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測人員想了想：“小榆，你別看像這樣變異值的東西，市面上花點錢也能買到，但惟獨這個豆芽很不好買。”
豆科麼，能有這個已經是頂頂了不起了。
“我建議你就不要便宜賣了，反正它泡水裡能放，一斤就按 18分吧。”
懷榆點點頭，很是聽勸：“好的！”
她歡歡喜喜帶着東西就去交易市場準備擺攤，倒是周潛頭一回幹這個，這會兒還有點放不開。
但令人驚訝的是，林雪風卻顯得十分自然，彷彿一點也不覺得自己這樣的身份來擺攤賣菜有什麼不對。
周潛納悶：“你以前賣過嗎？”
林雪風搖頭：“沒有。”
“不過……”他看着懷榆同樣好奇的眼神，此刻眉眼彎彎：“我以前經常在公園或者景點附近給人畫畫，50-200一張，看心情。”
“對啊！你會畫畫！”懷榆想起對方曾徒手畫了一個格外圓的圓，此刻來了精神：“那待會兒我賣豆芽的話，你能給我畫一張嗎？”
“你是畫素描的還是畫什麼的？”
林雪風想了想：“都會一些，看你能買到什麼樣的紙筆顏料。不過，”他又有些不好意思：“我已經許多年沒有畫過了，如果畫的不好，小榆你不要生氣。”
懷榆看他一眼，理所當然道：“我怎麼會因爲這種事跟你生氣？你記得要把我畫漂亮點就行。”
她把手裡提着的工具放在攤位上，此刻柔軟的手掌拉住林雪風的手輕輕搖了搖，然後滿心信任道：“你別那麼小心，畫的不好也沒有關係，我多買些顏料，你高興的時候就多練練嘛！”
又看了看一旁正在擺架子拿溼布蓋豆芽的周潛：“等我們3個的房子蓋好了，你還可以在牆上畫不同的畫，遠遠看去，一定特別好看。”
她這麼有信心，林雪風都不好意思說自己當年的水平也只是中上。
但不受控制的，口罩遮擋下的脣角微微翹起，眉眼柔和的像是一泓泉水：“嗯。”
但很快懷榆就把手環解下來給他：“你現在是黑戶，沒得用，先拿我的手環去找唐老闆吧，他那裡什麼都賣的。”
至於她麼！
如今正是上午九點，紅勝交易市場人來人往，比以前要更加熱鬧，她得趕緊趁着這個人流量好好賣菜呀！
三個架子，15份豆芽，看起來還挺多的，但豆芽不壓秤，所以頂天了也就只有 80斤。
不過，假如都能賣出去的話，一天也能有1000多分的收入，懷榆已經很滿意啦！
以前她在三清山那麼賣力，找出來的東西也沒那麼值錢的。
林雪風拿着手環啞然失笑，想想那位人脈頗多的唐老闆，此刻又問道：“小榆，假如我多花些分……”
“隨便花！”懷榆擺擺手：“等房子蓋好了，咱們掙的分兒就平均分3份！你想買什麼儘管買吧！我能掙！”
這話說的豪氣干雲，字字鏗鏘。林雪風萬萬沒想過自己會過上這種日子，但此刻，內心卻漾出了重重迭迭如浪潮一般涌動的喜悅。
因此他握住手環：“嗯。”
……
紅勝交易市場在大家終於平穩過完一個年後，迎來了新的繁榮。
此刻街市上的人來來往往，擺攤的人都多了起來，雖然不至於將位置佔滿，但人最多的地方顯然已經熱火起來。
懷榆來得不早不晚，這個位置也還不錯，因此她跟周潛將東西都收拾好之後，立刻就叫賣起來：
“新鮮豆芽，變異值12的新鮮豆芽！可以燉肉燉丸子燉魚，可以清炒可以醋溜，爽爽脆脆的黃豆芽哦！補充蛋白質！”
她的廣告詞連想都不需要想，張嘴就是一連串清脆的叫喊。周潛站在那裡如同一根僵硬的樹幹，嘴巴張了張，最後又只能鬱悶的往後退了一步。
“小榆，我還是幫你稱重吧，不然容易嚇到別人。”
懷榆看了看他的臉——她周潛哥其實五官端正氣質硬朗很有味道的！不然也不至於公交車上大家都想給他介紹對象！
但這鐵骨錚錚的好男兒顯然一輩子也沒有賣過菜，她也不覺得有什麼，有些人就是不擅長這些。
因此點點頭：“好哦！那等一下有人來買豆芽的話，周潛哥你把把底下的水多抖抖，免得壓秤。”
說話間就有客人上門兒了：“小姑娘，豆芽變異值 12？真的假的？”
檢測站給出的變異值牌子還在架子上放着，懷榆一點也沒不耐煩，笑容更是甜美又親切：“肯定貨真價實，大叔，我要有能騙過儀器的本事，我就不在這兒擺攤兒啦！”
她說的輕鬆又愉快，對方也忍不住一樂：“那倒也確實，我就是一直沒見過這麼好的豆芽，怪稀罕的——這怎麼賣的？”
懷榆張口就來：“您也知道現在豆科多難得，18分一斤！不過您是咱第一個客人，誠心要的話，買一斤我送一兩！”
話說完，她自己就忍不住美滋滋一樂，瞧這小廣告詞兒說的，一套一套的，她可太有本事了！
懷榆啊懷榆，還有什麼是你不會的？
這個價格果然就像工作人員說的，一點也不離譜。因爲對方明顯站在那裡揪緊了眉頭，但卻沒有扭頭就走。
懷榆心裡越發踏實，此刻就又招呼着：“叔，人生在世，不就爲了這張嘴嗎？別虧待自己。來來來，我這豆芽可新鮮了，嫩着呢！您自己掰掰看脆不脆！”
她說着，自己先揪下一根白白胖胖帶着黃墩墩豆瓣的豆芽來，“啪”一下，利索地掰給對方看。
這脆脆的勁兒可算是一下子掰在人家的心坎兒上，大叔心一狠：“行！好幾年沒見過這麼好的豆芽兒了，動不動就變異值十六七八起……給我來一斤！”
“好嘞！”
懷榆利利索索，這邊剛撐好袋子，那頭兒周潛就已經伸手抓了一把豆芽來，用力往下甩了甩水。
他甩的是真用勁兒，對方看到也不由眉開眼笑。
而等到秤桿高高翹起，懷榆又在此基礎上額外多抓了一把豆芽放進去，大叔那叫一個心滿意足：“小姑娘這生意敞亮！”
對方手腕擡起，周潛就主動來收了錢。等他美滋滋的走遠，又有三兩個人圍了過來，對着這些豆芽猶猶豫豫……
……
與此同時，林雪風也慢吞吞來到了唐老闆的店鋪。
他以前做事頗有條理，事事規整，連顏料的擺放都自有一套規律。但如今，在懷榆身邊，這一切彷彿都不重要了。
當他們在一起時，連風都緩慢下來，生活中沒有什麼事是大不了的。那些沉鬱的如同沼澤一樣不斷翻滾的內心，就在這一路陪伴中慢慢冷靜下來。
而如今，泥沙沉澱，清溪潺潺。
唐老闆正哼着曲兒，慢吞吞整理着收來的精緻小筐——可不是賣的，而是從懷榆那裡收來的好東西，被他精心保存在冷庫，每一份都是這樣用心賣出去的。
林雪風進店時，員工們早已去送貨，空曠的店鋪裡只有他一人在。
“唐老闆。”
他清越的聲音響起，有餘音在這大廳中迴盪。不知怎麼的，竟帶出了兩分不可說的莫測來。
唐老闆一愣：“你是……”
對方揹着光緩緩走進來，直到這時，唐老闆纔回過神來：“哦，是你啊！哎呀，自己人！上回來的匆忙，都忘了問小榆怎麼稱呼你了。小榆她哥，你怎麼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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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雪風微微一笑，口罩遮擋下的面孔看不清神色，只有眉眼瞧着，總覺得有兩分熟悉。
唐老闆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而就在這時，對方掏出手環來：“聽小榆說唐老闆你這裡什麼都有——那麼，我想要一個身份，請問需要多少分？”
唐老闆愣住了。
“你……”
他想說你不是戍衛軍嗎？怎麼會還需要一個身份。
可轉念一想，自己曾去過懷榆的家，也大約知道她一開始扯虎皮說的是謊話，那眼前這人究竟是誰？有點熟悉，又有點厲害的樣子……
唐老闆天生長了副生意頭腦，如果見過對方的話，自信自己絕不會忘，但此刻硬是想不出來，於是猶豫一瞬：
“你……小榆知道嗎？”
林雪風的神色柔軟下來，語音和緩的連唐老闆都聽出來了：“她說隨便我安排。”
唐老闆突然就不想那麼多了，反而樂了起來：“哎呀小榆這姑娘！不是我說，真沒得挑！誠懇，知恩，人品也好——她那棗子叔的事兒我聽說了！你們仨都好樣的！”
他一邊說着，一邊往櫃檯那邊走去，同時又看了看店外，壓低聲音道：“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曉得我這邊能有身份的，我從來沒跟小榆提過，你想要真的還是假的？”
“假的就是能用，但經不起細查。”
“真的就是真的……災變幾年，好些花城人還滯留在外地，沒能回來登記呢。”
“不過這個就貴了——假的 500分，真的……真的你給 3000吧！”
他咬咬牙，也沒再說別的。
但林雪風已經領情：“多謝，我知道唐老闆對我們是真心的。”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我姓林。但這個新身份的話，名字隨便吧。”
“那還是不能隨意的。”
唐老闆在櫃子底下倒騰着：“要是太生僻了跟你不相關，有人叫你你反應不過來的話，萬一關鍵時候出岔子就不好了。”
他掏出一個盒子，圓墩墩的身體再次站直：“林什麼？我先記下，儘量給你找一個接近的。”
林雪風原本應該警惕的。
但是他想起懷榆——她有那樣獨特的能力，可面對真誠待自己的人，卻從來不怕暴露，哪怕她在此之前，根本不知道自己還有自保之力。
而眼前的唐老闆一片赤誠。
甚至假如他開始虛僞了，難不成他如今還要怕什麼嗎？
唐老闆正翻找着手裡的冊子，見對方擡起手來，下意識眼神跟着看了過去，隨後慢慢瞪圓了眼睛——
“林、林、林……林雪風！”
最後三個字說出來，又壓抑又激動，一邊理智控制着嗓音，一邊本能還避免不了破音。
喊出來又尖又幹，唐老闆自己都呆滯了。
隨後他趕緊催着對方：“快快快口罩戴好！！！”
相比他的緊繃，林雪風反而格外從容。
此刻他對唐老闆安撫一笑，這才微微側頭，不緊不慢地戴好了口罩。而在他側頭的那一瞬間，唐老闆圓墩墩的身子都往上擡了擡，似乎想幫他擋一擋。
等到那熟悉的面孔重新被遮擋，唐老闆這才泄了氣兒似的一屁股坐回凳子上。
“不好意思。”林雪風說道：“我不是有意驚嚇你，只是你對小榆實在太好，我的身份就也沒必要瞞着你。”
他說得格外誠懇，唐老闆的心便似大冬天泡進了熱騰騰的溫泉裡，一邊咕嘟嘟冒着泡兒，一邊又美得快要飄起來。
沒錯！
他就是這樣好一個人！
他就是這樣容易讓人信任！
但片刻後，他的神情又狂熱起來：“林、林將軍，您怎麼……”
林雪風搖了搖頭：“遇到了一些意外，準備好好休養了。”
唐老闆立刻就不多問了。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又得意起來：“剛好！您的身份咱們這有重名的！林雪鋒！”
他把自己翻找出的名冊拿給林雪風看：“這個滿意嗎？而且有了身份證明之後，咱們後續還能改名——我直接給您改回原名，一點也不影響！”
林雪風啞然——
“我這個名字沒事嗎？”
“一點事兒沒有！”唐老闆信誓旦旦：“您的名字有點冷僻這才顯得重名的少，要是像如今這位吳將軍，只咱們花城都有三個重名的！”
“看這概率！”
面對如此令人敬仰的英雄人物，對方又如此的信任相托，平易近人，唐老闆指頭微微顫着，三下兩下去倉庫翻出了對應的身份，連帶着最新款的通訊器都註冊好拿了出來：
“給您！都給您！”
林雪風默默接了過來，此刻遞出懷榆的通訊器：“謝謝，從這裡扣吧。”
“這話說的！”
唐老闆直接一把推了回去：“我跟小榆妹子就不是這樣的金錢關係！”