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名帝釋天,早年修行於崑崙雪山之巔,後遊離番邦諸國,現定居凌雲窟。一個無甚名氣的江湖術士,雄幫主位高權重,可能沒聽過這個無足輕重的名字。”
水面上,廖文傑雙手抱拳,自我介紹了一下,所言字字屬實,沒有半點弄虛作假。
因爲沒有證據表明他在弄虛作假。
“先生說笑了,先生的武學修爲堪稱世間封頂,令雄霸自愧不如,若是這般境界都無足輕重,天下哪還有高手。”雄霸捋着鬍子笑道。
“雄幫主所言甚是,我虛心受教反駁不能,那就聽你的,以後再有自我介紹的時候,就按幫主說得來。”廖文傑點點頭。
花花轎子衆人擡,這麼多人都擡,他一陸地神仙,要有犧牲精神,就不跟着瞎摻和搶大家的飯碗了。
“……”
雄霸笑容僵硬,一時無言,有點摸不準廖文傑的套路。
“此間無酒亦無佳餚,難免怠慢了貴客,雄幫主若是不嫌棄,還請移步凌雲窟,給我一個好生款待的機會。”
“多謝先生好意。”
雄霸揮手一指,豪邁道:“遠有天地四方,近有大佛臨江,此番景色甚美,我平時忙於公務,少有偷得浮生半日閒的機會,還望先生成全一二。”
凌雲窟是江湖上有名的禁地,要是敢進,雄霸早就進去了,何苦在外面晃悠三天。
加之剛剛出手探了探廖文傑的底,發現點子扎手,武功高強不弱於他,唯恐一世英雄遭了奸佞小人的暗算,更加不敢進去。
“雄幫主字字珠璣,我不如也。”廖文傑點點頭,這隻雄霸過於謹慎了。
當然,也可以說是疑心病太重,看誰都是刁民。
“先生,明人不說暗話,雄霸爲人向來快言快語。”
雄霸拱了拱手,試探道:“今天來此專程爲了我那不孝徒兒聶風,還請先生通融一下,孽徒若是有何得罪之處,天下會上刀山下火海,也會彌補先生的損失。”
“損失倒沒有,我帶聶風來凌雲窟,實則是讓他把握自己的機緣,也好和雄幫主結一個善緣。”
廖文傑緩緩道:“現在雄幫主親自上門尋人,我也不好扣着他不放,這就讓其滾蛋。”
“還有這事?!”
雄霸表示不信,因爲面具的緣故,他沒法看清廖文傑的神色變化,改口道:“說來慚愧,我收到徒兒秦霜的飛鴿傳書,心憂孽徒安危,纔有了剛剛的偷襲出手。”
“師者爲父,如何責怪?”
“先生雅量!”
雄霸連連拱手,深表敬佩,而後道:“還有一事,據我徒兒秦霜所言,先生當日不僅帶走了聶風,還把泥菩薩也帶走了,不知是真是假?”
“是有此事。”
“實不相瞞,雄霸和泥菩薩早年相識,我敬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胸有廣博學識,他佩我人中豪傑,有維護天下的大志,我二人引以爲知己,不是兄弟勝似兄弟。”
雄霸吧啦吧啦,最後道:“不曾想,泥菩薩泄露天機太多,遭了天譴,唯有火猴可以緩解痛苦,隱姓埋名,在江湖上顛沛流離多年。雄霸不忍棄他不顧,便發動天下會的力量四處尋找,還請先生成全我兄弟之誼,讓我帶泥菩薩迴天下會療傷。”
“嘶嘶嘶———”
廖文傑倒吸一口涼氣:“雄幫主,你有所不知,泥菩薩的師承和我這一脈源遠流長,算算輩分,他還要叫我一聲祖師爺爺。你和他親如兄弟,這麼一算,大家還是自己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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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霸眼神逐漸不善,背在身後的手忽而握拳,忽而成掌,盤算着在這裡將廖文傑打死的可能有多少。
“我知道雄幫主不信,但我帝釋天一生從不說謊,而且……”
廖文傑唏噓一聲:“我算出泥菩薩有性命之危,專程出手就他,怕是不能讓雄幫主將他帶走了。”
“先生此話當真!!”
雄霸眼眸更加犀利,幾次口舌爭鋒沒佔到便宜,決定棄文從武,他打架一向可以的。
“雄幫主自稱和泥菩薩兄友弟恭,是真是假……咱就不在這點上浪費時間了。”
廖文傑淡定看着雄霸:“至於泥菩薩隱姓埋名,刻意避開雄幫主的原因,無非是爲了自保,伴君如伴虎,爲了小命,他不敢不避。”
“此話怎講?”
“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
廖文傑說道:“雄幫主收徒聶風、步驚雲,上半生天命加身,所向披靡,天下會所過之處,一切障礙皆如浮塵,雖沒黃袍加身,但說是江湖上的君王也不爲過。”
雄霸眼眸驟縮,有關自己前半生的批言,他從未對外提過,除了……
想想也對,泥菩薩就在廖文傑手裡,還有一個年幼的孫女,不用嚴刑拷打,摸摸泥菩薩孫女的腦袋,就什麼都招了。
“先生,你說伴君如伴虎,泥菩薩避我不見,難道是因爲雄霸後半生的命數……盛極則衰了?”雄霸再次試探道。
“的確是這樣,泥菩薩早年便知道雄幫主一生命運,留下上半生,藏了下半生,實在是因爲怕雄幫主一怒之下殺了他。”
“荒謬!”
雄霸眼中殺機盎然,有對泥菩薩的,也有對廖文傑的。
“雄幫主息怒,正是因爲你這副喜怒無常的樣子,泥菩薩才唯恐避之不及。”
廖文傑輕笑出聲:“不過我不一樣,武學修爲堪稱世間封頂,連幫主你都自愧不如,所以我不怕。”
雄霸:(ಠ灬ಠꐦ)
荒郊野外沒有人煙,殺完往水裡一扔,就這麼定了。
“雄幫主,收斂一下殺氣,我快被你嚇跑了。”
廖文傑調侃道:“說出來你很無奈,我往凌雲窟裡一鑽,你只能乾瞪眼。”
“……”
“哈哈哈,雄幫主果然有意思,既如此,我就不陪你嬉鬧了。”
因爲雄霸看不見,廖文傑持續笑臉,只有聲音嚴肅道:“九霄龍吟驚天變,風雲際會淺水遊!”
“什麼?!”
雄霸心頭一突,不知怎麼的,聽到這兩句話,沒由來一陣心煩意亂。
“成也風雲,敗也風雲。”
廖文傑簡單解釋一句:“雄幫主上半生因風雲起勢,下半生也會因風雲落勢,屆時龍遊淺灘遭蝦戲……嗯,就這樣。”
“一派胡言!!!”
雄霸面露陰鷙,片刻間便恢復神色如常,淡然道:“你不是泥菩薩,我不會相信你的鬼話,況且,雄霸一生靠得就是自己,不信命,更不會認命。”
“我知道雄幫主霸者王心,絕無可能輕信一個江湖術士,我縱有口綻蓮花的本事,雄幫主該不信還是不信,就不做無用功了。”
廖文傑笑了笑,而後道:“但江湖術士也有江湖術士的驕傲,我給雄幫主算上一卦,日後若是此事應驗,幫主就知道我的本事了。”
“說。”
“雄幫主有一愛女,名叫幽若,驚鴻一瞥,浮生若夢。”
“呵呵呵……”
雄霸心中不屑,強忍笑意,微微嘴角上揚:“閣下算錯了,我膝下只有一女,名叫孔慈,不是什麼幽若。”
“這樣啊……”
廖文傑擠擠眼,而後道:“雄幫主說不是,那就不是,我算的雄幫主有喪親之痛,白髮人送黑髮人,悲不自勝。”
“可恨!!”
雄霸忍無可忍,虎目爆**光,三分神指豁然破空,以一招十萬火急直擊廖文傑而去。
所謂三分,指風神腿之綿長、排雲掌之剛猛及天霜拳之陰寒;所謂歸元,則是集三種性質各異的內勁匯成一統,化作一道凌厲無比的‘三分歸元氣’。
配合三分神指使出,有驚天地泣鬼神之能。
一招‘十萬火急’出手,無數指影激射而出,無孔不入,直奔廖文傑周身各大要害穴位。
霎時間,強勁指力如暴風驟雨,在空氣之中盪開無邊漣漪,一舉淹沒了廖文傑所在的位置。
轟!!
波濤驚起,水花泡沫飛濺四面八方。
雄霸揮手一掌,推開面前暴雨,驚疑不定望向廖文傑所在的位置,他看得很清楚,面對三分神指時,廖文傑不躲不避,用身體將所有指力盡數接了下來。
自殺?!
也對,這傢伙腦子本來就不正常,不能用常理來推斷,自殺。
這個想法剛剛升起,便隨着落幕的水濤消散,雄霸愕然望着靜站水面上的廖文傑,壓下心頭震恐,神色驚疑不定。
“帝釋天,你……你是人是鬼?”
“江湖術士,志在閒雲野鶴,無心爭奪天下,不然一千年前,我已經是人間帝王了。”廖文傑翻手一壓,驚濤駭浪高起的水面瞬息平靜下來。
“……”
雄霸退後兩步,如臨大敵,一眨不眨死死鎖定廖文傑。
他心中後悔不已,早知道此行危機四伏,一不小心挖出了千年老鬼,就不冒失現身了。
“雄幫主莫慌,修行中人講究順應天命,你有氣運加身,我若與你爲敵,倒黴的只會是我自己。”
廖文傑說完,見雄霸仍是全神戒備,也不再多說什麼,直言道:“泥菩薩的批言,我已告知雄幫主,以後不要再爲難他了。”
說完,他轉身便要離去。
“等一下!”
“雄幫主還有指教?”
廖文傑轉過身,見雄霸猛地退後兩步,無辜聳了聳肩膀,腳下水面移動,帶着他拉開一段距離。
“先生神仙中人,你的批言,雄霸勉強算是信了,今日立誓,以後不會再找泥菩薩。”
雄霸信誓旦旦,說着自己都不信的話,而後道:“我還有一事想請教,江湖上‘南無名、北劍聖’,此二人成名遠在雄霸之前,敢問一句,我若和他們生死鬥,誰勝誰負?”
“我以爲雄幫主會問,要怎樣才能救下你的女兒。”
廖文傑陰陽怪氣一句,而後道:“南無名和北劍聖,此二人武藝人雖比我差了那麼一丟丟,但也是天下數一數二的強大,雄幫主和他們生死鬥,我算算……”
“來個通俗易懂的說法,劍聖若殺幫主,只需一劍,無名若殺幫主,需要萬劍。”
雄霸:“……”
怎麼回事,無名的水分這麼大嗎?
“言盡於此,雄幫主好自爲之,你有一句話我很欣賞,‘不信命,更不會認命’,希望雄幫主說到做到,不要淪爲命數的傀儡。”
廖文傑腳尖輕點水面,身軀緩緩浮起,半空中道:“步驚雲尊雄幫主的命令取下了獨孤一方的腦袋,劍聖出關在即,小心那一劍光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