檢查一下船艙裡是否有不該有的東西,如果有,趕緊跑路,就沒事了,如果沒有以上情況,跟着船長,至少你這一輩子衣食無憂。”
“嗯,我知道了,多謝,多謝。”
“無須多禮”我擺擺手,道:“大家共乘一船,這也算是緣分,聊天時信口胡謅幾句,對你有幫助呢,自然是好,對你沒幫助呢,也別怪我就是了。”
“不會,一定不會”大副道:“我感謝您還來不及呢,怎麼會怪你。”
之後,又聊了些家長裡短,周邊八卦,天色已然大亮,又響起了早餐鈴,我便起身,朝食堂去了。
由於是商船,我們便和船員一塊兒吃工作餐。
船員的工作餐還算豐富,酒啊,肉啊,都不少,堅果也很多,最多的還是海鮮。
但我最驚奇的便是,蔬菜竟然也很多。
“蔬菜不是很珍貴的船上食物嗎?”我好奇問大副道。
“您指的是長途旅行的船吧,對於我們這樣短途航行的商船來說,沒有珍貴與不珍貴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