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趙補貼】公司的趙飛彥是一位致力於將澡堂子開到全國各地的豪情中年人,然而理想跟不上世道,如今只好安家在自己的豪華澡堂子,跟兄弟們索然無味地嗦着白麪條。
順帶還要再念叨一句:“唉,早知道去年多買點醬菜鹹菜的。”
現如今菜市場都是變異值 15左右的菜,大夥兒吃得臉都綠綠的,如今寧願吃陳年老面,都不想再吃菜了。
但……
誰懂啊!
白水面條這種東西,越吃肚子越空空的嘴裡能淡出鳥來,一羣人是越吃越饞,蹲廁所也乾乾巴巴,痔瘡都要出來了……
太苦了,太苦了!
趙飛彥想了又想,還是忍不住問沉星:“唉,你那個朋友,安全不?回來了沒?什麼時候再來賣醬菜?”
沉星也吃得生無可戀,此刻有氣無力:“你不是有他的號嗎?自己問。”
趙飛彥搖頭:“人家找我抵押了,我要是問的話,不顯得像是催債的嗎?萬一錢沒湊夠壓力多大……”
說起這個,他忍不住又要罵:“艹,都怪那個姓吳的!去年經濟也太不行了。”
不說他們,一大堆探險隊都沒在荒原找到什麼好東西,過年都磕磕磣磣的。這一整個冬春,菜賣的貴死了。
沉星看了看通訊器,昨天懷榆倒是回消息說他們回來了,但今天來不來……
通訊器微微一震,她豁然起身:“他們馬上到!帶了吃的!”
好傢伙!
好傢伙!
趙飛彥當即將自己的飯碗往桌子上一放:“來來來,弟兄們,來貴客了!都先別吃了!這有啥吃頭兒啊,先放放。”
大夥兒本就吃的面無人色,這會兒放下碗來,沒有半分不捨,只有大廚在後頭嚷嚷着:“現在面也貴,都不許浪費啊。”
說話間,大夥兒已經開始動彈起來,收拾桌子的收拾桌子,掃地的掃地,大拖把沾了水從頭拖到底,也虧得這澡堂子的大堂格外寬敞高大,金碧輝煌的模樣如今還殘留幾分,隨便拾掇兩下倒也頗像樣子。
而就在這時,外頭傳來汽車的轟鳴聲。
懷榆進大堂的時候,腳步都忍不住遲疑一瞬,再看看笑容滿面的趙飛彥,她心想這位趙老闆可真是個體面人啊!
誰家債主對欠債的這麼客氣又周到?
而沉星在此刻忍不住上前兩步,狠狠摟着懷榆的肩膀拍了拍:“小榆!我就知道你能行!”
個頭小巧的女孩被她狠狠摟抱着,而沉星卻很難忽視站在周潛身邊那個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男人。
她想起懷榆進荒原的目的,心臟怦怦跳了起來,眼神都難以置信。
但最終,所有的話都憋在心裡,她只用力拍了拍懷榆的背,然後鬆開手,把好險衝出喉嚨的話變成了另一句:
“小榆,你帶什麼好吃的來了?”
說起這個,懷榆當即高興起來,此刻看着沉星,又看看趙飛彥,笑道:“趙老闆!太謝謝你啦!今天我們來還錢了!要還多少?”
他們路上商量的一本正經,但實際上忘了算利息。如今只能這麼問了。
然而趙飛彥比她還爽快,此刻眉毛一挑就讚歎道:“了不起!了不起!這纔多大會兒功夫你們就湊夠分了?要是着急用車的話,儘管把車開回去,隨便先還一點兒就行。”
“可千萬別幹那拆東牆補西牆的事。”
“半年內就不要利息了。”
懷榆當即彎了眉眼,此刻真心實意說道:“趙老闆!你人真好!不過我們湊夠了,這次就一起還了。”
她擡起手腕,乾脆利落結束這一場債務。
隨後才又得意道:“趙老闆,以後你就是我小榆的好朋友了!我這裡有送朋友的蔬菜和肉,你愛吃嗎?”
還有這等好事兒?
趙飛彥心想我果然沒看走眼!
他當即點頭:“是朋友就別說客氣話,該多少錢咱給!”
但懷榆不接這話,周潛則對着門外一指:“都在車上了——趙老闆,真的很感激你。”
懷榆年紀小,誠心誠意說這種話,趙老闆只覺得感動。但周潛一個鐵骨錚錚的大老爺們兒講這話,他又覺得有點肉麻。
這會兒應和兩句,心思已經飛到外頭去了。
而懷榆則歡歡喜喜拉着沉星的手:“沉星姐姐,好謝謝你去找我,你有什麼想要的嗎?我想了好久,不知道要送你什麼。”
“還有,你現在還一直跟趙老闆搭夥是嗎?送給你的吃的我單獨放在一邊了,要幫你搬到車上嗎?”
一羣人歡歡喜喜圍着車子,大廚盯着廚房裡清湯寡水的麪條碗,糾結一陣後也衝了出去。
下一刻他聽見人羣中的驚呼,趕緊湊了過去,隨後——
“臥槽!”
這麼多吃的!!!
尤其還有肉!一堆一堆的冰磚摞着的肉!
最主要的就是這個肉,旁邊堆着的白菜、土豆、蘿蔔等,都被大夥忽略掉了。
沒別的,就是真的很難吃。
誰知懷榆卻在此時道:“趙老闆,你不要怪我送的東西少,實際上爲了湊還款,我快把東西賣空啦!這是好不容易剩下的。”
她天生不知謙虛爲何物,此刻就得意洋洋炫耀道:“這可是我們好不容易收來的,變異值 7呢。”
這話一說,趙老闆整個人都呆滯了。
再看大家夥兒,片刻的靜默後,大家的熱情彷彿要掀翻這輛車:
“哎呀!太客氣了!來都來了怎麼還帶東西呢?”
順手搬下兩顆大白菜。
“就是!您幾位就是咱們【百趙補貼】的貴客!帶禮物都生分了!”
哼哧拎下一筐蘿蔔。
“下回可不能這樣的,我們不缺積分,反而是你們單打獨鬥不容易……”
再抱起一塊冰磚。
懷榆:……
她被周潛和林雪風隔在身後,此刻扒拉在兩人上臂夾縫中看大夥兒客氣話說得多漂亮,手頭兒動作就有多利索,三下兩下就把車子搬空了,只剩獨屬於沉星的那些單獨用了袋子裝着。
不由又樂了。
難怪沉星姐合作之後就不走了,這裡果然很有意思啊!
……
這些好吃的當真沒白帶,等懷榆去看自己闊別已久的向日葵車時,趙飛彥領着人一掀篷布,然後水系異能在一邊滋滋放水,一大羣人圍上來,從裡到外洗了個乾乾淨淨。
陽光底下,那向日葵彷彿都在發光。
趙飛彥還又招呼人:“來,以後跟咱小榆妹子是自己人,油加滿!”
懷榆還沒來得及道謝,他抽了抽鼻子,突然聞到廚房裡一股濃香——這是土豆燜肉啊!
吸溜!
趙飛彥精神一振,看弟兄們也盯着廚房神思不屬,此刻趕緊剋制住自己的口水:“那什麼,小榆妹子,聽沉星說你們也是自己混飯吃?那要傢伙事兒不?要的話去倉庫,大件小件隨便挑!”
懷榆眼睛一亮:“倉庫?”
就見沉星過來說道:“小榆,你肯定喜歡!趙老闆,倉庫裡的東西分門別類,什麼都有,比我當時那一堆雜七雜八的可有用多了。”
其實沉星那一堆雜七雜八的也並不是沒有用,但有很多金屬架子壞掉了,有些東西還是要修修補補。周潛有空的時候就研究研究,沒空就只能擱置了,如今都還堆在雜物棚裡呢。
但懷榆計劃着蓋房子,而且還有那麼大一輛車呢!
機不可失!
她當即毫不客氣:“好的哦!要是挑的多了,我可以給分的。”
趙飛彥的心神已經被廚房勾走了,雜物房裡那堆東西都是單件兒賣不上價的,他大手一揮:“隨便挑!什麼分不分的,寒磣人!”
還是周潛搖頭:“我們有打算重新蓋房子,要的東西說不定有點多,真要是不收分的話,回頭我們再拿肉菜來換。”
這個真可以有!
趙飛彥喜上眉梢:“好好好!那邊倉庫,別客氣!”
……
中午吃過飯了出發的,回程時周潛和林雪風各開一輛車,已然日落西山。
懷榆在車子裡伸了伸懶腰:“好累啊。”
林雪風開着車,忍不住看了看她:“明天沒什麼事了,就好好休息吧,活兒不着急幹。”
剛好休息兩天,大後天可以直接將車子開到戍衛軍基地。
土地污染淨化不是一天兩天的事,着急也沒用。懷榆因此乾脆點點頭,此刻又看了看林雪風的口罩:“一直這樣藏着,你會不舒服嗎?”
林雪風想了想,認真回道:“不會。”
“我以前一直都想隱藏自己。”
“但是,你知道的,戍衛軍裡我做不到,也不能做。”
“後來在荒原……”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在荒原,我想不了那麼多,思維很遲鈍,只想有人說說話——小榆,我夢到過你。”
“嗯?”懷榆扭頭,有些驚訝。
“真的。”林雪風強調道,目光盯着前方,彷彿正在回憶:“迷迷糊糊的時候,在我快要失去意識堅持不住的時候,夢到了你。”
“你問我這是哪裡,我在做什麼……”
他笑了笑:“我不知道怎麼回答,想發出聲音也做不到,四面八方都被寒霜和風雪包裹,彷彿馬上就會死去,就會解脫……”
但是。
那時候,面對夢中人好奇的疑問,他最終還是艱難回答:
“冷……好冷……”
成爲異能者後,他從來沒有感受過這樣的寒冷,從身體,到靈魂。
林雪風說到這裡,眉梢眼角俱是柔軟:“如果不是拼盡全力回答你,我可能如今確確實實已經死去了。”
他不會再經受那瘋狂又痛苦的孤獨囚籠,可同樣也不會再有繼續活下來的機會。
他赴死時,一腔信念堅定無畏。
可如今能活下來,也仍是真切的感謝自己所遇到的一切幸運。
哪怕孤獨的將要發瘋,但在瘋狂邊緣,小榆仍是來救自己了。
懷榆有些愣愣的,她想起那些視角紛亂的,關於薔薇的夢,忍不住也滿心慶幸。
而後提議道:“林雪風。”
“嗯。”
“要不等我們回去後,你也去給薔薇走廊磕一個吧!”
林雪風啞然。
隨即他鄭重點頭:“好。”
兩人在車上商量的好好的,但顯然薔薇並不稀罕,林雪風才略略接近,大捧花瓣便劈頭蓋臉地砸過來。
周潛原本還有點唏噓——回來路上,他本來以爲小榆會坐自己的車,結果她毫不猶豫就選擇跟林雪風一起。
這大齡單身青年的心輕輕碎掉了。
雖未結婚,但他已經有了老父親的心酸。
而如今看林雪風也同樣不受薔薇走廊待見,不由心裡又舒坦許多。
但下一刻,就聽林雪風問道:“薔薇的葉子上沾了好些灰塵……大概是前一陣子降雨造成的,需要我用水幫忙沖刷乾淨嗎?”
他這話問出去後,薔薇走廊一動不動,隨風翩躚的花瓣都彷彿溫柔許多。
而懷榆猶豫一瞬:“要不……你試試?”
林雪風是真的很勇,無數人不敢接近的薔薇走廊,他此刻竟真的凝聚出大片的水流緩接近,而後在葉片上衝刷着。
粉白的花瓣有許多跟着水流一起落下,可油綠的葉片卻是被水沖刷後越發鮮亮,生機勃勃。
而林雪風試探着,發現薔薇走廊是真的不抗拒,不知怎麼,也忍不住心生歡喜。
直到懷榆問他:“薔薇走廊蔓延那麼那麼遠,你要沿着整條線路全部沖刷一遍嗎?”
林雪風:……
遠處,周潛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懷榆忍不住看了過去,納悶:“周潛哥真是勞碌命啊!收拾菜地都這麼開心。”
本來菜地也不着急收拾的,但他屋裡屋外逛了一圈,發現現在沒什麼要緊的事做,因此就乾脆把那些已經被污染的菜先挖出一部分來。
如今發笑,真的很突兀。
而林雪風的動作頓了頓,過了會兒虔誠說道:“要不我還是給它磕一個吧。”
“薔薇,謝謝你的樹繭,也謝謝你救了我的命。”
這次薔薇沒有再兜頭撒下一捧花瓣,倒是狂彪忍了又忍,仍是沒忍住:
“小榆,這是你新挑的男人嗎?”
“你怎麼光顧着給自己挑男人?我呢!你出門在外,就沒有看到別的俊秀俏麗的竹子嗎?”
“我已經單身六年啦!”
狂彪滿腹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