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能夠喝上一大杯啤酒,要新鮮的,如果加上啤酒花那股發苦的香味,哦,那樣一定會讓我精神一振。”
蕭焚坐在酒館的桌子邊喃喃自語,而他身邊的那名看上去大約有三十來歲的教士一臉尷尬。過了一會兒,才低聲說:“飲酒是主所厭惡的,大人。”
蕭焚笑了起來,他輕輕敲打着油膩膩骯髒的桌面,絲毫不在意這個桌子讓他潔淨的衣服變得一塌糊塗。棕發少年說:“《詩篇》中曾說,那時,我主如世人睡醒,如勇士飲酒高歌。”
看着這位對經文還沒有完全掌握的教士臉上更加尷尬,蕭焚接着說:“主並不厭惡飲酒,神父,主所厭倦的,是酗酒後的放浪形骸,是飲酒後的種種惡端。不要牴觸飲酒,就如同教士與騎士也要飲用啤酒一樣,我們要做的,是學會消除心中的惡,而不是將產生惡的緣故歸於其他。”
在這個時代,三十歲已經算是中年。聽見蕭焚的勸說,這名中年教士沒有任何辯駁,而是伸手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讚頌說:“阿門。”
就在此時,康斯坦丁從門外走了進來。看着有些無所事事的蕭焚,問:“你好,我的孩子,那些金屬上的經文是否已經全部翻譯完了?”
“是的。我的教父,那些經文已經完全翻譯完了。”
“我看見裡面有很多改變,在教廷那裡一定會受到非常嚴苛的審覈,甚至會被駁斥。你可有什麼證明。證明你所說的沒有錯誤。”
蕭焚搖頭說:“我沒有。教父。主讓我知道這些。就是權威的,必須的。這樣的經文原本是無需證明的,不可駁斥的。不過若是他們真的認爲可以擁有主的威嚴,可以挑戰主的意願。”
頓了頓,蕭焚看着自己的教父,低聲說:“讓他們去死海,在死海的邊上,那些曠野中的山洞裡。會有他們需要的證明。”
康斯坦丁身體微微一震,盯着蕭焚,問:“你怎麼知道會有這些?”
“昨天晚上,當我沉眠時,主對我說,小弗萊曼,你必然會受到毀謗,受到嘲諷。讓那些不敬仰的,不純粹的,不虔誠的。去死海那裡。曠野的山洞裡,有着他們需要的一切。”
康斯坦丁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讚頌主的威名。他的心中一片光明,對蕭焚的話沒有任何懷疑。教廷的查探已經非常清楚,他的教子弗萊曼.薩蘇德.卡爾魯厄來自東法蘭克王國的符騰堡,因爲和他的爺爺同一個名字,因此又被叫做小弗萊曼。他的領地正在蘊育着一次暴風雨,這是一個小領主層面上的暴風雨,對於康斯坦丁來說並不算什麼。
小弗萊曼在此之前一直在慕尼黑,學習非常糟糕,拉丁文學得一塌糊塗。在那之後,就是教廷熟知的失蹤,出現,再次失蹤這個過程,直到小弗萊曼來到託斯托。
在這個過程中,小弗萊曼不可能繞過匈牙利,巴伐利亞這麼多國家到達死海,更不可能知道死海的北邊確實有一個曠野。至於他在死海那裡看到了經文,然後回來裝成先知,這種事情絕對不會發生。
僅僅是一年半的時間,一個不學無術的小子變成了一個熟練掌握拉丁語,日耳曼語的少年,同時還如此熟悉經文,這樣的事情,除了用主的降臨來解釋,實在找不出其他的理由。
是的,現在已經可以證明,小弗萊曼確實是主在地上的行走者。如果,如果真的在死海那裡找到他的教子所說的經文,並且證明了一切的話。
康斯坦丁的心中變得激動起來。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那些經文就會證明小弗萊曼剛纔所說的神啓是真實發生的。是的,一次近在身邊的神啓,雖然康斯坦丁無法感知到。但是,這已經足夠了,如果真的找到那些經文,小弗萊曼必然會被教廷封聖。而他,康斯坦丁,將會成爲聖人的教父。
“哦,讚美主。”
康斯坦丁的心中呻吟了一下,成爲聖人的教父,這可是他從未想象過的殊榮。
歷史上那麼多教皇中,又有幾個能夠成爲聖人的教父?
“真是遺憾,”康斯坦丁從這樣的幻想中清醒過來,低聲說:“耶路撒冷正在異端的控制中。死海對我們來說,是一個無法企及的地方。”
說道這裡,康斯坦丁忽然住嘴,看着蕭焚,問:“你曾經說過,主要懲戒那些異端,是嗎?”
蕭焚也愣了一下,暗中說:“不是吧,不會這麼巧吧!”
一邊心中嘀咕,棕發少年一邊點頭。
康斯坦丁嘴角忽然抽動了一下,平靜的說:“耶路撒冷已經被異端佔領太久了。我認爲,是時候對那些異教徒發動一次討伐,讓主的劍重新閃耀。”
蕭焚頭上微微冒出一些冷汗,低聲問:“您想要攻打耶路撒冷?”
“不是耶路撒冷。我的孩子,是東方,是整個被異教徒們佔領的東方。我們要揮動手中的武器,讓那些異端承受一次沉重的打擊。”
頓了頓,康斯坦丁扭頭看着蕭焚,忽然問:“你對經文如此熟悉,如果要你爲這次東征的隊伍起一個名字,你覺得應該叫什麼?”
“十字軍。”
蕭焚脫口而出,然後用手扶住額頭,努力壓制臉上的抽搐。
“這不是真的吧?這不是真的吧?”
他不停的問自己:“難不成這纔是世界之樹要小弗萊曼這個傢伙乾的事情?提前爲十字軍東征造勢?不不不,應該說,小弗萊曼纔是發動十字軍東征的幕後人物?不,小弗萊曼根本不可能知道死海古卷。知道死海古卷的是我!也即是說,十字軍東征是因爲我才發起的?”
這太瘋狂了,實在太瘋狂了,瘋狂到連蕭焚都覺得難以置信。
他沒有聽見康斯坦丁後面的問題,康斯坦丁看着這個主在地面上的行走者,詢問:“如果我們要對那些異端發動攻擊,最好的時候是什麼時候?我想聽聽主的意見。”
蕭焚腦海中正在瘋狂回想着記憶中的十字軍東征,歷史上大的年代記此時都一一出現在他的腦海裡。有時候記憶的過於清楚同樣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他很快想起了十字軍東征的確切時間。
“1095年。”
他低着頭喃喃自語,開始計算距離十字軍東征還有多少年,這裡面還會發生什麼大事。
但是他的這種低頭自語的動作,以及微微有些顫抖的聲音,反而讓康斯坦丁確信蕭焚正在接受神啓。聽見1095年這個時間,苦修士的臉色微微暗淡了一下,不過很快振奮起來,仰頭看着天空說:“雖然活過一百歲對我來說有些困難,但是,爲了見證那一刻,我會想盡辦法活到那個時候。讚美主,阿門!”
和康斯坦丁一起讚美的,還有那個中年教士,看得出來,這名教士的臉上也有些狂熱。
直到苦修士完成了讚美,蕭焚才迷迷糊糊的擡起頭來,看着自己的教父,感覺到有些莫名其妙,於是問:“什麼?”
“主通過你,告訴我們,1095年,教廷將會對耶路撒冷的那些異端發起一次東征,那將會以你的聲音來命名,叫做十字軍東征。”
“一次東征?不是九次嗎?”
蕭焚下意識的跟了一句,然後立刻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剛想閉嘴,那邊的康斯坦丁已經猛然低下頭來,看着蕭焚。苦修士再次在胸前畫着十字,說:“讚美主,我得到了更多的消息。我的孩子,你是清醒的麼?”
“是的,”蕭焚連忙點頭,說:“我剛剛清醒過來,剛纔我說什麼了麼?”
“是的,是的,孩子,我會活下去,用你的預言見證主的降臨,並且見證你被封聖!阿門!”
康斯坦丁越說越激動,原本沉鬱的面孔也散發出激動地紅光,這位苦修士接着說:“原本我以爲回到教會山可能會無所事事,但是現在不,回到教會山,我會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說完這些,康斯坦丁扭頭看着蕭焚,說:“好吧,孩子,我們這就告別了。這次告別意味着永遠不見,不過別擔心我,我會在教會山上一直活下去,目睹奇蹟的發生。繼續你前進的步伐,我的孩子,讚美你。”
說完,康斯坦丁大步走了上來。這一次他沒有虛吻蕭焚的手指,而是將個子還不太高的棕發少年一把摟入懷中,親吻了蕭焚的額頭後,這才猛然放手,隨後大步流星的直直走出酒館。
是的,這是一次訣別。從此之後,康斯坦丁與蕭焚再也不會相見。作爲一名高級牧師,用各種方法,康斯坦丁活到150歲,甚至是200歲都沒有問題。但是,小弗萊曼不是,他的壽命最多延長到80歲,可能已經是極限。而且小弗萊曼作爲一個小小的領主,將不會有任何機會前往教會山。
所以,就是這樣,痛痛快快的告別,也是一次完美的人生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