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過後,家丁們在山道上佈置完陷阱,拖着疲憊身軀進入正氣山莊。
本以爲吃點乾糧,再小憩一會兒養養精神,晚上就要和官兵開戰了,誰曾想,傅家姐妹又抱來兩籠饅頭和油紙包好的熟食,還是那位崔道長送的。
“道長真是活菩薩!”
“是極,這年頭像道長這樣的好心人不多了。”
“……”
吃人的嘴軟,連續吃兩頓,必須得誇上幾句。最好聲音大點能讓對方聽見,這樣的話,沒準還能蹭到第三頓。
“姐姐,你剛剛向人家要東西的時候好沒禮貌。”
傅月池捧着饅頭,想到自家姐姐冷臉索要食物還不給錢的架勢,就一陣摸不着頭腦,明明昨晚還是大家閨秀,怎麼今天就變惡婆娘了?
嘖,女人真善變!
“閉嘴,吃你的饅頭。”
傅清風懶得多做解釋,妹妹過於天真,是好事,天真的人煩惱少,她就不點醒了。
“不說不行,做人要懂得知恩圖報,這是爹爹的教誨,他經常把淮陰侯一飯之恩的典故掛在嘴邊,所以我們……吧啦吧啦……昨天你還教訓我,說不能忘了爹爹的話,結果你自己……嗚嗚嗚~~~”
一個饅頭杵進去,傅清風鬆了口氣,耳邊總算清淨了。
……
山莊內,家丁們依靠牆壁小憩,一個身影探頭探腦,行跡十分猥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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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秋一葉。
追丟了巨屍,還是個只有半截的巨屍,他自己想想都頗爲汗顏,不好意思去見廖文傑。
畢竟追的時候信誓旦旦,結果一個沒有腳的屍體跑得都比他還快,太丟人了。
“怪事了,這羣傢伙昨晚離開,怎麼又回來了?”
知秋一葉小聲BB,完全沒注意到身後垂下大片紅繩,緩緩匯攏化作一隻巨大鬼手。
“哎呀!”
腰間一緊,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來到了屋頂,前面是盤膝打坐的廖文傑。
“崔兄,大白天曬太陽,好雅興啊!”
“嗯,在修煉,我要藉助日月精華鎮壓體內邪氣。”
鎮壓了還這麼邪門,要是不鎮壓,那還了得!
知秋一葉心頭嘀咕,猛地一嘆氣,自認倒黴道:“崔兄,我追趕巨屍的時候,遇到一個很厲害的官兵,一身煞氣驚人,能同時駕馭六把刀戰鬥,我一時興起和他大戰三千多個回合。你沒看到,那戰鬥過程,怎一個天昏地暗,日月無……”
“別廢話,結果呢?”
“結果……等我打完收工,巨屍沒了。”
知秋一葉懊惱出聲,緊接着道:“不過你放心,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說好了我來解決就我來,保證親手把它從地底下揪出來。”
“那恐怕不行,你沒機會了。”
廖文傑朝坍塌的屋子努努嘴:“巨屍剛剛回來,剛巧被我撞上,現已飛灰湮滅。”
“不是吧,這就沒了……”
知秋一葉扁扁嘴,神色頗爲幽怨:“崔兄,你這麼厲害,巨屍這點肉都不夠塞牙縫的。我就不一樣了,剛下山沒多久,空有一身高強本領,卻沒有可以讓我盡情發揮的對手。”
總結下來,遇到厲害的,他一個都打不過,遇到弱的,一個都打不過他,定位不上不下,十分尷尬。
“老弟,你走運了,記得昨晚巨屍埋下的五具乾屍嗎?”
“記得,那五具乾屍怎麼了?”
“屍變了。”
“乾屍也能屍變?”知秋一葉眼前一亮,躍躍欲試問道。
“嗯,昨晚你砍了巨屍一刀,他的血滲透地下,五具乾屍因此妖化,現在不知遁地跑哪去了。”
“妙哉!”
知秋一葉暗暗點頭,不愧是他,一刀下去,砍出了五頭屍妖,換師父來都沒這份本事。
“一點也不妙,它們今晚肯定會返回山莊,到時候這麼多人……”
“讓我來,我來消滅它們。”
知秋一葉主動請纓,拍着胸脯保證,這次絕對不會失手。
“一個你都追不上,更何況是五個?”
廖文傑搖頭:“算了,不說這個,關於你遇到的官兵,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們就是押送傅尚書的官兵。你和領隊頭頭交過手,下面那羣人對上官兵,勝算有多少?”
“這個,這……嘿嘿,不好說……”
知秋一葉撓頭直笑,背後損人最不道德,就不做點評了。
……
入夜時分,義莊人去屋空,傅家姐妹帶着家丁去山路埋伏,只剩下廖文傑三人原地等待乾屍。
臨走前,傅月池試圖以美色誘惑廖文傑,找個強力幫手,增大救出父親的成功率。結果很不友好,門都沒進去,便被紅線包成了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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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兄,讓你猜對了,屍氣越來越濃,那一家五口要回來送人頭了。”知秋一葉興致勃勃,不愛財、不好色,功名更是浮雲,唯獨對打怪情有獨鍾。
“呃,我覺得你最好換一種說法,眼下這套不符合我們正面人物的偉岸形象。”
廖文傑吐槽一聲,糾正知秋一葉的錯誤用詞:“知秋老弟,屍氣漸濃,妖孽殘餘即將現身,如不一舉將其擊殺,後患無窮。爲了天下蒼生,此戰許勝不許敗,切記,但凡逃走一個,你我都難辭其咎。”
“啊這……”
知秋一葉目瞪狗呆,好耳熟的臺詞,貌似他師父就經常把這些話掛在嘴邊,所以……
這就是高手們手段厲害,又受人尊重的原因?
嘩啦啦!
庭院內,三個土包鼓起,屍妖身高兩米,醜陋臃腫,雙手利爪泛着紫光,可以說是巨屍的迷你版本。
“好強的感染能力,難不成那頭巨屍還是變異品種?”
廖文傑思索的時候,知秋一葉嗷嗷喊了兩嗓子,舉劍朝屍妖們衝了過去。
他吸取昨天的經驗,沒有胡亂使用法力,先是近戰將屍妖的腦袋砍下,然後再用定身術使其寸步難行,不過片刻功夫,三頭屍妖就被他放火燒成了灰燼。
“不過爾爾,還以爲有多厲害!”
知秋一葉橫臂揮劍,掃落劍身上的污血,緩緩收劍入鞘。
操作沒多少,裝逼倒是不弱於人,廖文傑不忍去看,提醒道:“知秋老弟,別光顧着凹造型,一共五頭屍妖,這裡才三個。”
“還有兩個……”
知秋一葉微眯雙目,猛地一拍腦袋:“壞事了,傅家姐妹那邊人多生味重,剩下兩頭屍妖找他們去了。”
言罷,他一個遁地扎入土中,直奔山道而去。
“五百米都沒有,走走就到了,整天打洞,活該你哪天撞到鐵礦!”
廖文傑擡手拽起旁邊看熱鬧的寧採臣,振翅朝山道飛去。
……
山林陰暗,十餘個白色人影化妝成吊死鬼,藏身樹頂或草叢,等待官兵出現。
“姐姐,官兵來了,探子看到了爹爹的身影。”傅月池臉上扣着面具,一張死相淒厲的面孔,紅布做成的舌頭垂至胸口,只露出一雙眼睛。
夜晚光線黑暗,這幅造型不管是否逼真,打官兵一個措手不及完全沒問題。畢竟這年頭不缺鬼,也不缺心裡有鬼的人,演得真一點,沒準能把官兵們直接嚇跑。
傅家姐妹就是這麼想的。
不一會兒,一隊官兵夜色行軍,爲避免引人注意,連火把都沒點亮,全憑月光照亮前路。
人數約有上百,各個殺氣騰騰,一看就是部隊中的精銳。
傅清風心頭一沉,只看這幅架勢,劫囚車的難度就比她想象中高出一截。
同時,心頭隱有懊悔,早知如此,當時就該放下架子,把表面正經的道長勾到手,她犧牲一點無所謂,救出父親纔是頭等大事。
另一邊,因爲指揮得當,官兵行軍途中依舊秩序嚴謹。最前方,左千戶騎馬探路,傅天仇的囚車在陣列中間,四名持刀士卒寸步不離。
這四人是左千戶的親信,任務是看緊傅天仇,即便發生戰鬥也不會輕易參加。若是有必要,左千戶一聲令下,他們會拔刀將傅天仇就地斬殺。
“停!”
山林裡,一衆家丁屏住呼吸,緊張望着押解隊伍抵達陷阱前,隨着左千戶高舉手中長刀,他們的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此地有伏兵,所有人拔刀戒備。”
山林之中過於安靜,反倒有一股壓抑的血殺之氣,左千戶當即判斷出有人要劫囚,只是不知來者是殺還是救。
嘭!
一聲爆響,在衆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知秋一葉從土坑裡鑽出,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嗅着鼻子四下亂聞。
“沒理由啊,明明是這裡,怎麼又沒了?”
“兄臺,我們又見面了。”
左千戶止住兩邊下屬,大敵在前,不該再樹新敵。
“咦,又是你,都說了這裡有妖魔,怎麼還在附近盤桓?”
知秋一葉拍掉頭上塵土,上前兩步指着左千戶:“你這個人,不要以爲自己武藝高強,就敢看不起妖……”
噗通!
他腳下一空,怪叫一聲跌落陷阱大坑,在左千戶愕然注視下,灰頭土臉爬出,沒走兩步又踢到機關,被埋在潛土中的網繩拽上半空。
這位法師……
怎麼說呢,人挺好的!
“看什麼看,大驚小怪的,沒見過曬月亮嗎?”
知秋一葉雙手穿過網繩,整個人倒掛半空,狼狽如此也不忘挽回最後那點顏面。
“吼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